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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子侃侃而谈,吴翩翩听得极为专注。
当然吴翩翩专注的不是他所说的道,而是他的眼神、表情、动作……
从在道观门口见面开始,吴翩翩就在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从发丝到脚底,当然她先前带着幕离,云阳子看不到她的眼神,后来烹茶时,吴翩翩便注视着他的手。
观察之下,吴翩翩发现之前她果然小看了云阳子,这个道士并不是靠口舌混名混利的,他的武功绝比上官无安还要强,甚至有可能不在她之下,他应该是用双手刃,而武器自然就应该藏在在那宽大的袍袖之下。
一个顶尖高手,在这里做观主做观主并不稀奇,但是他却隐藏了自己的武功,周旋于贵族之间,那么他要的定然不是普通的名利,所图必然不小。
只是不知他与韦家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是合作还是臣属?
这人伪装功夫一流,样貌和风度就不说了,连眼神都那么的端正平和!
正在此际,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哗声,破坏了这一片高洁清净之意境。
☆、第39章 走失的少女
吴翩翩听着云阳子滔滔不绝地讲着“茶性清灵”、“抱虚守静”等等,垂眸看着眼前的那杯寡淡清涩的茶水,只觉得自己的粗使丫鬟泡的茶都可能比云阳子泡的茶更香!
心中正无聊透顶,此时听得外面传来的喧哗声,立刻挑了挑眉,示意在门口肃立的丫鬟去看看怎么回事。
云阳子演讲被打断,很有些不悦,在他的眼神之下,小道士也立刻出去了。
很快小道回来,汇报说:有一汉子在观中鬼祟乱窜,被逮住!
“既是蟊贼,就送到官府去罢!清净之地,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顿了片刻,又道:“若实在是那种生计艰难的,就罢了,送他些米粮,叫他以后莫再做此偷盗之事!”
“真人果然慈悲!”吴翩翩赞道。
但小道士却露出了极为为难的样子,“师尊,那人很是难缠,师兄弟们奈何不了他!现在也只能围着他,还有两个师兄被打伤了!”
云阳子的眉头微皱,“竟有这种狂徒?”
这时候,吴翩翩的丫鬟也回来了,但她说的却和小道士说的有些区别:有一汉子,说他妹妹在青云观中走失,正在与道人们争吵!
吴翩翩心中大乐,有乱子发生,便有破绽,她可以收获更多的信息。
但她面上却显出疑惑之色,微微蹙眉,望向云阳子。
云阳子摇头斥道:“荒谬!”又叹口气,道:“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着人帮他找找,看看是否是小姑娘不识路,走岔路了!”
小道士躬身应了,又转身出去,还没踏出院子门槛,吵闹声愈发大起来,还有伴惊叫声!
吴翩翩站起身来,“如此喧哗,真人还是去看看罢!”
云阳子连忙劝阻道:“贫道去看看即可,郡主乃金枝玉叶,万一被不懂事的粗人冲撞了可不好!”
吴翩翩淡然道:“无妨!再不懂事,也是我治下属民,发生这种事,既然遇上了,岂能无视之!”
云阳子知道是刚才小道士说话说半截,文过饰非,惹得这位郡主不悦了。
若是其他普通闺秀,他自然有的是理由劝阻,然这位身份不一样,是这块地上的领主。
他还想争取下,吴翩翩已经走到了门口,丫鬟为她戴上了幕离,跨出门槛去,便有四个带刀侍卫在前开路,四个丫鬟两前两后围护着郡主向喧哗之地走去,后面还跟着男女带刀侍卫数人。
云阳子只能快趋几步,跟上。
青云观后殿的大院中,极是热闹,一群道士与数人对峙争吵,周围还有许多香客旁观,议论纷纷,想必刚才双方动手了的,故看热闹的人都站的远远的。
四个带刀侍卫的威慑力很高,几声呼喝,围观者纷纷避开,吴翩翩和云阳子顺畅地走到了院子当中。
众道士看到云阳子顿时有了主心骨,一面行礼,一面簇拥上来,方才他们与那几人动手之际很是吃了些亏,便都收了手退后,只敢动嘴叫嚷,不敢再上前。
至于对面那几人,吴翩翩一扫过去,便觉得好笑,两男三女,其中三个便是“无事忙”的聂青青和楚莹,还有赵骏麟,另外两个是一对青年夫妻,从五人的架势来看,丢了妹妹的是这两夫妻,而青青和楚莹三人则是帮忙的。
显见得上次的“怒剑门诬陷事件”并没有破坏楚家兄妹的世界观,依旧是那么古道热肠!哪里都少不了他们!
