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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磊这次却是等了许久,方回,“我只是想见见她。”声音在寒风里微微荡了荡,才慢慢飘散。
阿兄冷哼一声,“见与不见,有别乎?听人道,那日娻落水,你不过草草搜寻十日,端凭洵水上流飘来的一只履,还有河滨处挂着的布褛便断定娻落水己亡,尔后出发返陈。汝之宗主陈国上卿也不派人细查,便如此迫不及待发了丧报,向君父求娶鱼于你,还真是好啊!”
说到后面讥讽十足。
鱼?辟作为媵者,没升成正妻么?看来她注定失望了。
脑子里现出鱼那双平静的黑眸,她长得十分像夫人,端庄大方,处事有方。给我的印象不如玑深刻,到现在我所能记住的也不过那双眼。
鱼在我嫁后一月,刚刚及笄,我没想到,陈国人竟将主意打至她头上去了,不过确实,鱼乃鲁夫人所出,地位比我高上一截,娶她自要比我得到的利益高出许多。
“我只看眼便走。”陈磊虽避而不谈鱼的事,语气却很软,似乎带了恳求。
阿兄毫不留情拒绝,只道我己入睡,恐有不便。
听到这里,我打个呵欠,没兴趣再听下去,伴着河水流动的声音,眼睑渐渐合了,到最后不知陈磊是何时走的,反正第二日辰初,朝阳破云而出时,岸边己没有他的身影。
轻舟一路向北,两岸不时有鸟鸣猿啼,蔚蓝河水虽蜿蜒奔腾,我却十分有闲情坐于舟弦,将手中钓竿甩向河里,准备钓鱼。
然后,甩竿的手顿住,河岸绿林掩映的地方,一个高大身影静静立在岸边,凝着这处。
原来磊并未离去,而是等在这里。
“阿兄,陈磊在那处。”转头我向正唤寺人摆俎的阿兄喊道。
阿兄瞥一眼河岸处,几不可察轻哼一声,眸中仍有余怒。
尔后对我轻笑着道,“娻,你不是说要吃生鱼片么?你看烹人调的酱可好?”
撇他一眼,“阿兄,你要瞒娻至何时,昨日陈磊来寻,我全听到了。”
阿兄先是一顿,尔后取来一匏水,走过来递与我,“喝口水吧!”
接过,喝上一口,递与一旁候着的寺人时,阿兄负手立在一侧,轻描淡写道,“既然娻己知晓,便无甚可瞒了,庶母听那信使报说娻溺毙洵水,大受打击,思女之情郁结于心,最后病倒床榻,医师也无甚办法。君父来信让我再细细搜寻一遍,这也是为何为兄寻你之后不让你往陈,直往鲁,又如此匆匆离去的原由。为兄早己看过地图,行舟直上,比之驾车要快上许多,再者,君父己许了陈国上卿,将鱼嫁去陈国,娻如若去陈,当如何自处?只怕,人人都知有鱼为大夫之妻,而不知娻为何人……”
我沉默,心上一阵阵抽紧,是为阿母。没想到我在蔡里过得快活时,阿母竟是卧病在床,第一次,我十分怀念现代的电器设备来,如若有火车,有飞机,有电话,只需通个电话报个信,也不至于让阿母急出病来。
我也第一次,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进那枯燥腻味的鲁宫去,只因那是我有最喜欢的人。
再无心思去吃什么生鱼片,我吩咐舟人行快些。
赶至鲁宫时,我的翟车早己候在那处,我方知,这一路,阿兄在我游玩时,不知遣了多少人来报信,那信使前赴后继,过不得一日便有人将我与他的动向报向鲁国。
望着温暖纯净的阳光下,微笑着与宫人谈话的阿兄,我胸间涌上一阵酸意,我竟忽略了他这几日眼下的淡青。
靛蓝幄帷从高高的木梁落下,帷后,阿母躺在榻上睡得香甜。
宫室里,熏着的艾蒿散出轻淡薄烟,一股清香缭绕,这些天担着的心在见到榻上安然入睡的母亲,还有这满满宫室里的淡香中落下。
好在,母亲身子己渐好转。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轻手轻脚出去,便见熙拿着柄东西可怜巴巴守在宫室外,一副无人认领的样子。
“熙!”我很少唤他阿兄,他这样子,我实在叫不起来,阿母每次听了,都会训斥我不懂规矩,可他这样,要叫阿兄,我实在开不了口。
“阿妹!”阿兄熙蹦跳起来,“娻终于归来,熙盼了许久!”
