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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上,刘欣这次并没有迁怒他人的念头,虽然宫中守卫们有看护不全之责,更多的还是自己的犹豫不决造成的疏忽,若是能早点承认自己的心意,放开一切,将董贤守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即便自己不能站起来又如何,只要他还在这个龙椅上一天,就必定能护他周全,不受半点伤害委屈。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才会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伸出去的手刚要抚上董贤的头发,腿上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感,使他不得不放弃的垂下手,心中依旧顾忌着那点颜面,咬牙推开董贤,冷声道:“你出去。”
董贤不敢置信地抬头,刚刚还温声说着自己错了的人,转眼间就变得粗暴起来,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刘欣早已越过他走向床榻,董贤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他的背影,以他以往的脾气,若是别人这么反复无情,他早暴跳起来跟人打起来了,然而早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会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来了,况且刘欣这么多次的反常,让他不得不多心,直觉告诉他,刘欣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陛下,该换药了。”不知何时,柳世映走了过来,在刘欣榻前跪下,轻声提醒道。
“圣卿,若无事,便退下吧。”意识到之前的话有些不妥,刘欣改了称呼,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董贤站在那里咬了咬唇,愣了片刻,还是托着那只受伤的手臂转了身。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刘欣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柳世映冷声道:“以后不要在圣卿面前提换药的事情。”
柳世映闻言立刻以额伏地,“陛下恕罪,微臣莽撞了。”
“起身吧。”刘欣话落,看着柳世映着手换药,虽不是第一次时痛不可忍,却仍是苦不堪言,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朕的这双腿还能支撑多久?”
柳世映忙碌的手蓦然停了下来,刘欣皱眉道:“实言便是。”见柳世映仍面露犹豫之色,刘欣又加了句:“若是隐瞒,便是欺君。”
柳世映闻言,遂咬牙道:“大概就在这几日了。”
“这么快。”刘欣似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语,低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换完药,刘欣整个人汗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出的一样,柳世映深深看了眼陷入昏睡中的人,默默地收拾好东西,走至门口,看到藏在层层幔帐之后的董贤,四目相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大步出门。
董贤在刘欣身边坐下,轻轻拂去他头上的汗,握住他在被下的手,盯着他苍白的脸,一阵恍惚。南思的话又在耳边回荡:董大人,求求你,不要再让陛下伤心了好吗?陛下为了你,每日拖着病体忍着痛楚强装笑脸,你为什么非但不体谅陛下的苦心,还要在陛下面前跟别人眉来眼去惹陛下伤心?南思不认得几个字,没有董大人有学识,但是南思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董大人,陛下待你情深至此,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病体?刘欣他……陛下他怎么了?”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字眼,董贤焦急问道。
南思凄然道:“朝野上下皆知陛□体抱恙,足不能行,唯有你,唯有你——”语气蓦地凌厉起来,接下来的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切骨的恨意说出:“董——贤——董——大——人——,唯有你被瞒得密不透风毫不知情。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跟他并肩齐坐?你凭什么……凭什么在大漠过的逍遥自在?若是……若是陛下万一有什么……董贤!”南思突然欺上前来,拽着董贤的领口,目光发狠道:“南思纵然人小力微,也决计不会放你安宁!”
董贤被那句万一震得天旋地转,踉跄着连连后退几步,喃喃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
“为什么?”南思笑了,“董贤,董大人,你只知道自己的真心,只看得到自己的真心,别人的真心,你就瞎了似的怎么都看不到?别人的真心,就活该被你踩在脚下?”
“不是,我……我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呀……”董贤下意识的小声反驳着。南思附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累赘。”
董贤倚着背后的宫墙,慢慢滑落到地上,低低笑了起来,只是以手遮住的面庞上两行清泪不断落下,浸湿了胸前一大片衣服。呆坐了许久回过神来,猛然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不待完全适应过来,快步走到殿门,示意侍人不要出声,悄悄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隐在刘欣看不见的角落,正好听到刘欣问的那句话,顿时心律错乱,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摇摇欲坠,摸索着身后的墙壁扶着缓缓坐下,脑子一片空白。
待到能动之时,正看到柳世映提着药箱往外走,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个头,董贤便迫不及待地去看刘欣。苍白的脸色,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紧闭着的双眼,董贤的瞳孔一缩,心像被人狠狠地拽成了一团,他何时见过刘欣如此脆弱。在他印象里,刘欣是带着冷漠面具的温柔,是带着无奈笑容的允许,是不容拒绝的霸道专横,而眼前的这个人,分明羸弱的不堪一击,脸颊消瘦的凹了下去,眼睫一抹浓重的青黑,手握在手里,骨头硌的吓人。
董贤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费力地脱掉自己的鞋袜爬上床,侧身躺下单手环住刘欣,把头放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一声一声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强撑着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也不管刘欣听不听得到,只顾自己说道:“你若不能看,我便做你的眼睛,你若不能走,我便做你的双腿。你若走,我就追,你若想放手,我就死拽着。”声音带着点儿赌气的天真,“不管怎么样,是你先惹我的,这一生休想甩掉我。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毕竟身上有伤,又折腾了这么久,说完这番话,董贤便撑不住,默认为刘欣答应了,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70、第七十章 。。。
几乎是一夜之间;董贤复宠的消息传遍长安上下;源源不断的赏赐进入董府;昔日门可罗雀的董府门槛几乎要被前来拜访的人踏平。好在董贤还在宫中养病;对此尚一无所知;否则不可避免的又是一场大吵;虽然已与刘欣解开心结;两人的感情日益升温;然而若是知道像娈童一样随着帝王的心情而被冷落或被宠幸;都是不能忍受的。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事情,”热情冷却下来之后;董贤想起之前的一些疑点,立即质问刘欣。既是两个人已经决定在一起,那么有些事情去问旁观者,则不如干脆直截了当的找刘欣问个清楚,毕竟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与刘欣坦白相告还是不一样的,恋人之间的相互坦诚比真相更重要。
刘欣尚未开口,便被董贤敏锐的捕捉到他眼里的闪烁之色,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董贤侧头,吻上他的唇,轻柔的湿润的纯粹的吻,像是落在唇边的一片羽毛,轻轻碰上随即离开,带着叹息的语气道:“你若瞒我,我必会想法设法从别的地方得知。与其如此,若是对我好,不如由你亲口告诉我,也免得我胡思乱想。”
看到刘欣依旧沉默着不说话,董贤又道:“你要不说,我岂不是会更加担心害怕?将心比心,若是我有什么瞒着你,你会就此放心由着我来吗?不会私下探查追问吗?”
