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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道君父用不下饭食,便想着帮他弄些开胃的,毕竟他是我君父,虽不满他让阿母备受委屈,但身为国君,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比方说女人……女人多了,总会厚此薄彼,这些改变不了的便顺应了罢……
我所能做的尽量开导阿母找些法子让她过得充实,在君父面前乖巧伶俐些,让君父认为阿母教导有方,多得些好印象罢啦。
我有些庆幸君父非偏听偏信之人,王畿流言,没有影响到我在他心中地位,也确实,能上书天子,为我求夫的君父,而又求得如此及时的,想来,他是一早就想到我将面临的窘境了,虽然我早就发觉落水之时,君父是真当我遇难才答应鱼的婚事的……
这种让人心凉的真相,我早己凉不起来了,君父如此……是想要弥补我罢。
纪的事情让我明白,在这种环境下,除却贫者,几乎人人三妻四妾,要找专一的爱情,专一的良人,不过痴人说梦,如若再坚持下去,也得不了好处。
我忽然觉得夫君其人对我来说,只是为了顺应这个时代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突兀而己了,其余的,什么都不是,比之我那些简牍,都尚且不及,与他谈感情,有点类似找虐了。
虽这般想着,心底却又抑制不住地想起那双灼热的眼,那种唯尔一人的专注……我开始有些好奇,皋何以会如此,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才致使两种性子,偏生隐瞒得如此周密,阿母如若知道我未来的夫君是如此性子,只怕又是一阵担忧罢……
想罢,心底微叹,看向身前城雉之外,一夜之间,广袤无垠的鲁国国土又有新雪覆盖。不知何时,磬如流水,潺潺而来,畔着这美妙磬音,耳畔响起阿兄淡淡询问,“娻此时为何所思?”
转头,阿兄仍旧看着宫外雪景,脸上淡然表情,想来,也不过随意一问,不是真需答案。
但我还是笑笑,答了,“娻在想,娻之夫君将来可会众妇盈室……”这个问题,我不过随意问起,答案心中早己知晓。
阿兄愣了愣,转头看我几眼,眼中掠过惊诧,“娻何以有此一问,皋乃宋候季子,殷氏子脉自经纣之暴虐,早己人丁单薄,宋皋自是众妇盈室以丰子嗣。”
话刚说完,便见一片雪白之,阿兄膝下赤色蔽膝随风飘飘,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静默。
此刻,他仍旧负手立我身侧,两人手臂之间,不过一尺距离,那摸不着的感觉让我又是一阵怅然……我也说不清,为何明明阿兄待我如此冷淡己不是一日两日,心中的失落却仍旧徘徊不去,好似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般,每见着他,胸口便会有股隐痛。
还是有所期望罢……这份从小培养的亲情,正夫人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便全部摧毁。
说到底,在阿兄心中,我也并非如此重要,每次稍稍与熙玩闹,他便不高兴,想来是认为我失了贵族礼数了。
在这鲁宫之中……也只阿母真将我看得重要……我终于明白涛哥为何说永远别指望自己在别人心中有何重要,你死了,地球照转,能好好待你的,不过自己而己,所以活着的时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真正为自己活着,而不是拓拔,那时,我并未听进耳过,因为我那时将拓拔当成了救赎,我做的那些事,全是为了他,至少,这样想,我也会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这头心中隐痛尚未消逝,那头阿兄终于再次开口,语速却是极慢:“此事娻毋忧,今日寻你正为媵者一事,所选……宗女姪娣,具不愿嫁宋皋……而宋太子此时己至长昊宾馆,有书至君父处,除吊唁之外,另请求君父望见你一面……”
顿住,我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为何?即是君父所选,万没有拒绝之理。”
“太祝占卜,具贞凶,故此不愿,此为其一。”怔住,真有如此凑巧之事?
