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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纤指如雪,轻轻拎起茶壶,注入杯中,便再无过多的言语。
清茶方沾唇,幽香已入喉。
景是美景,茶是好茶,人是佳人,可是气氛却静得默透着几分诡异。
烹茶女子不说话,秋枫雪也不说话,楚萤也不敢轻易开口。
楚萤又偷偷看秋枫雪,秋枫雪扶膝端坐,目光却注视着对面的少女,若有所思。
那少女却垂目品茗,连眼皮都不抬,沉静如深山幽潭,不起丝毫水纹。
一杯香茗品尽,那佳人却不续茶,只是淡淡道:“香茗已尽,二位请随缘!”
她说的“品一杯”还真的就只给一杯,喝完就请人走路。
秋枫雪站起身来,楚萤也连忙起身,二人分别向那个古怪的少女道了谢,一前一后走出竹亭。
走至亭外,秋枫雪又回头深深看了那女子一眼,楚萤也忙随着回头,亭中的那人却依旧是眼皮都不抬,轻舒皓腕,收拾桌上的茶具。
楚萤跟在秋枫雪的后面,满心疑惑,却不敢出声,生怕打破这安静,惹了别人厌烦。
楚萤实在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你认识吗?”
秋枫雪摇摇头。
又走到琼花树前,秋枫雪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急速向方才的竹亭飘过去。
竹亭中空无一人,也无任何器物,没有痕迹,似乎这里从来就没发生过任何事。
楚萤惊愕莫名,正要搭话,秋枫雪却又飘身离开,身法快如鬼魅,过了一会,又来到了亭子前,估计他已经把整个园子逛了一遍,肯定是在找刚才那人,结果很明显,一无所获。
此时的秋枫雪两道长眉紧蹙,那样子让楚萤也忍不住跟着着急。
秋枫雪走进了竹亭,楚萤自然跟了进去。
走进竹亭,赫然发现竹梁上悬挂着一枚小小的枫叶,红灿灿的。
“呀!”楚萤叫了起来,心诧这个时候居然有枫叶?定睛一看,那细细的吊绳垂坠得笔直,似乎这小小的枫叶颇有分量,原来竟是一枚玉雕的枫叶!
楚萤可真是开了眼界,短短时间内就见着了两件美玉奇品。正欲踮起脚去拿,秋枫雪已经抬手将玉雕枫叶拿了下来。
个儿高就是占优势。
她正欲开口发问,秋枫雪却很没风度的把玉雕枫叶攥在了手心里,跑出了竹亭。
楚萤目瞪口呆。
“偏偏!”秋枫雪大声叫道。
“干嘛偏偏?”她心中愈发奇怪。
秋枫雪继续一叠声的喊道:“偏偏!偏偏!”……并且四下顾盼。
这下楚萤听明白了,他叫的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大概就是刚才那女子,好奇怪的名字,居然叫“偏偏”?
秋枫雪叫了半天,无人应声,惊起了些许飞鸟。
枝叶轻轻摇曳,满园寂寂无声。
“看呀!”跟在后面的楚萤叫道,手指着琼花树旁边几块湖石,有一块石头上有一张纸,只有一行字:
无缘对面不相识
秋枫雪伸手正欲拿起那张纸,那张纸却忽然无火自燃,冒出青色的火苗,很快就变成了灰烬,一阵清风拂过,灰飞烟散无寻处。
楚萤张大了嘴巴看着这的一幕
秋枫雪原本焦灼的神情忽然变成了黯淡,沉默了一会,转身而去。
楚萤使了好大的劲才压住好奇心,没出声,看着秋枫雪白衣飘飘,笔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葱茏花树之后。
☆、第18章 一步即是天涯
江边,吴翩翩伫立许久,若非长发飘飘,衣袂飘飘,几乎就如同雕像了。
张昭兰锦衣飘飘,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慢悠悠的踱到吴翩翩身后,跳下马,叹口气,抽出一方雪白丝帕递过去。
吴翩翩抬手拈过丝绢,随即纤指一扬,丝绢随风飘走,她转过身来,双眸清澈冰冷,面沉如水,根本不是张昭兰所想象的“泪流满面,伤心哀怨”的样子。
张昭兰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悟,“其实你早已料到他认不出你,你本意就要与他了断的!”
