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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子恒的眸中透出一丝同情,若有所思道“哦……”忽然想起远在吴国的母亲,眸色更加阴沉,“我们只能带你一程,你没有家,那你住在哪里呢?”
染尘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那清亮的眸子在这狭小的黑色空间,放射着璀璨的光芒,疾驰的马车,在空旷中带着呼呼的风,偶尔翻起了薄薄的车帘,透着月光,欧阳子恒看清了这一双眸子,他的嘴惊讶的张成一个孤独,脑海中翻思半晌,却不知为何如此熟悉。
“你以后跟着我,可好?”欧阳子恒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似乎连自己都惊呆了。然后,幽暗中,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公子,大事要紧!”中年男子道。
“舅舅,你就让我带着他吧,你看他的眼睛长的很好看呢。”欧阳子恒说着,从黑暗中点起火折子,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中年男子的眸子,就想是一把利剑一样穿透着染尘,染尘低下头,脏兮兮的笑脸上露出点点羞涩。
“那就带着他吧!”中年男子终于发话了。
马车在黑暗中疾驰了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才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停了下来。染尘躲在马车的角落里,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下来。欧阳子恒回过头,看着角落里的人儿,很友好的报之一笑,说道:“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不累吗?”
摇头,染尘甜甜一笑:“公子,我不累,这马车很舒服。”
欧阳子文呵了一口冷气,笑着说:“那也没有床舒服,不是吗?下来睡一会儿吧。”
床吗?有床睡?染尘不可置信的张着小嘴,多久没有睡过床了,记不得多久,自从开始乞讨,那个竹林里面的软枕暖被就不曾睡过。记忆中的星星点点被勾引出来,爹那张从未见过的,带着面具的脸,伸出小手,户住胸口那面具,泪水又似要汹涌而出。努力的甩了甩头,染尘从马车里跳了下来,接过欧阳子恒手里的包裹,说道:“公子,让尘儿帮你。”
欧阳子恒释然的将包裹递给他,嘴角继续着笑。
许是因为夜深了,客栈里除了小二,没有人醒着,阮逸舟本想要四间上方,无奈被告知只剩下两个房间。这种时候也只能入乡随俗,于是便决定自己与子恒一间,刚捡来的毛头小子与车夫一间。托小二烧了洗澡水道房里,便跑出去看那两个磨磨蹭蹭的小孩。
“公子,只剩下两个房间,只能将就一下,你与在下一间可好?”虽然自称在下,但是从阮逸舟的话语中,分明有着不可拒绝的威严。然而欧阳子恒还只拒绝了。
“舅舅,我要与染尘一间。”
染尘低着头站着,像听话的小绵羊。
“睡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你们抓紧时间吧。”阮逸舟答道,他知道这个外甥向来自作主张惯了,恐怕这次也不会听自己。
将行李搬进房间,染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躲在屋子的一角坐下,双臂抱着膝盖。本就安静的房间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染尘腹中咕噜咕噜的叫声。
这声音无疑传到了欧阳子恒的耳中,轻盈的笑从他口中溢出,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馒头,递给角落中的人儿。
染尘先是错愕的咬着唇,直到欧阳子恒给予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才双手接过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用力的啃,使劲的嚼,艰难的下咽,没有水,他还吃的这么让人有欲望,欧阳子恒笑着,倒来一杯热茶,递给染尘,蹲在他的面前。
接过热水的染尘,就着喝了几口,又啃了几口馒头,才慢慢放慢了速度,瘦小的身体,角落里抽搐着,欧阳子恒凑过去,才看清他肮脏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拍着他的肩膀:“你没吃饱饭,就要哭吗?”其实他知道染尘哭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不知为何,心底就冒出这么一句让人哭笑不得话。
和着泪水,染尘咽下了口中剩余的馒头,“不是的,我只是忽然觉得还能吃饱,幸福的哭了。”说着,还吸着鼻子抽噎着。
欧阳子恒哈哈的笑起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尽然会因为一个馒头,就幸福的哭了起来,幸福啊,那是多么可与而不可求的字眼,在这个男孩的眼里,只等同于一个馒头,欧阳子恒点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记住了,这个给予你幸福的人,他的名字叫欧阳子恒。”他冲着男孩灿然一笑,就想是阴霾中忽现的阳光。
男孩用手臂胡乱的摸了摸眼泪,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恩,我知道了,给染尘幸福的人,他叫欧阳子恒。”小嘴抿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就像是与阳光遥相呼应的弯月。
脱去外衣,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洗一个澡了,染尘兴奋的跳到澡盆里面,激起盆外一滩的水渍,而欧阳子恒,却拿着染尘胸前取下来的面具,煞有其事的看着。这是一个银质的面具,做工精美,质地精细,从那娟秀的曲线,都能感受到带面具者的俊逸。欧阳子恒拿着面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次,发出铛铛的声音。
被声音怔住,从浴盆里探出头来,胆怯的细声说道:“这个面具是爹留给我的,公子,我不能给你。”眸中满是歉意。
欧阳子恒笑着放下手中的面具,走到染尘边上,笑着说:“我才不要呢,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他低头看了一眼盆中的水,泛着浑浊的黄色,抓起挂在澡盆上的汗巾布,说道:“别动,我给你擦擦吧!瞧你脏的。”
染尘羞赧的低下头,刚刚洗净的脸蛋飘上一朵红云,欧阳子恒的动作是极轻柔的,像极了以前父亲……忽然想到的字眼,让染尘的眸子又黯淡了下来。
像是感觉到了染尘神情的变化,欧阳子恒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喃喃的说道:“染尘,你的背好滑,你的皮肤好白,你一点都不像路边的乞丐,倒像是被人养在家里的……”那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自己却已经羞红了脸。虽然听娘亲说过,父王还在做广陵王的时候曾经好娈童,在宫里乾宫的十八别院分别养了十八个娈童,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柔嫩,肤白,腰细,神态尽比女人还柔媚几分。可是后来,也不知为何,父亲尽然一夜之间,把十八个娈童全都杀死了。这是一段吴国的秘史,不会被记录在史册之内,却永远烙进了很多人的内心。
染尘转过身子,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问道:“你说我像什么?”
