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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他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立刻拿摄像头把接下来的基德的脸拍下来?活了三十来年的弗兰奇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脸真的可以像漫画里那样先白再灰后绿,接着像火山喷发一样变得通红冒气——果然一切艺术都源于生活,真得好好地记上一笔。
“喂!你这混蛋!没偷听里面的内容吧?!”气急败坏的红獒劈手想夺却扑了个空,弗兰奇摆着他招牌的SUPER造型将它举过头顶。
“你不是说你不要了吗?那我SUPER地去听一下也未尝不可……”
“你敢!!!”
弗兰奇突然意识到玩笑似乎不能开下去了,因为眼前的家伙露出了狠戾得像在战场上似的神情。这让抱着玩乐的心态的他感到有点尴尬,跳开几步,把那玩意又扔回给基德。
“妈的……既然那么重要,就别随便忘了干净啊!”他取下头顶的墨镜架在打满了铆钉的鼻梁上,“先给你说好,你那里面的其他——不管是什么,本大爷都没有动过,偷听什么的事情,是SUPER的我会干的吗?!别小瞧了人啊混账!”
基德皱紧了眉头,他竟然有点不敢迎上弗兰奇直愣愣逼过来的眼神,只得在脑袋上发泄似的乱抓一气。
“老子不是这个意思。”他刚才浑身张开了的爪牙般的气场现在又突然委顿下去了;捏着手里焕发新生的通讯器,却看起来像只刚斗败了的公鸡。“我他妈的想骂的是我自己。……”他扬了扬手里的物事,“总之,谢了。”
只要简单地输入指令,就能够听到那家伙的声音。但这举手之劳的事情,偏偏就那么难以做到。尤斯塔斯心想自己平时里绝对不知道“纠结”这俩个字怎么写,还从来没在做什么事上犹豫过这么久,就连当初决定切掉自己的手腕,也不过思考了零点几秒就下了决心;但眼下的大脑却挣扎扭曲得像是拧成了麻花,对着一个兼具洛可可与后现代两种风格微妙糅合的通讯器,却如是再三地把手腕抬起来,又放下去。
不是不想听他的声音。老实说,只要闭上眼,脑袋里简直像是原音重现一样会回响起,那些曾经的话语。但他随后又感受到这些话语微薄得近乎可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说过的可以聊供回想的对白,都太少太少了。
不是不想听他的声音。但现在,更想听他当面,给一个清晰透彻的解释,远远要好过那些曾经纠缠时的情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逢场作戏?到底你想着什么,又决定了什么?到底你承担了什么,又隐瞒着什么?到底我算是你的什么,而你又愿意成为我的什么?
即使是他尤斯塔斯•;基德,以前也不是没被人甩过的经历。有爱吃醋的女人指着他的鼻梁说他的心不知道在谁那里,然后气冲冲地走了;也有哭哭啼啼地,说你爱的其实是你自己的生活,而我根本无关紧要。倒不是讨厌她们,但也没有反驳与挽留的必要;走了就走了吧,老子忙着各种事情,没时间去哄你们开心。合不来就散了吧,天经地义。
和那只野猫绝对算是合不来的那种。谁会没事见面三句话里两句是在吵架?还嫌平常赌命似的生活不够精彩,找个人来陪自己练嘴撒气?但怎么地就偏偏恨不得让他属于自己、也真的搅到了一起,接着却留不住又放不开,不管怎样也无法平静地接受这个所谓的结局。
这些问题让他又变得烦躁起来,他讨厌极了这种模糊不清的解决方式。至少,你要说分手的话,请当着老子的面,有本事看着老子的眼睛,才能够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竟然到最后还要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打辞职报告也没有这样就通过的道理!
他气冲冲地、想也没想就拿起外套出了门,跨上座驾一气飚出几公里地,却突然发现自己连该去哪里抓这只难缠的野猫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是留在无法地带、去了玛丽乔亚还是回了北海,如今那骄傲的步子又踱在哪一处的巷子里?他这才想起当时那个卷眉厨子跟他说的话——
你知道罗是什么样的人吗?
知道他是灰色地带北海的住民,却连他在北海的住处也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他是臭名昭著的黑心外科医生,却也没有下功夫去细究过原因。他的家人呢,没了解过;他的朋友们,除了那个卷眉厨子似乎很要好,也就德雷克好像和他有些交情。
愣了半晌,基德放弃了似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一贫如洗……”
他把车一路飚去了巴拉蒂。
“哪个混蛋恨不得对全北海宣誓‘这儿是莫比迪克的据点’那样把雪狼傻啦吧唧地停在门口?!………………我就说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白痴啊尤斯塔斯•;基德!!”
娜美看到那红色扫把头的身影果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照着那脑门给了一手刀。被打的人扭过头刚骂了一句“臭娘们……”脑袋上早狠狠挨了一鞋底板,英勇的北海骑士叼着烟皱着卷眉一脸地头蛇的痞相,他那条长腿板上钉钉地架在基德的脑袋正中,警告这位不速之客“敢对娜美小姐不敬你就等着被做成狗肉火锅吧”。
基德对自己默念了一万次“要淡定”才终于遏制了当即翻脸大开杀戒的冲动。原来这里已经变成了莫比迪克的据点吗?这条情报他的确不知道。离开的这四个多月发生了很多事,从醒来之后也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
但他也没有因此想为自己辩解。山治被娜美喊出去当苦力把那辆碍事的雪狼搬进地下车库里,那家伙就旋转着步伐眼冒红心激动不已地冲出去了,基德不得不好奇为什么那只懒散的野猫会和这个花痴有交情。
现在的钟头离饭点还有很久,巴拉蒂里没有除了他以外的客人。他坐了一会,有杯苏格兰威士忌被推到面前。
“喝吧,”卷眉的厨子手脚麻利地擦桌子摆杯盘,压根没空看他一眼,“找我有事?”
