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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王后问,“今日天子告朔听政,听说宋候季子子郜也来了,娻可见过?”
我正静静听着,没想到王后忽地来这么一句,有些发愣。
忽地想起菁说王后欲搓和之人便是那宋候季子,脑中将今晨候在天子宫殿之外的的人过滤一遍。
许多都是上年纪的候伯公卿,年轻的……好似除了皋是鰥夫,具己娶妇。
又想起皋所着吉服,与兄熙一样。
“王后所指可是皋?”
“皋?”王后笑了,“原来娻己见过。”
“然。”
“既如此,可否见过宋太子?”
宋太子?我微摇头。
“娻定见过,太子裌尚幼,皋继其父职又兼师氏,自需随护在侧。”
裌!脑中闪过窝在角落里幽怨望我的小豆丁,我一直误以为他是皋与其妻娥的孩子,没想到会是皋兄长的孩子,难怪着了吉服之后会有尊贵之气,也难怪至洛邑后便不再与我同睡,会有此举动,想来他心中明白一国太子倘若太过依赖他人,会显得懦弱可欺。
“倘若乃裌,娻己见过。”
“嗯,上月告月之时,裌入宫曾与我提起娻,道你落水之后乃他所救,又与他悦然相处两月有余。心中甚为挂念,无奈每日需入泮宫无法往鲁探你,求我此次告朔定邀你来王畿一聚。”
呃……原来我会来成周全拜那小豆丁所赐,想起那日他忽然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觉得自己其实被他那粉嫩外表给蒙骗了,这孩子,果然比当年同龄的拓拔狡猾得多。
被这小子算计了,心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王后似知了我在想何,含笑问道,“娻可是在恼宋太子?”
正容,我恭敬答了,“娻不敢。”就算是真恼了,我自会秋后算帐。
与玑从王后宫室中出来,己是亚饭时分,宫殿外兄熙早己下朝,候在马车旁,而他身旁站的,我停下脚步……是纪。
身侧,一路问个不停的玑也忽地停下,噤声,变作乖巧模样,静静地与我并肩前行。
近了,熙苦着脸,首先出声,“娻,阿姊,为兄不该求了君父前来王畿……”
了然望他一眼,我微微一笑。
那些繁琐的祭祀还有政务,于痴人的他来说确实难了些。
未等我答,玑微微唤了声熙,然后看一眼一旁的纪,忽地脚步一转,慢慢行向纪,低了头默默移向纪的身侧。
待她走近,齐纪极为娴熟扶上她的手臂,似怕摔着。而玑则是脸微微一红,看一眼齐纪,复又低下头去,完全是乖巧媳妇模样,那个天真浪漫的问我心中夫君是何模样的女子,己彻底的被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征服了。
忽地,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胸中似有些堵闷,遂,低低对阿兄道,“阿兄,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啊?娻何处不适?可需请医师?”说着,十分为难的刨刨后勺,
“皋与裌被天子留步,此时还在大殿,皋留有言,让阿妹多等一刻,一道返宾馆处?裌亦……”
“阿兄!”无视纪投来貌似关怀的目光,我打断熙,“娻先回了。”
原来想是一回事,而做又是另一回事。我素来便知,温和有礼的纪有着自己独特人格魅力,一向天真浪漫的阿姊此时沉浸幸福的模样让我生出些微的嫉妒来,这很不好!
原来,我虽面上表现平静,但心中仍旧很介意他娶的是别的女子,那双曾经注意着我的如泽水亮眼眸,此时看着的不是我……
正说着,熙忽地脸上一喜,“皋,快些!”
转头,便见皋与裌不知何时己出宫门,正快步向此行来。
“阿母!”近了,裌首先笑眯眯唤我,吉服衬得小脸粉嫩莹莹。而皋则是看向齐纪。
“皋,娻道她不太舒服。且带她去医师处看过可好?”熙话刚一落,皋的视线转向我,眼中带出疑问。
这死小子!口没遮拦,不过不适而己,倒好似要嚷嚷的世人全知般!