“道门清净之地,几位何故在此吵闹?”云阳子拂尘一抖,颇有高人风范。
对面的几人见是青云观的观主云阳真人,也收了满身的刺,为首的青年男子拱手施礼道:“道长见谅!某乃萧山许明,舍妹与拙荆昨日来贵观上香,却不想在此间走失,许某四处找人询问,终于询得舍妹昨日是在与一中年道人说话后,便再未有人看到过。故今日再次来寻找,却被贵观的道人阻拦,而且口出恶言,这才争斗起来!还望道长体谅许某失却骨肉的急痛之情!”
“胡说!口出恶言的明明是你们!”一道士叫道。
云阳子立刻斥住了那个道士,歉意地向吴翩翩一揖手,又转头向那许明问道:“许施主,可否告知那中年道人样貌?”
许明道:“只知道那道人中等个头,蓄有胡须!”
“那便难办了,你说的这种样貌,本观中怕有数十人!但不知告与你此事之人可在?可否能辨认出人来?”
许明摇头:“是一老妪所言,隔得较远,看不太真切!”
云阳子摇头:“这样恐怕贫道帮不了施主了!若是你们能指认出那位小道,贫道还可以将人叫来询问。”
“可是许家妹妹是在你们观中走失的,你总得让我们找找!”楚莹早听的急了。
“那请问施主要如何寻找?搜查本观么?”云阳子脸色沉了下来。
“我们只是找找,谁说搜观了!”楚莹叫道。
“都说了没有,难道我们还藏人不成!谁知道她一个大活人跑到哪里去了!”旁边小道士亦叫道。
“再说了,我们观这么大,又不止一个门!”又有道士叫道。
云阳子正欲开口制止,吴翩翩已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一旁的侍卫立刻大声喝道:“都住口!”
滚雷样的大嗓门不光镇住了争吵的双方,还镇住周遭窃窃私语的观众,场中一片静寂。
吴翩翩这才徐徐开口:“道门清净之地,不可能私藏女子,许郎君骨肉走失,心痛之情可谅,但不能在此纠缠诸位道长!至于令妹,朗朗乾坤,竟有拐掳之事,不可不查!”她说道这里,指了一个侍卫,“你陪许郎君去广陵县衙,责成县尹务必查明此案,寻回许姑娘!”
那侍卫立刻领命,然后雄赳赳地来到了许明面前,拱手道:“许郎君,请随某去广陵县衙!”
许明等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听得云阳子道:“郡主仁德!许郎君你还不快谢过郡主!”
这位竟是郡主?许明等人呆了一呆,才忙着上前行礼。
五人的腰还未弯下去,人群中就扑出一个大婶,五体伏地,高声尖叫道:“郡主娘子!郡主娘子大慈大悲!小妇人的女儿也是来上香丢失了,求郡主娘子也帮小妇人寻一寻吧!”
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掉一个是意外,掉两个就显见得另有缘由了,顿时看向众道士的目光有些复杂莫名的意味。
云阳子依旧镇定如常,和蔼地问道:“这位女施主,请问令嫒何时走失的?”
“半月前!”
“也是在本观中走失的么?”
中年大婶连忙道:“不是的,是上香后,下山途中走失的!”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刚才怀疑道门胜地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一个小道士很是不忿道:“你这妇人,说话好不清白!”