欧阳子恒勾起他的下颔,自己的左翻,右看,然后认真的说道:“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呀!”说着,还大笑了两声,用嘴唇轻轻的蹭了一下染尘的脸。
忽然间,一阵阴风刮过,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烛火被吹灭,瞬间被黑暗笼罩着,而下一秒,却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从窗口刺入,随之进来的,还有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
欧阳子恒,一个侧身避开那直刺而来的剑光,却不想低到了浴盆,一个踉跄栽到了浴盆里面,染尘早已经被吓的失了魂,瑟缩的身体不断抖动,那剑光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直向水中刺来。澡盆本就很小,虽然都是孩童,但是两个人在里面已是没有躲避的空间。染尘忽然从盆里站了起来,迅速爬到外面,冲黑衣人喊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不是他!”
黑衣人一个激灵,想到那雇主只说是孩童,却不知这车里原来有两个孩童,到底是哪一个也不知,不如一齐杀了,思绪从脑中划过,扬起手中的剑,向染尘刺去。
欧阳子恒手臂已重了一剑,却没有想到染尘会这么做,从浴盆中一跃而出,拦在黑衣染尘前面,侧头看着染尘道:“你快跑!”
黑衣人手腕翻转,在黑暗中舞出一朵朵剑花,欧阳子恒刚开始应对自然,然而渐渐显出弱势,毕竟两者差距颇大,欧阳子恒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而细端黑衣人身形,却是一个正直盛年的大人。
染尘握着拳头,躲在欧阳子恒身后,终于大声叫道:“快来人那!有刺客!”声音顿时划破长空,门被狠狠的踢开,阮逸舟冲了进来,拔出腰间的佩剑,向黑衣人招呼上去,黑衣人眼见来人功力深厚,只怕多加纠缠,也未必能有胜算,用利剑架起阮逸舟的剑,两者以力比力,谁都不肯退缩,忽然轰然一声,彼此都被震出几丈远,阮逸舟倒地,嘴角随即溢出一丝猩红,强欲撑起身子,却又跌倒,看来暂时不能应战。
黑衣人也顺势倒地,却正好倒在了染尘的身边,黑衣人痛苦的喷出一口血沫,看来此次已经受到重创,但是如果此次任务失败,回到教中,恐怕也是难逃恶惩,遂提起一口气,将功力凝聚掌中,忽然发力,向染尘胸口袭去。
染尘惊恐的看着那只突如其来的大掌,未曾有此遭遇的他只能闭着眼睛受死,忽然一股沉重的力量向自己的身体压了过来,劲风过去,睁开眼睛,身上却未有痛处,只是似被重物压着,弹动不得,光着身子的染尘轻轻的推了推倒在自己身上的重物,欧阳子恒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一缕鲜红犹然挂在唇边,而黑衣人,已经不知去向。
“他怎么样?”染尘焦急的跪在地上,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为什么欧阳子恒会挡在他的面前,他情愿受伤的是自己,哪怕死了他也甘愿。
阮逸舟掩嘴轻咳了几声,脑中回想刚才那黑衣人的招式,路数,他不应是吴国的人,因为阮逸舟知道,吴国的那几位为数不多的高手,哪一个不知道欧阳子恒?可是刚才的来人,分明是不知道目标是何人!
撇过头,看着地下跪着的孩童,冷冷说道:“你就是一个祸害!”又转过头,仔细为欧阳子恒把脉。那个黑衣人,刚才那一击想是用尽了全力的,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还阴狠的要拉上一个垫背的,肯定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只是他的来历,颇为神秘。
放眼天下,八大门派鼎立江湖,而各派,也各自效忠于所属的国家,虽然每年武林大会照例,但或多或少,已经掺和了不少政治的因素。就像蜀中第一门派唐门,其掌门人唐冠南更是被蜀王册封为镇国兵马大元帅,而天山派掌门XXX也是玉疆国的护国国师;其他六大门派,虽然不像唐门和天山派这样表明立场,但也深受朝廷牵制,而如今居然有如此高手刺杀欧阳子恒,以欧阳子恒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吴国以外的仇敌才是。
阮逸舟微微闭上眸子,手指依然搭在欧阳子恒的脉上,而思绪却已经流转千回,此次回宫,只有几个心腹之人知晓,怎么会透露了行踪?心下忽然大思不妙,难道嫤妃娘娘有难,只是一个骗局?手指在脉搏上轻动两下,榻上人脸上微露出痛苦之色,阮逸舟回神,看也不看跪着的人道:“筋脉尽断!武功尽失!”
欧阳子恒还未醒觉,便听见这如惊涛骇浪般的诊断,苍白的脸色愈加泛青,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几欲炸裂,又是一口鲜红血液,破口而出,阮逸舟凝神,在欧阳子恒身后各处点弄,欧阳子恒哼的一声,又倒在了床榻之上。
染尘看着那破口而出的鲜血,眼泪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