刘欣眼神微闪,终是认命一般紧紧将他搂入怀中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是我太自以为是,认为瞒着你便是对你好,没设身处地想到你的心情。”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才慢慢说出原委,说完之后,深深凝视着董贤:“圣卿,若是我从此是为废人,你……还会……”
话音未落便被堵入唇中,董贤近乎疯狂地吻着他,舌尖探入口中竭力寻着他的舌狠狠搅拌,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拆吃入腹。
一吻既毕,董贤推开他,喘着气盯着他,眼睛里通红像是燃着了火,刘欣知道这是他发怒的预兆,急声唤道:“圣卿!”
董贤看了他一会儿,眼里渐渐湿润起来,刘欣连声叫道:“圣卿,圣卿,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你别……”余下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来,因为他看到董贤的眼泪从指缝中不断流出,瞬间打湿了面前的那片地面。那双好看的,从来噙着笑意的眼睛,为什么也会含着这么多泪。刘欣住了嘴,也沉默着蹲下去,将董贤圈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低声安抚道:“是我的错,都过去了,不要怕。”
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哭完才作罢,过了许久,董贤才停止无声的哭泣,累极的倚在刘欣身上,两人之间一时静谧无语,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静静地不知待了多久,直到南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该吃药了。”
刘欣像被梦中被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侧过身子看去,董贤阖着眼,头歪歪地搭在他肩膀上,似乎是睡着了。
刘欣轻轻唤了声:“圣卿?”董贤微微皱了皱眉,刘欣勾了勾唇角,现出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的笑容,将他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为他盖上被褥。转过身来走至案桌前坐下,声音平稳道:“进来吧。”
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口吞下,示意南思端盆水来,坐在床边看着董贤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拧了帕子轻轻地擦拭干净,南思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悄悄看上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刘欣专注的看着董贤,对此一无所知,董贤前段日子被划伤的脸已经慢慢褪下疤来,那两道伤比较深的口子也接近痊愈,只是有些发白,尚能看出痕迹。刘欣从旁边的药盒子里拿出一只碧绿小瓶,倒了些晶莹剔透的药水在一只手上,另外一只手指蘸着少许,轻轻地在董贤脸上的那两道疤痕上来回抹着。柳世映调配的药果然有效,大概再用上那么几次,就能恢复如初了。刘欣默默想着涂完药,又洗了洗手擦干,将帕子丢回盆中,道:“下去。”
南思道了声是端着水盆往外走,刘欣刻意压低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手脚轻一些。”南思无声地拽紧了水盆的边沿,依旧顺从道:“是。”轻手轻脚地走至门口,小心回头看了一眼,刘欣低头看着董贤的温柔神色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心似乎被无形的刀剖成两半,痛的麻木。
刘欣默默地看着董贤出神,不料门被关上的声音刚传过来,董贤就蓦地睁开了双眼,因为哭过而愈显清明的眼睛看的刘欣心中一动,俯身便含住那双朝思暮想的唇,尽管这段时间两人抵足而眠,却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都未曾亲密接触,不断辗转加深的吻渐渐勾起了两人深埋在心底的渴望。
粗喘着气分开,两人鼻尖相碰,眼中是彼此压抑着欲望的神情,无须多言,铺天盖地的吻又落了下来,身影在床上纠缠成团,发尾在翻滚中绕成结,只听到自己和对方粗重的喘息。黏腻中,忽听刘欣闷哼一声,重重地压在董贤身上。
董贤欲望瞬间冷却,脑中一片慌乱,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传来:“怎么了?我去叫御医!”
刘欣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身形,道:“无碍。”
“怎么会无碍?”董贤的声音瞬间提高,慌乱道:“是不是腿又疼了?我——唔——”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刘欣张口含住他的耳垂,往他耳朵里呼气:“圣卿会不会嫌我无用?我的腿……”
董贤强抑着忍住从耳朵快速蔓延到全身的酥麻,抽出一丝清明,断断续续着话不成句:“腿?腿是不是……是不是又……又疼……了……我……嗯啊……”
刘欣无奈道:“腿用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