吴翩翩负手,沿江堤缓缓而行,算是默认。
张昭兰摇摇头,几步跟上,“翩翩,你对自己这样无情!”
吴翩翩停下脚步,语气平静而缓慢:“我不可能去红叶山庄做不问世事的秋家夫人;他是红叶山庄的独嗣,不可能被招婿,我也不能将他和红叶山庄扯进这个红尘中最深的漩涡。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
张昭兰便不再多话,只陪着她一起看着江水浩渺,滚滚东流。
过来很久,听见极低的声音随江风飘过来:“其实,我也在赌,如果见面他能认出我来……”后面的话语被江风吹散,低不可闻。
抬头,吴翩翩已转身离去,脚步很快。
张昭兰抬腿本欲跟上,转念一想,吴翩翩肯定不愿别人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便又将步子收回,摇摇头,举手往后招了招。远远的跟在后面的一个亲随立刻牵了马奔过来。
张昭兰翻身上马,正要举鞭,他的亲随张吉却向他挤眼一笑,“侯爷,你看!”
远处,一袭白衣走到了江边,沿着江堤缓缓而行。
张吉语气中充满惋惜:“他要早来一步,便可以遇上了!不就可以有情/人再续缘……”
话未说完,头顶上便被他家侯爷用马鞭敲了一下,然后他家侯爷便用冷冷的口气说了一句及其简短且深奥的话:
“一步便是天涯!”
张吉缩缩脑袋,便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张昭兰的后面,心中道:“只是一步而已,干嘛这么较真?还天涯呢!”
未行多远,忽听见远处一个柳树林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女子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去瞧瞧!”
张吉立刻飞快地窜了过去。
“不许多管闲事!”张昭兰又补了一句。
“侯爷,你看!”另一个亲随张祥指着径直而来的秋枫雪。
秋枫雪白衣飘飘走的很快,一会就站在了张昭兰的面前。
“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郡主府东,木香巷,三春雪!”
秋枫雪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拱手施礼谢过便转身离去。
马后的张祥呆住:侯爷,人家一问您就回答,这是您的风格吗?而且这人和你不熟!
他很想问问,但是他不想像张吉那样被敲一马鞭,便紧闭了嘴。
——
二月十二的月亮虽然不太圆,但是很亮。
聂青青走在一条巷子中,且行且思,不时停下来望着旁边的高墙。
一阵风过,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背影挺直,长发披垂,只束着一枚金环,宽袍广袖,背负着双手,衣袂飘飘,颇有魏晋之倜傥洒脱之风采。
又换装束了,可惜这身形她化成灰都认识!
问题少女真无聊啊!
青青走过去,叫了一声:“翩翩!”
吴翩翩倏然回头,聂青青吓的“哇呀”一声大叫!
任谁的鼻尖前突然出现一张长长的雪白鬼脸都要吓一跳!
吴翩翩揭下蒙在脸上抠了两个眼洞的丝帕,乐的大笑不已!
“你这么晚专门跑这里来吓我吗?”
“是啊!”
这样的直言不讳很让人恼怒,青青正要反击,却闻到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青青斜睨着吴翩翩,“看来你心情不好!”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就算我心情不好,看到你,我心情就好多了!”
忒无赖了!青青不理她,绕开他往前走,却被吴翩翩拦住了。
“你大半夜的在这里溜达干嘛?”
“赏月!”
“你是想到人家家里去赏金赏银吧!”吴翩翩嗤笑道:“可惜里面有狗有护卫,你的功夫又不到家,只能在外面转圈!”
青青继续不理,绕开,她现在觉得对付吴翩翩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
至于吴翩翩说的她当然不能接话,更不能承认,她和她其实还真是不熟!
