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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眼看着离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走快、走慢、拐进七弯八弯的弄堂、拐出来……尾巴甩不掉。端木瞬心里越来越着急,雪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他都没来得及去理,额上早已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他把绒线帽摘了攥在手里,只恨为什么羽绒服里的羽毛只能保暖用,到了关键时刻,就“羽毛”的本职忘了个精光——要是羽绒服能随时变翅膀,一拍就能飞,那该多好啊。
端木瞬心不在焉地走到另一个十字路口,假装等绿灯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空空的,没有人。可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知道自己被人盯,那些平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第六感此刻竟然变得异常灵敏了。
——盯他梢的是高手。他发现了。
左手边的马路那头,摇摇晃晃开过来一辆车,好像是出租车,有顶灯,挡风玻璃前“空车”的红灯却暗着。端木瞬眼尖,看出车里只有司机,大概是开完了夜班正打算回家休息的。地上有雪又有水,加之快到十字路口,车开得有些慢,几乎听不出引擎声。
端木瞬再次回头看看,身后还是空的,没有人,马路上也是空的,看来盯他的人没有开车出来,就算有车,也不在附近。他咬了咬牙,径直朝出租车走了过去。
司机大叔很好心,明明已经要收工下班了,看到端木瞬一个人冒着雪深更半夜拦他的车,还是停了下来。
端木瞬说大哥帮帮忙,有坏人盯着我。
司机看看他,大概觉得一个长得这么干净秀气的年轻人不会撒谎骗自己,又张望了一下端木瞬身后,稍远的地方似乎真的有几个人,人高马大一身黑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司机大叔的正义感被激发了,连声说快上来快上来,然后也不管是不是下雪路滑,一脚油门“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汽车发动的时候,端木瞬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总算不会弄巧成拙。司机大叔也算老江湖,他怕有人开车盯,没有朝反方向逃,而是打了个弯,直直向端木瞬来的方向直开过去。
端木瞬先是一怔,随后知道司机是真信了自己的话,在想办法帮自己逃跑呢——如果对方有车,这会儿还要突然掉头,怎么说也可以争取一大把时间了。
他心里暗暗对大叔说了声“对不起”外加“谢谢”,一边想顺便看看盯梢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汽车驶过路灯下的一刹那,他赫然看到站在一片半明半灭光芒下的几个人。而在那些人中间,最醒目的是一双令他无比熟悉无比动容的眼睛。
——是的,他看到汪濯沸担心而忧郁的眼睛,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第51章·俄国的传说
据俄国人的传说,初雪这天在一起的恋人能够白头到老。可今年安平市的这场初雪却没有给任何有情人一次在骤雪初歇时分、四下银装素裹空气清朗的散步的机会。所谓初雪在十一月临近尾声的时候,某个安静的深夜里骤然临世,不带任何的预先告知。
一开始,只是很小的一片两片雪花,掉在地上就不见了。到了几近黎明、最黑暗的时分,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大风,雪也骤然变大了,纷纷扬扬撒得漫天都是,一时间颇有些狂风暴雪的昏天黑地之势。想来大概这些年外地的那些所谓雪灾的初始,也不过如此。
端木瞬坐在开了暖气的出租车里,听到车载广播里女主播正在用甜美的声音在劝解一个愁苦的男人。那男人操着很重的鼻音向全安平市看到这场初雪的人们宣布他被三个女孩困扰,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的。端木瞬觉得这人真是恶心透了——要是一个人明明占了便宜还要做出痛苦的模样来,那这人不是欠揍就是欠揍,要么还是欠揍。
司机大叔没功夫理这欠揍的猥琐男,而是心有余悸地说,乖乖,刚才真是紧张,吓得我一身冷汗。年轻人,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打劫的呢,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被人打劫。那几个人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太恐怖了,跟电影里的黑帮一样。幸好你遇上我啊,否则真不知道会被他们怎么样。
端木瞬听着,心不在焉地“嗯”了几声。他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鼻音男的叙述和司机大叔的唠叨在耳边飘过去,飘过去之后就不见了。他一会儿想,要是那三个女孩子非得缠着这种操鼻音说话的男人,那么她们不是聋子就是傻瓜;一会儿又想,汪濯沸永远都是那么醒目那么夺人眼球,司机大叔又不认识他们,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是领头的,他那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真是再深的夜色也挡不住;过了一会儿再想到自己这会儿要去见的人……
想来想去,总觉得汪濯沸刚才的眼神还停留在车窗上。担心的、忧伤的、焦急的、懊恼的……全都成了窗玻璃上的倒映,一片片雪花凝成的小水珠布满了车窗,每一个水珠里都是汪濯沸的眼睛。
他在心里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可是丝毫无法减轻他的负罪感。
明明答应了汪濯沸,以后只要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不论大小不论涉及什么人,都要告诉他。明明说好不会再自作主张擅自行动。明明打定了主意再也不会让汪濯沸担心。
可是他食言了,就在这个他企盼了很久的初雪之夜。他扔下汪濯沸一个人跑出来去赴约,竟然还甩掉了汪濯沸的盯梢。
天那么黑,风那么大,雪那么大,外面又那么冷,汪濯沸冷吗?他今晚到底睡过没?他这样为自己伤神多久了?
