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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伯,赌博不是好习惯,十赌九输的哦。”
“哪里来的少年仔!触我霉头!今天要是输了全赖你乌鸦嘴!”
雷南雨微微一笑,又拦住那要走的老头:“等一下啊这位大伯,钱你也拿到了,是不是该把左研那些材料还给左研了?他都这麽大了,有民事自主权了,你整天替他收著,万一哪天弄丢了,多不好交代?”
那老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好!我这就进屋去拿。”
好乖啊,雷南雨有点意外。
不到一分锺,那小老头拿著根大棒从屋里走出来了。
“你胆子大了,敢反天了!带人来欺负你老舅啊!让你胆子大!让你臭小子胆子大!让你胆大!”
左研咬著牙,硬生生受了。那几下子敲在骨头上硬邦邦地响,木棒的倒刺勾出一缕一缕血迹。
操──
伽刚特尔不是不会骂仗,更不是不会打架,他只是不想而已!
但是不管面前的男人,还是李铭心,只因为人家性格温和逆来顺受,就对这个外表凶悍其实内心善良老实的人进行肆无忌惮地欺凌虐待!
雷南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那老头挥舞过来的木棒,从上头一折──粗粗的棍棒当然没有这麽轻易被折断,只是在雷南雨的大力下,瞬间脱了小老头的手,落在了雷南雨手里。
“那些材料,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不拿!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你打我老汉一棒?把我老头儿打出个三长两短,我三个儿子找你拼命!”
“呸。就你那死样子能生出什麽好儿子来?你要是有孝顺儿子,也不至於一次两次找没毕业的侄子要钱!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的!”
说著,扔了棍棒,雷南雨惯用四两拨千斤的技巧,空手把小老头两手往上一提,巧妙地往後一折。
“哇哇哇哇断了断了──手要断了。”
“把左研材料拿出来,我马上就放了你。”
“雷南雨,你住手──”
“我住个屁的手!左研你滚开!简直是白痴,傻缺!你还帮著他?你他妈不让人欺负你你会死是不是?你凭什麽就不能反抗,你为什麽就不能反抗,啊?你生来被人欺负的啊!你亲爸妈泉下有知会被你气活过来啊!”
“但是他毕竟……”
“毕竟什麽?这种无可救药的老流氓,养大了你又怎麽样?给过你几口饭吃又怎麽样?把你打成浑身都是伤还好意思找你要钱养老?你没告他虐待儿童让他进去就不错了!别提当年的恩情,那样的恩情不稀罕!别觉得对你一点点好就是好了,左研,这样的好你不稀罕!咱们不稀罕!”
雷南雨说著,换成一手别著那老头的双手,一手拽过左研,一把扯开他衬衫,露出满身的伤痕。
“你还有脸要钱?医药费你赔过麽?赔得起麽?你自己不是有亲儿子麽,怎麽亲儿子不孝顺,现在老无所依了想起来他了?要钱还要得好像该的一样,你他妈当年揍他几次差点把他打死的时候,怎麽不想想你还有老的一天?!”
“我说,你别光张著嘴,材料到底拿不拿?不拿我真把你手折了啊!”
“拿拿我拿,哎呦喂放手呀……”
“我陪你去拿。你要是再敢出什麽麽蛾子,别怪我不客气。”
那老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进了屋不敢再逞强,颤巍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放羊毛衫的盒子,里面零零落落全部都是文档纸张。
“左研你去看看,你要的是不是都在里面?赶快收好!”
“雷南雨,你先放了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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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把东西收好!”
左研叹了口气,磨磨蹭蹭,把自己需要的证明文件和户口都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舅舅,那钱你先拿著花,将来……我还是……”
“将来个屁!你还跟他有什麽可说的?”雷南雨一把把他拽自己身後,冲那老头吼道:“我今天就跟你说明白,左研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了!你要是再敢打电话找他要钱,我已经知道你家住哪儿了,听见一次来揍你一次!知道不?”
那老头忙不迭连连点头。
回去的山路,两人快要走到汽车站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大喊:“龟孙子!你有种就永远不要回来!再敢回来,咱们一个村儿的人打死你!”
雷南雨抬头,发现那老头儿正站在旁边的某个山头上,对著他们举拐杖又做手势地跳梁叫骂。
“操,讨打──”
“雷南雨雷南雨雷南雨!”左研忙拖住他:“算了吧算了吧!”
“我说真的,左研。这穷山恶水的鬼地方,你以後真别回来了。”
长途汽车上,雷南雨一遍又一遍谆谆告诫,生怕他哪天想不开又犯贱跑回来,然後被人揍死。
“我知道了。不过被你这样一弄,我是彻底无家可归了呢。”
“但是也乐得轻松吧!这样的家人,没有恩情只会扯你後腿,还不断地伤害你,有真不如没有,现在好了,无债一身轻了吧!”
“可是,这样一来,我真的……从此无依无靠了呢。”
“怎麽,怪我?”
“嗯,赔我。”
咦?雷南雨看看左研,左研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雷南雨只觉得自己心里发虚,脸颊不可抑制地发烫起来。
“怎麽……赔?”
“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孤儿了,雷南雨,你赔我一个家吧。”
“这个……赔你一个家是什麽意思啊,伽……伽刚特尔你说清楚点。”
雷南雨只觉得心里发虚,手心冒汗,声音小了起来,逐渐细如蚊蚋。
“雷南雨,你就是喜欢我吧?”
“……”雷南雨低下头,心脏咚咚咚地不受控制。
“不说的话我当你默认了哦?”
“……”
“你再不说话我亲你了?”