“我可以帮你啊!”吴翩翩又拦住她。
“为什么?”
“里面东西不少,我们对半分,各取所需,如何?”
聂青青抱肘,歪着头打量着吴翩翩,似乎在考虑这话有几分真,倒发现今天的吴翩翩脸上没有任何乔饰,亦无半点脂粉,一张脸真真的素脸,肤色如瓷,两道纤长的小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波光流转似真有几分醉意,菱唇吐息之间,酒味颇重。
“你喝醉了!”
“我是喝了酒但是没醉!神偷弟子,不如我教你两招如何?保证你收获颇丰!”
青青心里一惊,怎么连自己师傅她都知道了?
吴翩翩看着青青惊疑不安的神色,又满意地笑了,“明天正午,红袖酒坊的街口,不见不散!”
青青看着吴翩翩扬长而去,笃定自己一定会赴约的模样,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
清晨,朝阳初起。
木香巷。
三春雪树下,吴翩翩正在看一张图。
丫鬟来禀报:“安南侯来访!”
吴翩翩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一会,张昭兰摇着折扇走了进来,吴翩翩并未起身,也未抬头,只是问道:“这么早来找我干嘛?”
张昭兰走到近前,扫了一眼吴翩翩手中的图,“一座宅子?”
“扬州府学长史章皋的外宅。”
“扬州仕林中德高望重的章大人居然也学人金屋藏娇?他的夫人可是韦太后家的侄女,虽然是隔房庶子的女儿,但听说甚是贤惠,章皋与妻子相敬如宾,连通房都没的一个!这人简直就是仕林中洁身自好的表率!”
“他并没有养外室,但是我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件比养外室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
“过了今天中午你就知道了!”吴翩翩放下图,“这么早来找我有何事?”
张昭兰合上扇子,敲了敲手心,似乎有点为难,“昨天你走后,秋枫雪来问我如何找到你,我就告诉他,你在此处!估计过不了多大一会,他就会来了!”
吴翩翩沉默了一会,“也好!”
☆、第19章 再相逢,与君别
张昭兰正想说些什么,就有仆妇来报:有位秋公子来访!
张昭兰叹口气:“他来的还真早!”
吴翩翩吩咐丫鬟将秋枫雪请到外院花厅之中奉茶,便去换衣饰。
——————
古朴的花厅中,席榻上,秋枫雪扶膝端坐如松,垂眸静定如石。
背映着一院晨光,吴翩翩缓缓走了进来。
“翩翩!”秋枫雪情不自禁站起身来。
吴翩翩一时失神,叫了一声:“雪哥哥!”
从前,那个在枫林中练剑的少年,白衣飘飘,剑气森森,漫天红叶飞舞,一直是女孩心中最美最无瑕的梦境。
她曾对父亲宣言:“非秋枫雪不嫁!”
父亲既不反对,也未赞同,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世事难料!
她将父亲的那朵价值连城的玉雕琼花送给了秋枫雪。
秋枫雪则将从小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玉雕的红枫叶送给了吴翩翩。
后来,少年去了昆仑山,剑圣老爷子的师门之地,一去五年多。
而今,少年归来,女孩也已长大,却只能无缘与君别。
果然是世事难料么?
吴翩翩定了定神,敛了眸光,“秋公子,请坐!”
一声“秋公子”;秋枫雪蓦然一僵!待吴翩翩已坐定后,好一会才缓缓坐下。
“秋公子,请用茶!”
秋枫雪木然将茶端起来,饮了一口。
“秋公子,对不起!我昨天是故意让你内疚的……”吴翩翩话未说完,就被秋枫雪急急打断了,玉脸涨的微红,“翩翩对不起,是我……”
“雪哥哥,你听我说!”吴翩翩抬手制止了秋枫雪。
又听到这声称呼,秋枫雪平静了下来。
吴翩翩意识到自己的失口,咬咬嘴唇,继续说道:“其实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