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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姆达尔还注意到吉伦特的态度,利兹抢了他的话,他却没有丝毫不快,当然也有可能是斯图鲁松审判员功力浅薄,没看出来。
然后,海姆达尔发现了坐在利兹法官身旁的阿黛莉亚。菲林小姐,不由得咋舌。数日未见菲林小姐的修为一日千里,懂得收紧下巴,低眉顺眼假装乖巧了。见她平静的看着前方的小本儿,小侧脸说不出的婉约秀丽,眼神半天不动弹一下,海姆达尔就格外怀念飞扬跋扈的红色高跟鞋。
菲林小姐当初调出立案办公室后去的是巫师司法研究室,专门与文书打交道,还要应对各国威森加摩的打探,法律咨询也由该办公室负责等等,工作相当繁琐。在这个办公室就职,说白了,做好了是分内事,做不好被批评是首当其冲,有些吃力不讨好。
可见人家菲林小姐不是一般人。一转眼又跳进了审判监督办公室,而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站到了立案办公室的对立面。数种猜测中比较靠谱的有二,一,她姐姐有本事,即便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情人结识了足够做孙女的新女友;二,菲林小姐自个儿有本事。假如归功于后一条,她的钻营能力叫人刮目相看。
眼下菲林小姐坐在史米格里。利兹法官的身旁,说明她是利兹的助手。
利兹法官还在等待海姆达尔的回答。
海姆达尔不慌不忙的说:“以我们立案办公室截至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那份报告已经相当详尽了。”
利兹没有再说话,他向后倒回椅背上,眼神和表情看不出丝毫端倪。如同从上司手中接过了无形的接力棒,菲林小姐刷地抬起眼来,目光说不出的咄咄逼人。
“我们没有看出哪怕一丁点有助于进展的内容,立案办公室在协助调查上缺乏诚意!”
海姆达尔咧嘴,“请原谅,我说话可能比较直接。如果我们的报告内容能够有助于进展,还需要监督办公室协助调查吗?”
菲林小姐懊丧的抿了下嘴唇,很快重振旗鼓。
“也就是说你们承认你们对于案件进展起不到丝毫作用?”
“显而易见的,这是个突发事件,在它发生前谁都没有预料到。作为受牵连的部门之一,我们自然无法像案件参与者那样推动整个案情;作为调查者之一,我们只有发现线索并把它们一一组合起来,通过我们和你们以及IW内所有有志之士的努力,找到它,推动它,解开它。使一切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还IW一个清白。”
包括吉伦特在内的几个老法官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史米格里。利兹法官好似十分意外的挑了下眉毛,但没有动,保持他一贯的闲适坐姿;菲林小姐恐怕是整个会议室内最恼火也最不懂得幽默的人了。
菲林的意思很明确,企图通过对海姆达尔的质问打乱他的阵脚,从而揪到漏洞,让立案办公室背上他们一直拒绝背负的黑锅。可没有想到海姆达尔三言两语把问题上升到了整个IW,直接扩大了受力面。立案办公室是IW下属的一个重要部门,甚至可以说代表着脸面——国际巫师联合会创建之初它就存在了,假使它被外界奚落,其他部门能置身事外?IW这架金色天平能够幸免于难?
“菲林审判员。”吉伦特大法官拿回主导权。
菲林小姐咬住口腔内。壁上的软。肉,脸色不复刚才的自然婉约。
她说:“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你呢,斯图鲁松审判员?”
“没有了,My Lord。”
“很好。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吉伦特低头扫了一眼手稿。“下面我们要说的是有关麻瓜的犯罪案件。上个星期我去参加IW各部门最高领导例行会议,有人提议在巫师与麻瓜之间的相处方式这个敏感议题上尝试突破,我们IW接到了这方面的任务。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我们将针对世界各国巫师伤害麻瓜的案件进行调查研究,统计数量,区分它们的性质,尽我们最大之所能找到也许能够避免此类情况再度发生的突破点……”
海姆达尔心想不可能,除非天下大同,除非巫师血统论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过现实是现实,工作是工作,上面要研究那就研究吧。
问题是有关麻瓜的一切——无论它是什么——在巫师眼中都是个无可争议的乱摊子,谁都不愿接手,反复讴歌光风霁月之不可分割性的巫师司法领域最高行政部门也不例外。
海姆达尔之前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下又应验了。
在IW各部门的“一致认同”下,立案办公室光荣地接下了“与麻瓜同行”的重要任务。与此同时,海姆达尔先前接手还没捂热的转押审核一转手交给了审判监督办公室。让这个天天等着纠错告状的御史衙门有了新追求,他们倒是先突破了。
真是皆大欢喜!
泥煤!
斯图鲁松审判员一脚踩在企图举手抗议的助手的脚背上,把他的吆喝封杀在了喉咙口。
散会后,各与会者及其助手们陆续回到各自的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前助手克里蒙梭叫住海姆达尔,并引他避于角落。
“您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妥协?转押审核一直由我们立案办公室负责,霍林沃斯法官临走前叮嘱的话您不记得了?”克里蒙梭语气焦急,口吻甚至是有些责难的。
“就那样的局面,你想让我怎么办?”海姆达尔不着急为自己说话。
“据理力争。”克里蒙梭斩钉截铁。
“如果真那样,我们就是立案办公室的罪人了。”
“……我不明白。”
“我看也是,”海姆达尔叹气。“你没有考虑过这次会议的举办时间吗?”