“道长莫怪,小妇人一时情急,道长恕罪!道长恕罪!”大婶连连道歉。
云阳子很大度地叫那位大婶不要挂怀。
吴翩翩问道:“这位大娘,你女儿丢失后可曾报官?”
“回郡主娘子的话,小妇人报官了,可是遍寻不着,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婶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既然如此,你也随许郎君他们一起去县衙吧!本郡主会派人督促此案的,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谢郡主大慈大悲!”那大婶连连叩首。吴翩翩的丫鬟忙上前将其拉起来。
“郡主仁德!”
“郡主慈悲!”
……
不光是涉事的几位苦主,连同看热闹的众百姓都呼声一片!
百姓们都是很容易被感动的,只要有人带头,就很快被感染得群情激奋!
吴翩翩目光扫过人群中叫的很激动的二三人,心中有些好笑,杜思乐的手下么?这厮越来越会掌控舆论了!
云阳子目光扫过人群,又微不可查的扫过吴翩翩,垂下眼帘,遮住了晦暗的目光,侧身向吴翩翩揖手,与众人一样地称颂郡主的仁德慈悲。
吴翩翩淡淡一笑,“分内之责,真人过誉了!倒是真人荣辱不惊,胸怀宽厚,令人钦佩!”
☆、第40章 谁该死
骊山南麓。
夕阳西下,飞鸟投林。
吴翩翩斜躺在一株歪脖树的树丫上,双手枕于脑后,双目微闭。
扬州到长安,一路换马疾驰,五日而至,纵是铁人也累。
不知何处,有洞箫声悠悠响起,伴着空山中的归鸟啾鸣。
曲为雁南归。
吴翩翩嘴角微挑,果然来了!
这片林外,是一处雅致的山庄——雁回山庄。
大长公主的别业。
公主殿下每年二月底三月初都要在此住上一月左右。
当年永乐县主江明珠就是在此庄被拐走。
虽然近二十年过去,公主还是希望有一天她所期盼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
幽幽的箫声自然也传进了山庄。
仆妇在外间准备晚膳。
但是大长公主却走了出去。
丫鬟仆妇连忙跟随,但走到外面的院子的时候,公主就要他们都退下,不必跟随,只有公主身边的云妪还伴着公主。
走出庄子后,箫声愈发清晰了。
云妪扶着公主的,感觉到公主的手微颤。
公主又回头吩咐跟随的侍卫止步。
年长的侍卫头领躬身劝道:“公主,这里已是庄外,况且天色已晚!”
公主犹豫片刻,“那好,让江飞跟着吧!”
一名俊美轩昂的年轻人立刻应声而出,跟在公主身后。
江飞是驸马文思公族中一名子弟,父母早逝,年纪轻轻,居然敢一个人来到京中求见公主。幸运的是公主见了他,并且还得了公主的眼缘,让他在公主府中做了一名侍卫。
三年下来,他已是公主府中最受宠信的人之一,常常随侍公主左右。
天色渐沉,侍卫头领皱着眉头看着三人的身影渐远,消失在树影后。
雁回山庄旁边有一条小溪,公主站在溪边空地上,脸上满是失望,她明明听见箫声是从这里传来的,可是她走到这里箫声就没了,也不见任何人!
公主紧紧抓住云妪的手臂,“云娘,你刚才听见箫声没有?”
云妪点点头,“老奴听见了!”
“小飞,你听见没?”
“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江飞很肯定地回答道,一面说,一面四处查看。
很快,江飞就发现了一支九节紫竹箫,挂在一根树枝上。
公主接过紫竹箫,抚摸着箫身,光线虽已暗,仍可见箫上刻的字: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字刻得并不好,扭扭斜斜的。
公主的泪珠一颗颗滴在了洞箫上。
这字是她亲手刻上去的,“雁”在她心中是江鸿影,而“月”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