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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阅毕,望三思而后行。”
“言尽于此。”
※
今日是紫英的出关之日,夙汐摆好茶具,便在紫英的居所等着紫英的回来。
紫英这几年闭过几次短关,顾及到屠苏的煞气问题,自然没法闭关太久。每次紫英闭关,夙汐不是守在门口,就是和同样守在门口的古钧一起发呆。
好在是短关啊。夙汐不由得这样想着。
若是长关……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他回来了。
执剑长老的房间布置十分简洁,紫英不是喜好奢华之人,房间也简单清雅。夙汐没事做,便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这几日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小龙会长写给她的话,想着想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心神恍惚。
“师叔。”
正恍神间,紫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夙汐须臾抬了首,她看着立于她面前的紫英,心中蓦地沉静下来。恍惚不在,夙汐起了身,为紫英斟茶,她头也不回道:“小紫花,闭关应该还算顺利——唔!”
魂魄上的刺痛传来,夙汐闷哼一声,身上遮掩秘术一阵动荡,隐约有崩溃的趋势,勉强维持住秘术不波动,她手中茶壶却是一晃,滚烫的热水顷刻便淋到她的左手之上,青花茶壶“砰”一下摔落于地,顿时砸得粉碎。
“师叔!”
像是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紫英疾光电影般冲到了夙汐身前,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她的左手。
左臂被抬起时,夙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臂上的疼痛并不剧烈,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可当夙汐望向自己的左手,映入眼中的却是惨不忍睹的红肿和大小不一的水泡。对上不知何时变得面上如同霜雪的紫英的神情,夙汐心虚讪笑——怎么回事,这朵花貌似有点生气了……
心知自己的反应在他眼中太不对劲,夙汐知道渡魂身体出现问题的事不能再瞒了,于是她小声道:“渡魂几年,毕竟神魂不容,前些日子身体出了点问题,痛感……消失了一些。”
紫英眼神暗了暗,他挥袖,仙灵之气瞬间治愈烫伤。夙汐等着紫英回话,却见他半晌不语,她惊讶看了过去,只见紫英眉睫低垂,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紫英缓缓睁开瞳眸,苍冷的眸中多了些夙汐看不明白的东西,就好像四百年后,他认出她来时,看着她的眼神一样。夙汐心里莫名一惊,就听紫英一字一顿,话语清冷,却拖出了一份隐隐约约的艰涩:“师叔,已经没有别的话、要对紫英说?”
“……”
夙汐瞪大眼看向紫英,紫英见夙汐如此反应,心里便明白了。他闭眼,又蓦地睁开,在夙汐意料之外的事遽然发生——蓝白衣袂翻起,紫英单膝跪下,背脊笔直,他语调肃然,带着无可逆转的决心:“之后紫英,自当领罚。师叔,请恕紫英逾矩!”
“……?!”
除去昔年他要为她驱除寒毒向她跪过一次,因为她不许,他便再没有行过礼,夙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她刚要动作,就见紫英抬袖——
——遮掩秘术遽然倾塌。
毫无防备之下,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出,就眼睁睁地让紫英破去了她身上维持了近乎八载的术法。
她对紫英并非全然无所戒备,可此时之事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她大脑一片空白,而后,心中传来的无尽惶恐瞬间抽紧了心脏,想到什么,夙汐急急看向紫英,那人死死盯着她,一向平静如水的面上,出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然后,悉数化为痛楚。
“魂魄……溃散?未有……命魂?!”
——他……发现了。
夙汐霎时仓惶无措,她下意识上前,想要抓住紫英的手。紫英猝然退后一步,狠狠一甩长袖,将夙汐的手荡开。他灰色瞳眸掠过撕心痛楚,冰冷与伤痛一并弥漫他的整双眼眸,紫英看着夙汐,又好像没有,他嗓音喑哑,一字一句,仿佛千钧之重,又仿佛下一秒便会溢出血来:“师叔为何又欺瞒于我!!!”