阿兄又道,“其二,宋皋来书,乃太子裌亦不愿有媵者至宋,至于原由,娻还是亲往长昊询问罢。”
心中笑笑,我可爱的小裌!果然没白疼他,不管原因为何,这事做得,倒十分衬我的心了,世间因果循环,我前世作恶太多,定也做过何好事才让我遇见了他罢!
虽然宋皋在我心中算不上喜欢,也没有讨厌,这种人做夫君也不会很抵触,但身为自主独立现代女性,虽无从一而终的贞操观念,也不指望对方有忠贞之念。但能不与人共夫,便不与人共夫罢。
如若真共了,指不定依我脾性哪天忍受不了一大堆的莺燕吵闹,忽然来个抛家弃子,独游尘外了,毕竟,将大周游历一趟是我很久以来的想法……当然,目前也只是想想……不敢真的去做,我心中明白这个时代女子地位极低,女子无亲无故独自在外游历,被当作野人奴隶也不一定。
没有通关符节,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不过,裌如此做,想必是偏着我的。我知道他的太子之位坐不了多久,宋候便会舍其孙裌而立其弟衍的,等他不做太子了,便诱拐他出去云游,看山看水看大海,也是不错的,如若有他的陪伴,必是不同的……
兄熙后来话说得很少,两人之间很快又静默下来,我又站了一会,便告辞回了母亲宫室。
从未发现,本极喜静的我,也有忍受不了的安静和冷淡,以往所处环境便是极为淡漠的,待人也是如此,人与人之间何时断了联系,或者许久不说上一句话,我没觉得什么。
现在,那静,却是让我极为难受,好似忽然之间,整个人变得极为别扭,与兄酋之间的气氛也甚为古怪。
按礼应该先给君父见礼的,但见他此时仍旧未醒,便与阿母请个早安,两人一齐用了温馨的一饭,便让寺人端了粥食去阿父少寝。
进闱门时,己有寺人端陶盂从里边出来。
让人通传,阿父宣我入室。
叩首行礼。
君父道了句免,接着笑眯眯问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如此早,娻何以来了?”
“娻闻君父食欲不振,便让烹人烹了些爽口开胃的浆食,请君父一尝。”
“哦?”见君父一脸兴趣,便让后头的人赶紧上了。
生滚白粥配上新渍腌菜,稍稍加了些香油,还有一豆酱制鱼肉,君父一饭吃得不多,所以我备得也不多。
这次,君父未唤乐师,两人难得静静用食,我主要是做个陪伴,不时帮君父舀舀粥食。
君父胃口还算好,只是,鱼肉却是纹丝未动。
两人正吃着,外头有寺人唤君父道,君主鱼来了。
听说鱼来了,君父赶紧放下手中勺比,请她进来。
此次回国,两人尚未得见,主要是作为新妇,她需入公宫学礼,而我,虽然阿母命我往公宫习礼,但我以她身子违和,待她好些,再学不迟为由拒绝了。
远远的,一阵环佩之音渐近,然后便见君主鱼一脸温柔,曲裾深深;登阶上堂。
她,仍旧还是那样,进退举止之间十分有度。
“拜见君父,见过阿姊!”
“免吧,鱼既然来了,便来尝尝娻给我做的粥食。”
鱼答诺,便垂目上前坐了,执砒吃了会,道句甚好,便再没说其他的,君父与她说何时,也是轻声细语的答了。
对我,倒似有些刻意冷落的样子。
因为每次我要同君父谈事时,她便会适时开口说话,好似故意不让我有机会插话。
这……好像我没有得罪过她吧,宫中姐妹,我也不过偶尔串串门子,谈得也不是什么很深的话题,都是些十分客套有礼的话,所以并未深交,也就谈不上怨仇了,除了辟。
从父亲宫室中出来,走在庑廊之上,刚要出闱门,便让人唤住。
“阿姊!”
立定,我就知道她有话说。
“鱼唤我?”