瞪他一眼,就算不舒服,难道他不能带我去,为何让皋带我去?这……我终归一国公女,与个男子独处成何体统?
“何处不适?”
呃……我能告诉这只闷葫芦,我这是心上不适,是在嫉妒么?当然不能。
于是,摸摸鼻子,闷闷答了,“无。”刚说完,皋的眼眸加深几分似能看透我的心思,见之心中一紧,撇头望向别处,不再言语,何曾如此狼狈过?
“娻,有不适便需看过医师,如此避讳终不是办法。我初育之时,呕吐之症甚重,以为得了重病,心中惴惴,还是纪让人请来医师,看过才知是有育……”
“……”
我不答,看一眼一旁的齐纪,齐纪没有作声,只微夹眉心定定看我。
转头,对上皋的眸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时,玑道她还需去取匠人处的横笄,便不与我等同往。熙一听说要去看玉,遂道愿与玑同往,少倾便回
与玑等拜别,我踏上舆车,皋与裌跟在身后上了自己的辂车。些时,天子宫殿,亚饭之时,钟磬声响起,舆夫甩鞭,透过帷帘,我向后看去,高高的宫门和宽广的街道似乎道屏壁,将玑与纪还有熙的身影挡在远处……连带着那钟磬之声也显得沉朴遥远起来。
饭食是与皋和裌一同用的。席间,虽然裌不时童言童语,但总觉气氛有些怪异。
似乎皋在生气,以往虽然话不多,但桌上也总会不时问我几句,或者帮裌布布菜,但此时,他低头一味执砒吃着,连那嚼食之声都不曾闻。
但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用过膳,便与皋还有裌道过别,入室本想小憩片刻,却总感觉有些烦闷,左右睡不着,于是起身,走至檐下,菁正在庭中翻晒我的衣物,见我起来,“君主无心睡眠,可是天气太过炎热?”
微摇摇头,心静自然凉,见了纪之后,我的心思有些纷乱,自然睡不着,站立一会吹了会风,觉得稍稍好些,便折身入室,想着如此之久既己至成周,或许该给阿母写封信报平安了。
过后不久,我正靠着案几给阿母写信。
外头菁敲了敲门,“君主,有宫中世妇前来。”
“稍候。”整整衣裳,起身。
便见王后近寺保氏笑吟吟立在外头,“公女,小人打搅!王后听闻公女宿于宾馆处,便让小人前来请您移至别馆,那处比之宾馆清静凉爽,屋中器具用什公女可随意取用,王后道,公女如若欢喜,亦可住至秋尝之后,待公女归鲁之时。”
摇扇的手顿住。
秋尝,又是秋尝。
脑中闪过王后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稍,真的……不明白,秋尝是天子祭祀先祖先王之礼,我这女子留下作何?一时有些发傻不知王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裌
很快我便知道王后到底意欲何为,她虽有意搓合我与皋,却不直截了当,而是将裌推作中间人。
在她的别馆住不过几天,裌很快便包袱款款的住了进来,牢牢占据隔壁居室,美其名曰宋太子年幼,皋虽继其父职,但身为男子总有不周之处,同处王畿,让我代为照顾,随行世妇刚转完宫妇的话,我顿感黑线万丈,何时我成了保姆?
