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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蛊江山-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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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中书省侍郎和宏文请奏,重言公主府不可轻开,不然不但只怕重启唐代公主之祸,也是对开国长公主与飞公主的不敬。太学院礼学院博士立刻附议,又列举了如今太学院的一些言论。

永年帝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突然却有一位御史大声道:“若论对飞公主不敬,户部才是真真正正的大不敬!”

众人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是御史台殿院的一位侍御史,名字叫做高风华,正是最爱挑剔、言辞犀利的一个。只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新制的飞公主传记,冷笑道:“户部这次印书神速,却太过疏忽,上面先言飞公主于熙庆四年嫁入宇文家,却又写,飞公主于熙庆八年在冬至大祭献帛,焉有是理!定是印制疏忽,如此重大错漏,户部在责难逃!”

霍乔忙从高风华手里拿过新制的书翻开,果然看见了红笔勾勒的这两处,心里不由一个哆嗦:成化这次也印得太快,莫不是真出了漏子?这公主下嫁归来之后,还可以献帛的,有一个当今独宠的平安公主还不够?当年的飞公主不过旁支,怎么可能有此奇遇殊荣?何况飞公主事迹人人皆知,怎么从未有人提过这一段?莫不是故意有人下了套让自己钻?

越想越是害怕,霍乔忙跪倒在殿前:“臣有失察之罪。”高风华便得意洋洋的看了一旁低头不语的中书舍人何雨一眼,心道:若不是今日上朝前偶然听到你拿出书来谈及此事,我如何能在殿上抓住这霍乔的痛脚!

太子慕容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今天本来想乘机再议开府之事,最好能让父皇迫于舆情收回成命,怎么突然又出了印错书这档子事?生生搅合了这一局!不由也恨恨的看了霍乔一眼。

飞公主开府,已是六十多年前的往事,具体情况如何,朝堂之上已经是无人能知,但平西郡王宇文宽已变了脸色。他是宇文家当代家主,当年之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听说过的,飞公主当年的确曾嫁入宇文家,且四年后被天师带入重阳宫后,出来便和离了,其时的确还是处子,这是宇文家的一大家丑,好容易才压住了,连提及此事的传记均被设法销版,自家子弟们都不知道,如今怎么又会翻了上来?

永年皇帝目光深邃,突然便看向了坐在轮椅上出席大朝的慕容谦,只见他面带微笑,似乎有言要奏的模样,心里不由一动,缓缓道:“事关六部贵姓与天师,此事兹大,邺王,你掌京兆牧与情报局,御史之言,可有道理?”

慕容谦微微欠身:“启禀陛下,儿臣近日听闻,关于公主开府京城传言甚多,争论甚多,故此特意查证过当年飞公主的一些材料。又曾请教过老局长,以目前情报局的资料来看,御史之言似乎不确,户部的飞公主传并无任何印错之处。”

此言一出,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却听慕容谦不紧不慢的道:

“据资料所述,熙庆四年,宇文家嫡子宇文宽求娶飞公主慕容飞雪,其时慕容飞雪为宗室远支嫡长女,却无封号,因父母久病,家境贫困,飞公主又是长姊,故十六之后便行商养家,为父母送终并抚养弟妹,至二十三岁未嫁。

“宇文宽当年偏宠小妾,故求娶飞公主后,婚前便约定飞公主继续行商,而宇文家不待以正室之礼。熙庆八年春,宇文宽欲毁约,后值天师请公主入重阳宫。七月,飞公主因献药有功,认当朝皇后为义母,得郡主封号,九月与宇文宽和离。熙庆八年冬至大祭,天师令飞公主献帛。次年黄河大泛,西北又起战事,飞公主倾家资资助朝廷,为彰其业绩,成帝特封飞公主之公主封号,并开府设官,是为我朝第二位开府设官的公主。”

太子脸色已经微微发青——他苦心安排印书,原本是要动摇平安公主开府之事,没想到却牵出太子妃宇文家的一大丑闻!看着慕容谦那张笑吟吟的脸,他简直恨不得上去堵了他的嘴。

尚书省右相年若锦沉吟道:“启禀陛下,此等陈年隐私旧事,只怕多是道听途说,以耸人听闻,邺王殿下所言,未必皆是事实。”

慕容谦笑道:“右相所虑甚是,我也怕传言有虚,好在情报局最重实证,故此我所奏之事,每事皆有铁证,例如宇文宽约定不以正室待飞公主,便有飞公主与宇文两人签字的协议,又有两人后来所上奏章,可拿来比对字迹。右相若有兴致,我可立时让人取来材料,当庭验证字迹,您看如何?”

年若锦顿时脸色发白,摇手道:“邺王言重,邺王言重。”

慕容谦轻笑一声道:“我非御史,不敢风闻奏事,不过若论耸人听闻,”他微微挑起了眉毛:“资料里倒真有耸人听闻的消息,虽有数位证人签名,只是尚不足以确定为真,不敢启奏陛下。”

永年目光一闪,淡淡道:“你姑且说之,朕姑且听之。”

第七十六章假作真时真亦假

大年之前,京城到处一片鸡飞狗跳,传言沸沸扬扬。原来年前最后一次大朝结束后,京兆尹突然派出了衙役,四处收缴前段时间分发的飞公主传,并发告文,发现私自藏有错版飞公主传者,罚钱三贯,主动交书者,赏钱一贯。

饶是如此,那些飞公主传能收回者也不过半数,而该版的手抄本却已私下卖到了两贯一本的高价。现在整个京城里,便是不认识字的小贩们,也都知道了这桩事情,飞公主当年与宇文府的恩怨更是茶楼酒肆的第一热门话题,人人说得唾沫横飞,最后更是必定要提到从朝堂上流传出来的那个神秘诅咒:

当年飞公主在皇后支持下与宇文宽和离,宇文家长房主母却出恶语,声称飞公主不守妇道,辜负宇文家的恩情,飞公主于是对天赌誓:若是她负宇文家,她必终生孤苦,不得好死;若是宇文家负她,夫人三世之内,必绝后裔——京城里,谁不知道如今的宇文府家主宇文宽,兄弟好几个却只活下来他这一个,而他却生了六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先后过继了两个儿子竟也都意外死了,原来是祖上造孽……

黛兰将近日的情况说到这里,简直是眉飞色舞。看着洛妍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崇拜的神色。

洛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很好,她赌对了,无论什么时候,新闻传播的规律都是不会改变的,从打赌开始的吊人胃口、欲擒故纵,到查禁时的变相推波助澜,人类的好奇心、窥私欲、八卦热,永远在推动着新闻事业的蓬勃发展。

整个计划里,唯一的意外就是太子那边突然也想到要用飞公主来做文章——大概是想对比突出她的不学无术,无德无行吧,结果让二哥从下而上倡议印飞公主传的计划都落了空,连伪造的旧年印版都差点没有赶制出来。好在一切都还在控制之中,太子的动作,把他自己完美的埋到了洛妍事先挖好的坑里——按照本来的计划,她以为这事怎么也得发生在新年之后了。没想到一个心有灵犀,竟让她的这份新春大礼,直接变成了新年大礼!也许,她的运气真还不错?

是谁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毕竟,我才是专业的!洛妍有些洋洋得意的想,这还是她回到大燕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有了坚定的信心。

不过,在整个过程中,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其实还是精心编造出来的那个诅咒——夹杂在一百句实话后面,这句谎话显得是多么耸人听闻又令人信服啊,将整个故事推向了一个令人激动的高潮!

当然,二哥也很强,计划事情容易,执行好计划才是真正的硬骨头,大燕的情报局真是一头暗处的怪兽,居然可以把手脚伸到任何地方……不过也是,若是情报局没有这等实力,二哥两年来又怎么可能与监国的太子周旋至今。

黛兰看着洛妍,忍不住问道:“公主,京城人原是一贯守法怕事的,您怎么知道,这次京兆尹收书的布告出了之后,书却一定会流传得更快更广?我记得圣皇开国时也曾悬赏收缴武器,很快就被收上来。”

洛妍忍不住笑着指了指那盆炭火:“我若吩咐你不许去拿那炭盆,你可会遵命?”

黛兰点头,洛妍沉默一会儿,突然轻声道:“不许看你的右手!”黛兰立刻下意识往右手上看了一眼,一怔之后才恍然大悟,行了一礼道:“谢公主指点。”

洛妍微笑着摆摆手,接着问:“这几日平西郡王府上可有反应?”

黛兰回道:“平西郡王大朝之后就病了,太子妃因回去侍疾,原定昨天的一场东宫宴会也未举行。”

洛妍点头不语。平西郡王宇文宽是威严肃穆极好面子的一个人,却因为没有倒霉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无子,而成为被广泛同情及幸灾乐祸的对象,自己的故事流传开来,的确就像往他的伤口上洒了一大把盐……只是,若让他女婿的舆论造成功,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惨?

想起这次制造舆论的那几个关键人物,洛妍心里一动,问黛兰:“那两个太学院的学生和印坊管事,可会有危险?”

黛兰笑道:“不会。管事已经在年前离京回家,至于太学院的那两个学生结业之后出仕或有些障碍,但决计不会有别的危险。请公主相信邺王殿下。”

洛妍想了一想,也哑然失笑:管事这样的小人物也就罢了,太学院学生已经算是预备役官员,就算已经暴露出是某方的棋子,也不是可以轻易动的,只怕这已是两个棋手的一种共识,不然,若论让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消失的手段,太子还真不可能比得上二哥的情报局。只是越是如此,太子一旦登基,二哥的处境就越是危险,父皇他……

洛妍头疼的放弃了继续思索,突然注意到黛兰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不由道:“还有什么事情?”

黛兰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矛盾表情,半响才道:“在弃妇词的传言被扭转之后,飞公主传印制之前,大燕军校里也曾有一些传言,只是……”

洛妍皱眉:“你直说。”

黛兰这才道:“军校里的传言是,公主献帛多半是天师偏袒,一个下嫁过大理书生的女子,怎么配当澹台将军的正妻,而且不是下嫁,还是让澹台将军尚之?”

洛妍沉默不语,半响才道:“为何没有尽快告诉我?”难道二哥是担心自己受不了这样的议论?太子的眼光精准,看看那些御林卫当初在码头上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在军校的六部子弟眼中,只怕他的威望真的比天师还高!

黛兰低头道:“这传言没两日就停了,因为……前几日澹台将军视察军校时,有学生提及这个话头,将军就当场把那个学生扔到了房顶上让他清醒清醒,还说,如果再让他听到这种辱及他未婚妻子的话,会让那人用脖子上的血来洗干净自己的舌头。”说完,忍不住偷眼看洛妍——她虽然伺候公主时间不长,也看得出公主对这门婚事似乎有些抵触,可是,澹台将军有什么不好呢?还这样维护公主!

洛妍慢慢扭头看着窗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甜蜜有苦涩有茫然,自打知道婚期已定在三月初二后,她越来越不敢去想未来,却没想到居然会听到他这样的一句话!那一天他就说过,自己是他的妻子……

黛兰见洛妍神色不定,忙转了话题:“公主,过几天就是冬宴,您看可是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洛妍微微一怔,摇摇头摆脱那些思绪,振作起了精神,想了一想道:“我想能先拿到冬宴的命妇名单和座位安排。对了,最好连前三年的都拿一份过来。”

洛妍隐隐知道,中国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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