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这么快啊……”老杜抖抖索索地一边擦汗一边说。
费仁白了他一眼:“快什么?这叫高局长被人揪了小辫子,虎落平阳。要是他还是局长,你以为这猪头这会儿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吗?”他指着端木瞬。
邱懿南把他的手拉下来:“这是局里的规定,我们做不了主。抱歉。”
“哦……”老杜又看了一眼汪濯沸,“那……那就算了。”
整个对话的过程中,端木瞬始终注视着汪濯沸,盼望他能够说些什么。甚至不需要他为了自己而跟公安局的领导对着干,即便只是为自己小小地争取一下,说几句好话,就足够了。
可是汪濯沸的嘴唇紧抿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端木瞬忽然感到害怕,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汪濯沸。他不认识他。
邱懿南走过来给他重新戴上手铐,并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这几天我们会继续调查。你提供的证词,我们会认真对待。希望可以找出你的不在场证据。”
端木瞬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去望汪濯沸,可是汪濯沸却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端木瞬忽然开始难过起来。其实他之前还并没有特别难过,哪怕是经历了一夜的审问,知道汪彤儿来报案、诬陷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他都没有特别难过。可是这一刻,是他真的难过了。
原本深信不疑的东西,在汪濯沸扭过脸去的瞬间,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绊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已是鲜血淋漓。
他从前不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它重要得就像长在身上那样,你不能和它分开。可是它实际上又不长在身上,是最最容易丢失的东西。
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最最容易丢失的东西——以前他为什么不知道?
端木瞬的眼泪积在眼眶里,积到很多很多、很重很重的时候,就自己掉下来。一滴一滴,怎么也连不起来,像他心底的爱情那样沉重。
邱懿南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说:“走吧。”然后把前方的路给他让出来。
端木瞬回头,巴巴地看向汪濯沸。
他现在已经不指望汪濯沸可以出面在为他说什么了。可是他为什么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叫一下他的名字也好。他难道不知道,今天这样分别之后,以后他们的见面,也许只能隔着铁窗来进行了?
汪濯沸依旧执拗地望定窗外,窗外是隆冬季节最让人欣喜的艳阳天。他望得那样深切而执着,好像窗外那轮心生的太阳就是他灵魂可以依托的所在。
端木瞬不想走,可是他又不得不走。他的难过和绝望牵动着胸膛里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他的灵魂被他的难过和绝望挤出来,飘起来,留在天花板上。
端木瞬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等等!”
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
端木瞬一喜,连忙回头,可又立即颓丧下来——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却不是汪濯沸的。
汪濯沸也把目光收了回来,有点好奇地看着费仁。
“你等一下。”
费仁说着,快步跑出接待室。片刻,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一份豆浆和煎饼果子。
“早饭,你拿着。等会儿去我办公室,吃完了再过去。拘留所的伙食不太好。”费仁说得有点僵硬。
端木瞬眼泪汪汪地接过来。
费仁嫌恶地皱皱眉:“老子辛辛苦苦买来的,别把鼻涕一起吃进去。”
端木瞬又“哧”一下地笑了。
天空好像明朗了一点。
“阿濯,我走了。”他回过头,对汪濯沸说。
汪濯沸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嗯。”端木瞬头一低,在眼泪再次掉出来之前,揣着费仁的早点和一个跌跌撞撞的心,离开了接待室。
费仁和端木瞬刚一离开,老杜就虚弱地一屁股坐下来。
“噢哟,紧张死我了……”老杜以手作扇,给自己扇风,忽然发现老板还站在那里,自己居然坐下来,似乎不太合适,又连忙站起来。
汪濯沸点点头:“没事,你坐。辛苦你了。”
老杜连连摇头:“不不,我不辛苦。倒是辛苦了端木那孩子。”
汪濯沸心里揪了一下,幽幽叹了一口气。
邱懿南抱着臂,饶有兴致地瞅着汪濯沸:“这样真的可以吗?”
汪濯沸又叹气:“想要最快找出真凶,知道彤儿这么做的真正目的,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了。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拖,长痛不如短痛,小瞬会理解的……还有就是,现在,倒是让他待在拘留所里,反而比较安全。”
邱懿南轻轻叹息,汪濯沸表面上虽这么说,但是他内心的动摇和犹豫比谁都要重都要多。邱懿南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不论是站在个人立场,还是站在警察的立场,他都希望能够早日破案。
汪濯沸提出的计划,无疑是破案最快最简洁的方法。相似的想法他之前也有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这个计划的关键人物是端木瞬,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吃苦,甚至可能身心受创。他能看出汪濯沸对端木瞬的爱和保护有多深,要执行这个计划,汪濯沸肯定第一个不同意,那就根本无法进行。
可如今,这个计划由汪濯沸自己提出来,这不但可以为端木瞬洗脱嫌疑,还可以找出真凶。他调来西署几个月,一直埋头在这件案子里,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看到曙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意放弃。
“我会托拘留所的几个朋友好好照顾他,在里面的时间也不会久,他应该不会吃苦。”
汪濯沸点点头:“谢谢。”
还有一些话邱懿南没有说,但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说,汪濯沸也一定会安排去做。拘留所里人品复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单凭端木瞬的处事经验和待人习惯,免不了要吃亏。他能为端木瞬所做的安排,顶多是让拘留所的狱警待他好一点,给他安排干净一点的房间,把他分在安分一点的组别,仅此而已。可汪濯沸能做的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安排自己手下的小弟进去保护端木瞬,甚至可能里面已经有着他的人。
只是这些话,以邱懿南的身份,他不能说。他不说,但他相信汪濯沸知道。
棋逢对手的快感,旁人往往难以体会。
“那么,”邱懿南也给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讨论一下接下去该怎么做吧。”他说。
端木瞬就这样进了拘留所,一个他就算穷尽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脑细胞,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进来第二次的地方(上次是殴打城管,没多久就被小汪弄出去了)。
送他过来的是费仁。出了那间会议室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汪濯沸。不但没见到汪濯沸,就连平时似乎总是和费仁出双入对的邱懿南也不知去向。
他没有问,费仁也没有说。两个人赌气一样的一路无话。
一直到车子开进拘留所大门,费仁让他下车。开车门的时候见他脚步粘滞,费仁于是说:“你放心,就你这种猪样子,没人要欺负你。”
端木瞬刚想发火,就听到费仁接着说:“南南和汪老大都替你安排过了。这几天你就乖乖在里面呆着,别惹事,别动不动就炸毛。等老子替你查明真相,做你的再世包拯。”
端木瞬愣了愣,心里忽然涌上来一份感动——就连一向喜欢惹他生气,好像总是在跟他作对的费仁都愿意相信自己,为什么汪濯沸偏偏不信他?