“嗯,阿姊,能否与鱼一谈。”
点点头,“至阿妹宫室,还是……”
两人寻着一僻静处站定,不远处,我记得少时种着几株梅的,也不知,是否己经全然怒放。
“鱼有何事便直说罢,我还需去阿母宫室。”
“毋需多久,不过寥寥几句,鱼亦需往公宫。”
“那说吧……”
“阿姊,你……于陈磊一事,鱼非有意。”
不在意一笑,“此事鱼毋需往心里去,娻与之婚姻,乃天不允,不怪鱼。”
不过好似我的劝慰并不是对方需要的,或者说,鱼真正要说的并不是此事,而此事,她明显的并未真正内疚,她口中说出的话,温柔之极,却又剜得人心上有些痛。
她说,“阿姊,阿母去时有遗命与鱼。道她若不在,婚事必会推后改期,让我在出嫁之前,务必提醒阿兄毋与你过多接触,此事,鱼己与兄言,但他似乎听不进,仍旧每日去寻你……因此,我想请阿姊看在此为母亲遗命,毋再与兄熙见面。虽然,我知道这样要求有些过份,但我所能求的,不过汝矣!”
说罢;本就寒冷的空气凝滞下来,两人之间一片死寂,心上冰冷得紧,而我知晓我的脸色也定是冰冷之极。
鱼见我不答,看我几眼,又等我一会。便欠了欠身,最后转身离去,纯白的雪景里,那道黄裳很快远去,接着消失在长长的庑廊之后,那匆忙之姿,倒似让人觉得身后有洪蛇猛兽追赶。
待她走后,我忽尔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
如此的莫明其妙,这番话,鱼倒底想要说什么?
我笑得前俯后仰,却有晶莹泪滴溅落白白的雪地里,不过片刻凝结成冰,这天气太严寒了,而这些人,也太莫明其妙了,先不说阿兄待我己是冷淡之极,还时不时现出怒气,明显地不想看到我。
哪会每日去我宫室寻我……更何况,阿兄酋要做何,不是我能管的,鱼凭什么让我避着他,难道只因为她是嫡女,我是庶出,真是笑话!
这才真真是传承了正夫人之风的,哼!既然这嫡字如此好用,这继夫人位置,我便说服阿母夺了,反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虽做不了嫡女,但那威风,我也还可以耍耍的,还真当我好欺,我阿妍何时如此窝襄过了!
未来
阿母临睡前,遣退寺姆世妇等,我从柜中翻出今早世妇们收起的席褥,帮母亲垫好床榻,又等她泡好脚,方扶她上床靠于床柱,“阿母,阿母可欲效帝妃娥皇?”
阿母接陶盂的手一顿,尔后轻啜一口,脸上神色在烛燎之下看不明确,“娻这些时日不悦,可是为了继夫人人选一事?”
“嗯。”
阿母笑笑,轻轻将陶盂放在床侧几上,看我一会但笑不语,良久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道,“孺子!汝父之事向来由己,妇人不容置喙,即使阿母有意,又岂能动摇汝父之意?”
撇撇嘴,帮阿母拉高衾被,素来便知君父吃软不吃硬,国务政事亦是不允妇人插手,我自然不会学着那些媵室那般去做。
“可……在娻看来,阿母此次似有欲擒故纵之意?”说完又掖了掖被角;思索一下方缓缓问了。
愣住,阿母先是疑惑,尔后露出了悟,含笑回我,“欲擒故纵?娻之所言倒甚为形象,只是阿母并非欲擒故纵,而是不意为之……十五载前,我欲为君妻时却不可为,十五载后,己然习惯如此……己不愿为,只要娻日后能与夫君和睦相处,阿母便己别无所求。”说罢,双眸垂下一副不愿再谈的神情。
见此,莫名地,心上涌起一股忧伤来,要习惯十五载如此等着偶尔的宠幸,十五载后又说出这样的话,只怕该是心如止水了罢,阿母己经不对君父怀有任何希望了,不愿争了,也似乎争不动了。
但我……忽地生出股不甘来,凭何阿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