“有什么问题?IW内部白天开会很正常,各部门都有……”
海姆达尔打断他,“我不相信上面不知道我们的三个法官全部外出,什么时候不好开,偏偏选在这样的时机。”发现对方还是一头雾水,他也不卖关子了。“上面已经决断好了,根本没有我们插嘴的余地。你和我说话有用吗?不管用!即便刚才我抗议了,无非就是落个当众被苦口婆心教育,白白掉了面子,让其他同事看我们办公室的笑话不说,还捞不到实际好处。当务之急只有顺水推舟。当上面有了决策时,张扬个性就是不讨喜。对了,刚才你看见大家的表情有什么不一样吗?”克里蒙梭一直在东张西望。
“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出现闪躲,拘谨之类的不自然情绪?”
“没有,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那就是了,也许他们通过气了,也许收到了什么消息也说不准,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
克里蒙梭一脸的忿忿不平。
海姆达尔忽然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克里蒙梭以为海姆达尔笑话他冲动易怒,虽然他的确是这样的性格。
“我终于明白霍林沃斯法官为什么看重你了。”
“他不喜欢我。”克里蒙梭耸耸肩。“要不然我不会三十来岁了还是个见习审判员,而某个十来岁的男孩却风驰电掣、与日俱进。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
“我不这么看。”海姆达尔摇头。“假如霍林沃斯法官真不喜欢你,你就不会在立案办公室直到现在没被调离。”
单单注重工作能力的话,阿黛莉亚。菲林那么能干的人还不是被将计就计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
“我知道,让你跟着我这么个毛头小子委屈你了。”
海姆达尔话没完,克里蒙梭大惊失色。
“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您别……”直至看见海姆达尔脸上的表情才如释重负。“您逗我呢。”
“好不容易有个人能给我逗乐,我当然要抓紧时间。”海姆达尔说着把手里的羊皮纸卷宗塞进他手中,二人走回办公室。“一会儿审判监督办公室肯定会派人来取我们对于西里西亚监狱的各种研究资料,还有当初霍林沃斯法官交给我们的转押犯人的谈话记录。”
克里蒙梭一副“我懂的”的表情,“您放心,我绝不会把那些东西交出去。”
“我是让你知无不言,把能交的全交了。”
克里蒙梭恍惚了。
“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不交?都给他们,尽量满足一切要求,尽量耐心些,如果他们得寸进尺就别客气了,立案办公室不是好欺负的。”
直到海姆达尔啰嗦完,克里蒙梭才插得上嘴,不过也只够说一声“知道了”。
“这些卷宗你拿回去看看。”海姆达尔说。
克里蒙梭感觉手里的分量不轻,脸色有些不自然。
“全都要看?”
“对,明天抽查。”
“什么?!”
“当然是不可能的。”海姆达尔说。“这个任务是我们接的,你看着吧,最后肯定还是由我们来,趁现在空下来抓紧时间。”
克里蒙梭愁眉苦脸,“我拿麻瓜没辙。”
海姆达尔惊讶的说:“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讲的。”
克里蒙梭被派到海姆达尔身边的那一天,自我介绍说自个儿是麻瓜通,还兴高采烈的表示自己是混血巫师。
克里蒙梭摸摸头,“我怎么知道会有今天,我的确是混血,我的曾祖母是麻瓜。”
海姆达尔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这个,”他指着卷宗。“好好看,我不是开玩笑,更不是吓唬你,我一定会抽查的。”
“您已经全看过,都记住了?”克里蒙梭难以置信的叫道。
“没有,但我早晚有一天会看。”海姆达尔走到自己的桌子旁,开始收拾东西,五分钟以后他拿出怀表看了眼,转身朝门走去。
“您要去哪儿?”克里蒙梭急忙跟上。
“我下班了。”海姆达尔说。“我还在蜜月期,霍林沃斯法官同意我只上半天,12点了伙计。”
克里蒙梭急了,“那些卷宗……”
海姆达尔出门前说:“你先看着吧,不行的就跳过。明早再见。”
他回头与办公室内其他未去吃饭的同事一一点头道别。
海姆达尔这段蜜月过的格外扎实,半天上班,半天婚假——一开始的后半天多数用来做。爱。往往感觉没干啥事呢,又要起床上班了。不过那个时候俩人在这档子事上兴致高,食髓知味,即使偶尔感觉节奏过于单调,床单上的事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时间一长难免乏味,直到老爷实践“诺言”,拖着海姆达尔在海边来了一次。其结果是满头满脸的沙子,浑身上下就没干净的地方,头发怎么都冲不干净,最后是靠魔法弄掉的。
自那次后,斯图鲁松室长死活不肯再去沙滩上折腾了。
克鲁姆老爷扼腕,表示由衷的遗憾。
他们在位于花布屋前方的两棵粗壮的树上捆了一张吊床,每天日落时分躺在上面欣赏日头沉海的瑰丽。花布屋是海姆达尔的外祖母玛格丽特留给他的遗产之一,一栋深灰色的小房子,屋子的外墙稍稍往东边倾斜,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房子内的空间很小,主要设施全在一楼,二楼是一个逼仄的带窗小间。屋内的织品点缀的花朵图案细数超百种,颜色不同、花色各异,因而得名。
此时二人就躺在吊床上一摇一晃,海姆达尔心满意足的吃着老爷亲手喂到嘴边的肉类垃圾食品,一边美美的喝果汁。
“不知道米奥尼尔现在在做什么。”海姆达尔有些想儿子了,这次的蜜月二人计划度上一个月,蜜月蜜月,不满一个月怎么叫蜜月。
“这个点应该在玩喷火龙跳跳棋。”威克多见他不吃,转手塞自己嘴里。
别看米奥尼尔现在才二岁零八个月,每天的活动很有规律,就连玩玩具都是有顺序的,哪个时间点玩哪个玩具,掐表一样准确。克鲁姆老爷总自豪的表示这优良品质毋庸置疑肯定随他。二人聊天都避开各自的工作,他们拥有相同的默契,进家门前把工作丢在门外。
“我是不是应该去你家看看?”海姆达尔突然想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