雷南雨想躲,他是真的想躲的,但是脑子里这麽想,身体却没办法移动。
被亲了。左研的吻,已经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还可以用被偷袭来解释,第二次……已经不能了吧。
喂喂,难道我就这麽走上了不归路……
回去的火车上,雷南雨一直呈天人交战的状态,而左研,早已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那家夥的脸颊,显得很憔悴沧桑。左研看著一直比同龄人年长,面相比都是这个年纪的他、他的室友、比李铭心他们都显得成熟很多。
那必然是长久生活的磨难,才会让他变成这样的吧?
他经历过的,是常人不会经历的……所以才会变得这麽善良好欺负,却在某些方面执著到近乎偏执。
我要是早点知道……有今天,我那个时候……在李铭心伤害你的时候,一定会挺身保护你的。
(13鲜币)Chapter 42
两人回到北京的时候,恰好李铭心全家过来京城旅游,李铭心在火车站接人,家人还没到,先迎面碰上了风尘仆仆的雷南雨和左研。
“你们去哪儿了?”
“啊哈,我们旅游去了。”
李铭心心里燃起一阵剧烈的不爽,脸上挂起一抹冷笑:“还挺甜蜜的啊?”
雷南雨面带羞涩捶了他一拳:“你以为都是你啊!没节操。”
从火车站出来,左研捏了捏他:“怎麽,为什麽不敢直接告诉李铭心我们交往了?”
“干吗专程告诉他?弄得我俩好像故意在他面前高调炫耀似的。他迟早会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啦,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看他的反应啊?我还就是不给你看!”
左研“噗嗤”笑了。
***
李铭心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後。
那天雷南雨上完晚自习回寝室,天正在下著轰鸣大雨,他撑著大伞走到楼下,正准备拿卡开门。在这片在黑暗中,突然从墙角那里幽幽出现仿佛是从坟里面爬出来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雷南雨。”
定睛一看,李铭心浑身湿透,好像水鬼一样,正站在宿舍楼下的台阶边上。
“你干嘛呢?”雷南雨抬头看看自己头顶的遮雨台。明明有遮雨台,这小子等人也不至於傻站在雨里吧?
“他们说……和左研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
李铭心往这边转过头,整个人的动作非常僵硬,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句瓢泼大雨里的丧尸。本来雷南雨还准备打个哈哈笑著说“你也听说啦”之类的,现在,却提不起那份幽默感了。
好像……对他打击还蛮大的?不会吧。
“是。”
“你……你怎麽可以……”
仍旧是幽幽的声音,李铭心的责问,带著一种让人费解的空荡回声,如同来自十八层地府,听得让人脊背发毛。
可是雷南雨转念想了想,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麽吧?不是这小子自己说的不喜欢左研的吗?
“我怎麽就不可以了?我可不像你,我没挖你墙脚。你们都分手那麽久了,左研已经不是你的人了。”
李铭心的身子,整个儿在雨中瑟瑟颤抖。
雷南雨皱了皱眉,突然发现他的脸上好像不仅仅有雨水。
“李铭心,你不是吧?现在知道哭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是你自己甩了左研两次没错吧。我让你挽回了,死活都不愿意挽回的人也是你吧!这都过了大半年了,怎麽,现在想回心转意了吗?迟了!”
“……”李铭心的身体,在刺骨的雨水中如落叶般簌簌雕敝。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一定很好笑,也很想笑,可是一张嘴,笑脸还是无数次地被咸涩的眼泪带成哭脸。
“呜呜……呜呜呜……”
含含混混,一大堆话,被呜咽弄成了完全听不懂的混乱调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要说什麽,只觉得极端委屈难过混乱不堪。
想要扑过去抱住雷南雨,想要干脆破罐子破摔告白,干脆让他知道了算了。
自己那卑微可怜的心意,掩藏了十几年的如尘土一样廉价而被人无视的心意,难道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在沈默中死亡?
可是他不敢。百分百被拒绝,大概还会被嘲讽,那麽久的暗恋,雷南雨这种傻瓜是不会明白的,所以他不愿意,不愿意让自己那麽久的心思就这麽被不当一回事。
而且这一身的雨水冰凉,他也不忍心弄湿沾染雷南雨。
但是,难道就这样把他拱手让人吗?
我最重要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最想要的东西,一直在疯狂而小心翼翼追逐的东西,就这麽让别人捡走了吗?
……
从法学院的宿舍楼走回校园,李铭心在小卖部买了一瓶白酒,在大雨里游游荡荡。
“雷南雨你混蛋──!!!”
“左研你混蛋──!!!”
“李、李铭心你这个混蛋──!!!”
对,自己才是最大的混蛋!
“李铭心你个倒霉货──大笨蛋──大混蛋!”
隔壁宿舍楼上的灯骤然亮了,凶恶的声音传来:“妈的,失恋了吧!大半夜的吵个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呜呜……呜呜呜……”
李铭心哭著哭著,火气又上来了,冲著楼上大喊:“你他妈睡个屁!老子就是失恋了!怎麽著吧!有种你下来啊──!单挑?!”
“单挑你妈!神经病!疯成这样怪不得被甩!甩得好!”
“呵呵,呵呵呵……”
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旁边是学校的花坛,里面开著一堆菊花啊、一串红啊等等一堆被大雨摧残也没人心疼的乱七八糟的便宜花,李铭心整个人的身子,就压在那一堆花的上面,手指抓到花下面已经被泡成烂泥的土壤。
本该没有滋味的雨水,混著咸涩的泪水,还有时不时灌上一两口的烈酒,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苦涩滋味。
苦,苦,好苦。
苦死我了。
我对左研来说……一直就是王八蛋。
以至於现在在雷南雨心里,也是王八蛋了!
我他妈是王八蛋我喜欢你个混蛋,你充其量也只是和我平级的龟孙子!
现在李铭心清醒了,在那个人心里,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个路人。
不过是个路人,无论做什麽都没有用。
一肚子的真心,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