端木瞬突然开始忧伤起来,忧伤像水一样,很快灌满了他的整个心脏。
鼻音男终于挂掉了电话,他诉了半天苦也没得出什么所以然来。端木瞬可以想象,到了早晨,他“啪”地挂掉电话,洗漱打扮去上班。一会儿这个女孩来找他,一会儿那个女孩来呼他,三个他全舍不得,到了晚上又开始愁肠百结,假装正人君子。
而司机的话题已经从刚才令他惊心动魄的一幕转到了他自己身上,他絮絮叨叨地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今年刚上大学,在外地。唉不知道她会不会交到什么坏朋友,现在世道不好啊,像刚才,坏人都能正大光明上街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端木瞬仍是听着一点没听着一点,眼看着最远最远的天空边际已经开始有点点变得浅蓝了,雪也好像小了很多,刚才一阵猛烈的暴风过去,现在整个天地又开始重归平静了。
——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就要停了。
可汪濯沸的眼神还停留在车窗上,挥也挥不去。他扭过头不敢也不忍多看,可别开目光不到五秒又忍不住把脑袋转回去,盯着它看。往窗玻璃上呵口气,乳白色的氤氲好像没洗干净的牛奶瓶。他把汪濯沸眼睛的地方留出来,画上鼻子和嘴巴,配上一个头,小小的卡通身子。很可爱的小人,可眼神还是忧郁的、忧伤的、担心而失落的,再卡通也抵挡不了那扑面而来的伤感气息。
端木瞬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大叔,麻烦您停车吧。”
“什么?”司机没听明白。
“停车吧。”端木瞬重复了一遍。
“可是有坏人追你啊。”司机无不担忧。
“没事,我家就在这里。”端木瞬随手指了指旁边一幢居民楼。
“真的?”司机还是不放心,“要不要打个电话叫你家人下来接你?”
端木瞬摇摇头:“不用,我一进去就到了,他们在睡觉,不吵醒他们了。”
司机大概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把车停在路边,嘱咐道:“你小心啊。”
端木瞬点点头,开始在衣兜里找钱。
“不用了,”司机阻止他,“我都没有打表,而且这条路我正好顺路回家。就算让我学一次雷锋吧,别给我钱了。”
端木瞬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他还骗了好心的司机大叔,两人推来让去了好一会儿,最后司机象征性地收了他十块钱,目送他走进楼道里,才放心地开车离去。
端木瞬在楼道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雪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和刚开始下的时候一样,好像随时会霁光大开、晴空万里的样子。他看到出租车的尾灯渐行渐远,最终化为红红的一个小点,在迷离的夜色中跳了跳,一瞬间消失不见。他深吸一口气,往反方向走了出去。
才走过一条街,就看到正前方耀眼的车灯射过来,车速很快,几乎一下子就到了眼前。端木瞬停下脚步,本能地举手挡住灯光。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放下手的时候,还没看清什么,就猛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楼进了怀里。
鼻子里吸到熟悉的味道,端木瞬一颗原本在冷冰冰空气里流离失所的心,忽然像是找到了倚靠,一下子沉下去了,沉到那万劫不复的、柔软的深渊里去了。
汪濯沸紧紧抱着端木瞬,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好像生怕少用一分力、他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的,热烈而急切的,在冬季的黎明带出一小团一小团的白雾。
“你干什么?小瞬,你这是干什么?”汪濯沸重复着,有点语无伦次,完全不似平日里那个天塌下来都四平八稳的他。
“你吓死我了!”他说。
端木瞬心里有什么东西化掉了,像是落在地上的雪片,静悄悄地落地、静悄悄地融解,除了冷冰冰的一小滴水珠之外,找不到一丝痕迹。
现在,这颗小水珠也在汪濯沸炙热的怀抱里蒸发掉了。这下是真真正正、什么也没有了。
“阿濯……”他不自觉地伸手抱住汪濯沸的背,“对不起……”他小声说。
汪濯沸侧了侧脸,用自己的脸颊去感受端木瞬柔软的后脑勺,几根头发钻进他的嘴唇之间,他抿了抿唇,用一种最隐密、最含蓄的方式亲吻了一下怀里这个心爱的孩子。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恢复正常了。
“你吓死我了……”他重复了一遍。
端木瞬抬头看到飘飘落下的雪花——已经是最后几片了,落得有些慢,很是不舍般的——总算和汪濯沸一起经历了一次初雪。俄国人的那个古老传说,真的可以应验吗?
“对不起嘛……”他悄悄红了脸,小声嗫嚅着。
端木瞬正对着载着汪濯沸前来的车,这会儿正好可以看到车里,开车的是居群,居群旁边还坐着一个励丰的干部。两人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好像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一样,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老大,能装聋作哑自然要装聋作哑,可又不能直接把车灯关了,反而欲盖弥彰。于是只好开着,任粗大明亮光芒照着他们,好像看舞台上的表演一样。
那励丰的干部想看而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瞪着好奇的眼睛,时不时地瞥一眼。居群干脆低了头,假装看地图——黑灯瞎火他看个毛地图。
端木瞬被他们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一下,汪濯沸的手臂松了松。
“他们在看……”端木瞬放低了声音,在汪濯沸耳边悄悄道。
汪濯沸一呆,随即放开了他,却不敢完全放手,而是扶着他的肩,把他限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
“你这是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我?”汪濯沸定了心,也恢复了几分理智,他看着端木瞬,略显严肃地问。
端木瞬咬了咬唇,目光游移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小瞬,你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些什么,”汪濯沸说,“我不怕你别的,只是怕你有事,刚才你上了那辆来历不明的出租车的时候,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多怕在车窗里看到你的那一眼就是最后一眼了……”
说了这里他哽住了,半张了嘴,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一向内敛的自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