可是这次异于蔡里,每日清晨天未大亮,裌不用我唤也起得很早,顺便钻进我的寝室之内,唤我起身。
如此这般,最后好似我倒成了赖床的懒人,顶不住他左右撒娇耍赖,只好起身着衣。
“阿母,裌先去堂上,一会阿母定要记得过来用膳。”说完,尚且滚圆的小身子十分兴奋消失门外。
待我梳洗完毕,强撑困倦的眼皮到达堂上之时,见着那端坐席上的身影,我霎时明白何以裌如此兴奋,原来皋己一早来到,正坐案几旁等着我与他。
揉揉额头,苦笑一下。
果然,裌这只小狐狸是不能太过纵容的,那秋后之帐我尚未算,他竟又得寸进尺起来,这一大早便放进这么大一只闷葫芦。
“阿母,快些,只等你了。”小家伙见我进门,整个身子几乎向前倾在桌沿之上,向我招手。
“知晓了,你且坐好。”
皋淡淡看我一眼,神色间丝毫未觉一早便出现个未婚女子院落有何不妥,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几人用罢膳,裌与皋两人出了中庭去囿园处宽阔地习射。我闲着无事,忆起与纪真正相识处便是在这附近,河畔旁的那道栈桥不知是否仍在。
心中一冲动便一路漫步向那处去,菁见我向寝门行去,忙在身后吩咐随行世妇还有寺人收拾食器,怕我热着又给备了团扇方才随后寻来。
栈桥仍在,凝着那处,只觉物是人非,其实这种结果我早己知晓,只是不想明白。
那个时候,是我太寂寞了……身处异世,真正能谈得上话的人,极少。
此时,正是柳絮飞扬时节,河面落下不少白絮,一路悠悠随波而去。
黑沉沉的云层压在水的那边,看看天色,似乎快要落雨。
站在栈桥之上看着水面发了会呆,我长叹口气打算落雨之前折身回去,没想到刚一转身,便见一人,身着长裳站在柳树之下,一双眼沉沉望我;宽广云袖在微风里轻拂。
两人,竟默契地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事,我以为现下他过得如此幸福,早己忘了这里。
想了想,最后我还是压了压心上五味陈杂的感觉,慢慢行了过去。“纪!”
他的身子动了动,又看了我一会,才缓慢开口,“我以为你不会过来同我招呼,而是径直走掉,刚刚那一长叹,悔之矣?”
笑一下,想起分手时,他沉痛对我道但愿我无悔于心。
“旧事便是旧事,有何悔可谈,如今你过得幸福便好。”
话音一落,纪脸色忽变,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冷冷一笑,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来,“旧事?你我之间原不过旧事!娻,可曾有人对你说过,你算得上这世上最狠心之女子?此至王畿,王后欲意何为,汝当不知?汝宁嫁鳏夫都不愿嫁我!我自认比之那位才情样貌身份地位样样不差,你早就有言,望自由择婿,可最后呢,最后呢……你对我所说过的,可曾有过一句真话?可曾有一句真话!”
到后面语调高几个阶,质问与不甘同时荡在宽宽的河面上,柳絮不知何时停止飘飞,河面之上空空如也。
复杂看着身前己差不多半失控的纪,忽然不忍再看下去,胸臆涌起的酸意让我背过身去,眼角有泪滑下,终究是我负了他。
“你转过身来!”身子被猛力旋转,对上纪阴鸷的眼眸。
眯了眯眼,渐有淅沥小雨落下,我也不知脸庞上混着的是泪还是雨。
“你说话!”
吞下快要抑制不住的哽咽,我第二次横了横心,“是!是我负了你!但我以为相爱的两人再容不下旁人,可是你却道汝将来定会有媵室,以丰子嗣。既己如此,私以为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所以你不回信,对我也是避而不见,甚至没有再传过只言片语。即使同处王畿也宁将我当做路人,见玑有肓,你也表现如此平静,似乎毫无嫉妒。”
这个时候,钳着我肩膀上的那双手突地松开,纪似乎忽地清醒过来,平复自己差不多失控的情绪,慢慢转身负手望着江面,久久不语。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只余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飘渺到几乎听不见。
“娻,我曾想过,由此至终,你具表现平静无波,或许从未爱过我,信上契刻具乃谎言……今日,我不过想得过明确答案……”
凝着那伟岸背影,我曾经以为两人或许能走到一起,会牵手散步,依偎着一起看日落日出,一起慢慢变老,我确实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