“你也不问问我喝什么?”虽然倒是不讨厌这种的。基德晃了晃杯子。
山治掸了他一眼。“那是罗爱喝的酒。”
这话噎得基德立刻无话可说,他觉得尴尬得两颊都绷得紧紧地,只得猛灌了一大口下去。山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开口发问:“口感如何,有没有觉得了解他一点?”
“操……”基德知道自己那丁点儿的心事估计都早被这个狐狸似的厨子看了个透彻,但真要他说出口来却仍然艰难。舌头里像打了个结,他承认连自己头一遭给手下弟兄们演讲也没这么不顺畅过。
“你知道……特拉法尔加那个混账去哪里了吗?”连自己都听得出自己话里不足的底气。
“我怎么知道。”靠,他妈的这回答真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山治忙到手上实在没其他活可以干了,这才停了下来。他看着那个仿佛要把玻璃杯瞪出一个洞来的家伙叹了口气。
“罗又闹失踪了?我也是才听说他申请退出莫比迪克。不过正式的通告不是没有发吗?”他耸了耸肩,“反正他先前是说过只给你代班到你回来为止。”
“我不是说这个。”基德说,他却听出了山治话里不经意的地方,“‘又’?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吗?”
“那家伙纠结还是下决定都是自己一个人,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深思熟虑……但总之不会和任何人商量。以前他也在这里呆过一阵子,失踪半个月一个月之类的是常事,别人说什么都不听。每次觉得他能活着回来真是命大啊……”山治像是漫不经心地擦着杯子,“不过俗话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你就等着吧,他也许会回来的……只要你等得及的话。”
“老子为什么要等?!”基德气冲冲地把空了的酒杯惯在桌子上,“那家伙莫名其妙地消失,莫名其妙地不进家门,莫名其妙地说要分手,莫名其妙地说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要揪着他当面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一刻也不能等!”
“反正你把桌子啃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山治适时泼上一瓢冷水,兜头把那家伙淋得蔫了下去,他恶狠狠地说,“妈的老子看你怎看怎不爽,屁都不了解一个,就凭你自己那点眼界在那想当然!别人都他妈的该顺着你那趾高气扬的性子?照我说,你这都是活该,老子可不同情你!”
他以为那只红獒会立刻站起来反咬一口或者拂袖而去;但结果并不是他期望中的那样。那家伙认真地瞪着他,却并没有想走或者想打架的意思。“你他妈的简直对极了。”基德说,“但我可不打算就这样和他一刀两断。”他晃了晃空杯子,“喂,再来点儿。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倒给我。哪怕就是我一个人犯傻在那儿一头热也好——不得到我满意的答案之前,我可不允许他擅自离开这种事情!”
山治愣了愣,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酒瓶,将那空置的杯子里倾满酒香。他有些理解为什么罗会看上这家伙了。
“我就做一回好事。”他咬着烟蒂含糊不清地说。
罗,也许这家伙……能把你真正地从那里带回来也说不定。
“你知道罗以前和香波地的地下掮客之间的关系吗?”
“他和地下掮客还有联系?”
“啊,以前过不下去倒卖药剂的时候,和他们多少都有些纠葛。他有过一段很颓废的日子呢。哦,你大概不知道,他在成为外科医生以前,都是以药剂师的身份在活动的……当然没证就是了。”
地下掮客……又是掮客组织?这段时间到底多少次听到这个名号了。三把刀的罗罗诺亚说是追着掮客的步伐从灰色地带一路跟到香波地,也就是这群倒买倒卖的内鬼和玛丽乔亚串通了一气才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他猛地想起那天爆炸骤起,特拉法尔加跃出窗口时说——“城市里有内鬼”。
他也知道?那之前他突然消失恐怕也是……
“那天夜里香波地遇袭,我在早上5点左右在能源基站旁边看到罗和一群稀奇古怪的人达成了什么交易然后被带走了。之后佣兵对香波地的进攻就停止了。我离得很远当时只看到为首的那一个人长着惨白的脸,戴着绅士帽拿着绅士手杖。后来绿藻……咳,是罗罗诺亚说,那家伙应该是‘黑胡子’里的‘拉斐特’。”
基德变了脸色。“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急切地想要寻求确认一样,再没有疑虑地急忙打开自己耳畔的通讯录音。
短暂的沉默、水声与不甚清晰的对话之后,他听见了特拉法尔加的声音。那声音令他整个胸腔骤然窒紧,才明白自己在没了专属医生以后究竟病成了多么可怜的样子。但接着他突然猛地睁大了眼摁紧了耳畔,生怕再错过了一个字。
「喂,这里是特拉法尔加•;罗。」
「你是……拉斐特!」
「你监视我?!」
「闭嘴!别给我鬼扯了,你怎么搞到了樱花会所的私人通讯频段?有什么目的?」
「……等我一会。」
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他是去洗澡了;出来后房里关了灯,他便理所应当地去吻他的爱人。后来他因为那家伙把自己弄睡着而私自出门发了火,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但结果关于此事的解释,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你怎么了,红毛?那张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看起来真够恶心。”山治皱了皱眉头,但他直觉觉得事情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妈的这点破事!……我真应该早点发觉的……我只是在后悔这个而已。”基德突然如释重负地卸下力道倒下去,椅子被他压得吱嘎嘎地响,他突然大笑起来。
“喂喂,事情没这么简单。不仅仅是被带走而已,应该说,罗是自愿跟他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