他呆呆就说:“谢谢……”
费仁敷衍般地点点头,轻轻拉了他一把,说:“走了。”
于是端木瞬就开始了他短暂的监狱生涯。
第一天,他被安排在二楼朝南一间采光不错的号房,同室的是一个退休老教师。据说是孙子周岁喝多了酒,一兴奋就开车上街。醉酒驾驶,拘留两个星期。
老教师挺善解人意,并没有对他问长问短。端木瞬害怕他问起自己为什么被关进来,到时候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解释得清楚。幸好老教师没有问,没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戴着老花眼镜看《沉思录》,看几页写一点笔记,极其认真。
端木瞬从小学习成绩不好,对老师总有几分忌惮。可他心里依然很感激邱懿南。如论如何,和当老师的同屋,总好过和那些小偷强盗和新疆人在一起。
那一天直到晚上熄灯,汪濯沸都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早上放饭狱警先来开了他们的房门,让他和老教师先去领饭。路过其他号房的时候有人在后面大喊不公,还嚷嚷着要他们小心,总有一天弄死他们。狱警吼了两句,号房后面就没声了。
吃过早饭之后的活动时间,老教师一直心有余悸,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害怕他们真的来“弄死”自己。端木瞬也很紧张,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抓着凳子腿,生怕有人突然冲进来,他还可以举起凳子当作武器。
可是一直等到活动时间结束,也没有人来寻衅滋事。直到狱警来锁门,到了他门口大声赶人,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号房的门口早就蹲了几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小混混。其中一个端木瞬还认识,是励丰的小弟。那小弟离开之前朝他眨眨眼,笑了笑,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端木瞬大大松了一口气,想感谢汪濯沸,但是提不起这个心情。想来想去,最后决定默默感谢居群。
从早上等到晚上,汪濯沸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天,四个姐姐来看他。她们隔着铁窗哭得泣不成声,直说瞬瞬你瘦了,你吃苦了。
端木瞬说我在里面其实挺好,没怎么吃苦。姐姐们还是哭。
她们还说,因为怕爸爸妈妈担心,所以这事暂时没告诉他们,等小汪帮你查清楚了,事情告一个段落了,再慢慢说。
于是险些就要开始心灰意冷的端木瞬突然又变得有了几分期待。
姐姐们说,小汪这几天忙得人都看不见,好不容易回趟家也是茶饭不思,跟他说话他只是发呆,整个人都憔悴了。
端木瞬于是想,他不来看自己也许是有理由的。汪濯沸本身已经那么忙,如今还要为了这件事忧心。不论他的忧心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汪彤儿也好,这件事始终是让他伤了神也伤了心。
也许自己应该做的,是像姐姐们那样,多给他几分信任?
那一天,他没有等汪濯沸,而是早早地上床睡觉。临睡之前,向老教师借来《沉思录》翻了几页。
书的开卷就让他如醍醐灌顶——
“从我的祖父维勒斯,我学习到弘德和制怒。从我父亲的名声及对他的追忆,我懂得了谦虚和果敢……”
端木瞬想,从汪濯沸身上,我可以学到什么呢?他的坚定,他的勇敢,他的理智和明慧,以及,他无法在亲妹妹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的彷徨和忧伤。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要求汪濯沸更多了。
真的。
第四天,早上例行第一个吃完早饭,渡过了被重重守护的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端木瞬正考虑着要不要再问老教师把《沉思录》借过来看几页,狱警突然来告诉他,他的律师来了。
端木瞬的律师自然就是老杜。几天不见,老杜也似乎变老了些,头发更少了些。曾经有同事和端木瞬一起说笑,称老杜的脑袋为“光明顶”。于是他们暗地里给老杜取了个外号叫“魔教教主”,后来简称“教主”。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挺对不起老杜的。
“杜老师,你辛苦了。”端木瞬坐下来,第一句话就说。
老杜有点意外地看看他,印象中这个有点不羁的绣花枕头徒弟从来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跟人说话,短短三天的拘留所生活,怎么让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老杜擦了擦额汗,道:“不辛苦,不辛苦。你在里面还……还好吗?”
端木瞬点点头。
“汪先生很惦记你。”
端木瞬还是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