“熙何事寻我?”
一柄玉环递于我前,“这是陈磊让我转交给你的。”何时他与陈磊走得如此之近了,定是他又得了什么好处罢!
接过那玉环,细细看一遍,这东西并不是我的。
“他可有说什么话?”
熙摇摇头,“只道让娻等他。”
环者,还也。(huan)
此还,是他还,还是我还?我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我也自认自己不可能有此魅力让他爱得深不可拔,定要娶我。还……从阿兄酋的话语里,我或多或少明了,我现下处境有些微妙……
娶鱼,要比娶我有利的多。
将玉环递给熙,我淡淡道,“你将此物归还于他罢。”说完,便折身向阿母宫室的厨房处,这个时候,她的药汤,应该差不多好了。
熙抱着玉环立在那里,愣愣地,过了一会才追上来,一把将那玉环塞进我怀里,嘟嘴,“要还你去还,你与阿兄都这样,一提起磊便阴阳怪气的模样。”
说完,竟跑了。
看着那匆匆消失闱门后的身影,我失笑摇头。
熙就算一辈子不见,只怕也是这副模样。
阿母醒来时,世妇正好呈了汤药。
一睁眼便见我坐在草席上,她药也未喝,便急急抓着我上下一番检查,最后确定确实无事,舒了口气。
“娻让阿母好等,总算是平安归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可己歇息?”
阿母这样,我心中似有什么堵住,那些被我抑制住的孺慕之情,忽地有如溃堤洪水,奔涌而来,最后化成一句阿母。
“吾女!”阿母捋着我额上初生绒发,又道,“吾女受委屈了!”
摇摇头,接过寺母徵递来的帛帕,“娻甚好,只是不知阿母竟病倒床榻,是娻不孝,徜徉采邑乡野时,忘了阿母在宫室中焦急等候!”
阿母拍拍我背,“太子早己来信解释,娻非不愿归鲁,乃不能尔。”
伺候着母亲喝药又睡下,外头有寺人报,君父要见我。
心中一紧,我知道定是要谈我的婚事,遂让世妇取来陶盂水盘,洗漱一番,正容过后,便随着君父近寺向辉煌的大殿行去。
一路行去,寺从和宫人纷纷投来注视……
君父
坐于案几之后,桌上一叠叠棕褐竹简堆得老高,许久未见,君父仍旧忙碌。
就连我进入室内,叩拜行礼完毕之后,他都不曾抬头看我一眼,只轻轻道了个免字,便一直翻着那长长的简犊。
冕冠上垂下的九条玉串随着他的每次轻动,互撞发出极轻的脆响,在这静谧的藏室里,更加突显。
两人之间,除了那玉串脆响,便是简牍翻动之声。
静静跪在下首的玉席之上,除了初始时我看过君父一眼,便一直凝着膝下砖面,全心静候着君父何时想起我这女儿来。
淡淡黄光从君父身后一格格白绢窗格里透进来,落在我膝前的砖面上,将君父的背影映在我的身前,距离如此之近,却又似乎银河般遥远。
我与君父每次谈话都极为简短精要,我知道君父从来都不是个将太多时间花在女儿身上的人,祖父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食三吐哺”的贤名早己传遍大周。君父打心眼里,以祖父为榜样,他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处理国务,探求贤者上。
君父如此勤勉也因此,鲁国的地位在大周一直保持着无可动摇的地位。
#奇#然,就算再有权势,于女子婚姻上也只比他国好那么一点点,或者算不得好。
#书#这个时代媵妾制度的产生,使女子地位极低,从娘家能得到的不过是出嫁时那点作为祭祀礼器和生活用品的媵器。
唯一不同的是,倘若国力强盛些,媵器便丰厚些,女子在夫家也会过得好些。
但家族权势和财产的继承权早随着殷商衰败之后逐渐落在男子身上,像殷商之时妇好那样驰骋疆场,叱咤风云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便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