你曾向我许下诺言,此生,不会对我说一句谎言。
可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
血从紫英唇边溢出,他却恍然未闻,夙汐脸色煞白,心中突如其来的绞痛几乎令她难以自持,她语调颤抖,脑海一片混乱,出口的话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恨我都没关系,我求你,别伤自己,你能不能别伤自己?紫英,紫英,听师叔的话,别伤自己,好不好?”
紫英的眼神陌生的让她害怕无措。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她与他面前有深壑阻隔,怎么努力,也无法再进一步。
无法再进一步。
秘法被破,魂魄撕裂的痛楚本就蠢蠢欲动,她心念乱动,那份痛楚便陡然涌了上来,如潮水般须臾覆盖了她的全身。
——那是远比寒毒更加剧烈的痛苦。
力气一瞬间被抽空,夙汐顷刻跌倒在地,散落的陶瓷碎片深深扎入了她的血肉之中。源自魂魄的剧烈痛苦让她浑身痉挛起来,但心中的痛,却远比魂魄撕裂更甚。
所有的痛都比不上此时的认知,所有的害怕都比不上此时的认知,夙汐目光空茫,在浑浑噩噩中,她却听到了紫英的声音。
“师叔、师叔、师叔、师叔!”
那样急切而极度惊惧的声音,她在天墉之上近八载,从未听过。迷迷糊糊中,夙汐觉得自己被抱起,仙灵之气于她体内循环,压下她周身痛楚,瓷片也一并飞出,齐齐钉于墙上。
夙汐心中的痛苦一瞬间便被抹平,她想笑,却咳出了眼泪。
——小紫花……小紫花……
紫英抱着她的手几乎颤得没了章法,魂魄撕裂的痛苦在紫英的压制下慢慢散去,夙汐仰头看他,嘴角慢慢扯开一个笑容:“师、尊……芙苓、屡次欺瞒于你,芙苓、甘愿……受罚。你别、别不理我……别、那样看我……”
紫英一怔。
眸中逐渐浮起恸色,他嘴唇颤抖:“紫英知道,若不是为了紫英,师叔必不会欺瞒,今日全为紫英之错!紫英不该如此说法,紫英成仙数百年,却依旧如此小儿心性,紫英愿领任何责罚!师叔、师叔!”
最后两句“师叔”遽然变了调,夙汐攥住紫英的衣袖,想要起身,紫英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夙汐转脸,看向紫英,她低咳几声,道:“错在我,不在你,是我骗你,四百年前骗你,四百年后骗你……我总是骗你,对不起……”
“与师叔无关,是紫英之——”
逐渐有了力气,夙汐伸手拉住紫英的袖子,摇了摇头,她牵过紫英的手,察觉到紫英又增内伤,她垂眸,涩声道:“我总是……给你带来痛苦。”
她的手陡然被紫英紧紧反握:“不,是紫英让师叔一次次为难。”
“与你何干?”
“师叔又为何自责?”
话语几乎同时而落,夙汐怔怔看向紫英:“若不是你,师叔早就在寒毒一次次发作死去了……琼华那样的清冷,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挨得过去?”
“若不是师叔在紫英身边,紫英那十载岁月,又当如何度?”
夙汐怔愣了许久许久。
紫英静静看着她。
一室静谧。
“小紫花。”夙汐陡然微笑:“今天,我告诉你我身上所有的事,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
※
秘术那么快消失的原因,果真是因为紫英。他在最初便觉得夙汐身上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奇怪。接下来的几年中,术法一点点衰弱,他起了疑,暗地里向夙汐用了破除迷障一类的仙术,又怕夙汐遭到反噬,便一点一点地用得十分小心。他以剑术入道,术法一事并不娴熟,几次闭关,便是为的此事。夙汐身上术法式微,他出关后,便下定决心破了夙汐身上术法,未料到,竟引得夙汐魂魄撕裂痛楚发作。
望着紫英自责的神情,夙汐只是摇了摇头。
她此时心意已决,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紫英。见烛龙,改天命,之后苟延残喘,魂魄溃散,渡魂,甚至连她是穿越而来也告知了紫英。原以为会看到紫英的愕然神情,紫英却是轻轻摇头,说自己早已知道,夙汐并非此世之人。
“你知道?!”夙汐心中惊涛骇浪齐起,话语脱口而出。
“昔日琼华所刻‘白墨’,紫英在之后翻阅弟子名册,见师叔俗家姓名……所书为‘桓汐’。天河离去前,衔烛之龙曾来过一次青鸾峰。是龙神,告知于紫英。”
“你……就不怀疑我,是不是强夺人躯体?”
“紫英信师叔。”
他说过很多次他信她,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夙汐顿觉心中难受——她这个师叔,不但没有帮他什么,还累得他担心,当得实在是有够失职。
魂魄溃散的事,原就是死局。紫英见神力能维持夙汐神魂不那么快消散,便提出若神力尽数散去之前,他未寻到使魂魄溃散停止的方法,便将一身修为渡于夙汐,再于五岳三川寻觅。
“修为可以再得,此次,紫英决不能眼睁睁看师叔魂魄消散。为何……紫英四百年前没有办法,四百年后……紫英还是——”
他眼眸划过一抹哀恸,夙汐劝慰和阻止的话全部噎在了喉中。
之后,夙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边,沉眸,下意识捏紧袖中小龙写给她的信。
须臾,夙汐幽幽叹道:“我……不想死啊……”
“真的真的……不想死……”
“小紫花,我啊……我想,在这昆仑之上,陪你看一辈子的雪……”
——【破汝身上死局,一法尔,一念成魔。】
——【魔无生无死,不入轮回,无欲而无不欲,无魂无魄。若执念深重,由人入魔并非妄谈。】
——【汝曾提起汝师兄玄霄,乃千万载出一之奇才。凡人凭己心魔入魔不失神智,千万载唯有他一人,若非如此,九天玄女怎会将其打入东海?】
——【而汝,若要凡心入魔,若非魔界之人引领,必须淋浴浊气,方可成魔。但,便有魔界之人引领,成魔之时,魔气吞噬心智迅猛。若执念不深,汝只会记得弑杀血腥,神智全无;若执念深重,汝除去汝所执之物,其它之物必当视而不见,而后执念扭曲,进而做出无法收拾之事,终是魔性难抑,戾气难消。】
——【若汝成魔伤汝重要之人,汝当痛不欲生,吾知如此。汝成魔后,若不得神智,祸其世,他为凡世仙人,必当诛汝于剑下。情何以堪!】
——【吾言尽于此,汝当细思量。拜别。】
、开端
漫漫长夜。
深夜如墨,浓得化不开,天墉城的夜晚,只有氲着青铜的夜风。
眉心一点朱砂的少年闭着眼,于床上翻滚不休。他表情痛苦,面上更是隐隐约约透了股死气来。
白发仙人蓦地睁眼。
凝神,捏诀,好友所授入梦之法此时派上了用场,白光过后,再睁眼,他所处之地,乃是少年梦境。
金黄与炽艳交织,木桥两边,树上红叶随风翩跹起舞,如粼粼水波,又如同火焰流动,美不胜收,他知道这必然是少年心中无法忘却之所。
魇魅擅长的便是攻入人心中弱点。他的弟子,怕是因着这些幻象,迷失在了梦境之中。他必须找出魇魅并且除之,才能将他的弟子带离梦境。
魇妖食人精神,若是心志不定,便是他,也难以脱身。
好友擅长梦境之法,故而梦境之法,他也略有所晓,“魇镇之术”乃是好友亲传,刚好能对付此魇妖。
身处险境,他心中却是越发淡然。
像是察觉到来了强敌,红叶之景须臾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他深埋记忆之地。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