而作为己从娘家出嫁,却最后因着意外落水,一系列阴差阳错回到娘家的我,更是悲哀中的悲哀,这样的处境,谁也说不清楚,我算作是磊妇,还是未曾出嫁的君主娻。
处境虽微妙,我的内心却十分平静,此时安坐席上的模样,在外人眼中也是极为乖巧柔顺的,但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何人,来此做何,要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君父要怎么去安排我的婚姻,但仅仅上面那些就够了,足够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是做不到。
我没有妄想过去改变身边的环境,包括人。我能改变的也只有自己了,夫君么?视线定格在室内那一排排陈旧木犊上,嫁得再不好,只要我还是鲁国公女,又能与之和平相处,一生无波无浪安然恬静自是可期。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人真正强大的,是内心的强大。真正富有的,是内心的富有。我想,这个世上能动摇我的人,极少吧,如此,又有什么是不好过的呢?
那些坎坷不平,也不是只有我碰到过。只要这样一想,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娻。”君父终于放下简犊。
我没有应,只微微一笑,又见君父揉着自己肩膀,便上前帮他轻轻揉着。
“君父唤娻前来,所为何事?”
随着揉捏,君父脸上神色放缓。
“众女之中,只娻最善察颜观色,又姝慧贞静。然天不佑尔,婚姻不顺。为父昨日收到陈磊来信,信中道慕娻之名己久,希望嫁鱼时,能将娻一并媵去……”说至这里却是一顿没再说下去。
我只静静听着,我知道君父还有后话,真有些不明白陈磊何以如此欢喜于我,或许称之为执着更为贴切,那日伫立汶水之滨的身影忽然跳进我的脑海。那时,他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失落,难道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还是,他与我的前身,早有过接触?
“这两日,为父一直在想,如此将娻媵去,或许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但想娻本为妻,最后作了媵者……”君父又道。
君父虽掐掉话尾,但我明白其意,本是为妻之人,最后反而做了妾,首先在威信上便失了一截。
我的婚事弄了个这么一出,丧妇不是丧妇,出妇不算出妇,也算婚姻的失败者吧。就算理由再正当,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其实就是婚姻的失败者。
这些,足以引起她人议论,小则只道我运道差了些,大则或许会道我身带不吉。再者,算起来,根据西周法律,陈磊己来亲迎,六礼具齐我在名义上算陈磊之妻,但实际上,未有牝牡之合,未行庙见之礼,最后算不算得上真正的夫妻,我也迷糊了……
“汝母屡次恳请为父派人前往找寻,然娻落水之处,乃陈宋边境,再往东便是焦,如若阿父派人前往,恐有不便,于是送信于俞父,让他归鲁之时,沿途查探。”
“本以为俞父不日便归,未曾想竟是寻了整整两月,为父屡次去信催他,都道快了,娻能平安归来,多亏俞父……”俞父是阿兄酋的字。
说至这里,君父揉揉眉心,眼角处,岁月留下浅浅的沟壑,现出沧桑,两鬓处不知何时生的白发让我一愣,几年前,还觉着君父总是精神抖擞,一副神清气爽模样,不成想不过几年,在不知不觉中君父己生出老态来。
看来,是我忽略了他,而不是君父忽略了我。
视线落在君父织了夔龙纹的吉服上,深红的夔龙沉黑的麻衣下的身躯,我从不曾发现,原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