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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北苍新历圣武元年,新君元文敬即位。
圣武帝即位伊始,在朝廷上,整肃朝纲,诛除佞幸,广纳贤臣;在民政上,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并在民间设立直谏署,专门负责调查民间的各地冤情,然后报备朝廷,一旦核实确属冤假错案,立即给予平冤昭雪,并对涉案官员进行严厉惩处。
短短两年不到,北苍国上下,对这位年仅十五岁即位,仅用不到两年时间,就把国家从一片混乱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年轻睿智的皇帝,而赞不绝口。
圣武三年夏,一队装束统一的黑衣人,警惕地护着一辆马车,行驶在北苍国狭长的山谷中。
素色帘布的马车内,但见一俊逸的男子,被绳捆索缚于马车之中。拇指粗的绳索把那个人双手紧紧反剪于背后捆牢,然后绑住两腿后,又交叉绕回颈间,最后在后背打了死结。这样捆法的好处是,无论被捉住的是何人,任他武艺再高明,一旦要挣脱绳索,必然会令交叉在颈间的绳索越收越紧,最终窒息而亡。大概是怕那人咬舌自尽,便在他口中塞满了柔软的丝质物。
那人似有些不甘心,一路上,从他被北苍国的大内暗卫活捉,秘密解往北苍国都开始,他曾数次尝试挣脱着绳索,结果都因为这个古怪的绳索打结方法而失败。
他挣动了下有些麻木的双臂,马上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窒息感,无奈,他停止挣扎,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他哪里知道,这个绳索的打结方法,是北苍国那个乳臭未干、但是治国方面颇有建树的小皇帝,专门为了捉拿他而设计的呢。
北苍国皇宫最高处的殿阁,便是皇帝的寝宫沧澜殿。
气势恢弘的殿阁前,年轻的圣武帝穿戴着一身耀眼的明黄色服饰,站在汉白玉栏杆前,望向远方的太液池,深邃的目光飘忽不定。
“按行程算,他们应该到洪口关了吧?”
宿卫在皇帝身后的暗卫首领宁羽,恭敬地回答:“禀陛下,刚接到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到了洪口关。”
“他们有没有说他还好么?”小皇帝冰冷地问着,不带一丝温暖。
“回陛下,有点麻烦,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跑,于海他们看得比较紧,但又怕伤了他,所以路程上多有耽搁。”宁羽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见天子未露不悦之色,稍稍宽心。
小皇帝握紧了双拳,哼了一声,“这才对嘛,这才是东林延平侯的风格。给于海他们回信,要他们仔细在意着点咱们北苍国的‘贵客’!”
“属下遵命!”
扭过头,小皇帝眯起狭长的凤目,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耳畔,传来一阵冲龄孩童稚嫩、但气急败坏的喊叫声:放肆,你竟敢对本太、本公子动手?哇……好痛,停手……敢打本公子的屁股,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而后,一个爽朗的声音又传入耳际:好,我等着你来杀我,不过,你要先让自己强大到能杀的了我才可以……
“贺兰骢,如今你变成我的俘虏,是不是代表我已经强大到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呢?”
小皇帝扬起头,看天空一群北雁南飞,心道,时间过的好快啊,又是秋天了……
2、诡异的条件
北苍圣武二年暮秋,北苍国君撕毁两国议和表书,派大将军韩朝辉统兵三十万,挥军南下,攻打南方邻国东林。
擅长在寒凉天气作战的北苍国,避开了炎炎夏日,于秋日大举进犯,可见其目标并非是夺取几个城池关隘这么简单。
两国交战数日,北苍已经连克数城,一路高歌猛进,浩浩荡荡直指东林北方的门户,樊城。在这里,北苍大军的脚步终于被迫停了下来,他们遇到了东林国守军的顽强抵抗。
韩朝辉在樊城,也碰到了传说中东林国的夫子将军延平侯贺兰骢。令韩朝辉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两军对垒竟长达三个多月。
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大抵抗就攻城拔寨的韩朝辉实在想不出,那个远观起来,和一个白面书生没多大区别的人,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竟把他的大军阻挡在了樊城。
后来,韩朝辉总结了一下大军现在停滞不前的原因,给对手下了四个字定义:勇敢、智慧。
远在北苍国都的小皇帝,正在御花园的梅树下赏雪,静静听完八百里加急战报,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冷笑,“这就对了,延平侯名满天下,岂是他韩朝辉说拿下就能拿下的。和这种人较量,朕很兴奋,宁羽,差人给潜入东林的细作发信,告知他们,可以行动了。”
且说东林国国君整日纵情于声色之间,不思朝政,把朝中事物交付左右丞相后,不管北方敌人势如破竹,已经连连攻克数城,依旧与一众嫔妃美人夜夜笙歌,玩得乐不思蜀。
加急的军报已经摞得老高,全部堆放在廷议署无人问津,左右两位丞相不理前方军情如何吃紧,封锁了廷议署,不顾朝中反对声一片,压下所有奏报。
樊城城楼上,副将递过一封信,道:“侯爷,这是定国侯秘密差人送来的。”
唔了一声,贺兰骢打开了伯父写给自己的书信,匆匆看了几眼,纤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起拳头,身体也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道一道请求援兵的、请求运送粮草的、请求发放军饷的,以及分析当前军情的奏报,全部石沉大海,原来是被左右丞相扣押,不得上达天听。
干戈在大禹关忧心樊城军情紧急,请求发病支援,最终因没有虎符不得调兵,被翼王拦下。
而最令他痛心疾首的是,皇上居然听从了丞相的意见,令他放弃已经苦苦坚守了三个多月的樊城。信中说的明白,弃城的圣旨,不日即可送达樊城。
副将见主帅面色不好,小心地问:“侯爷,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贺兰骢没回答,而是把伯父的信,递给了忠心的副将高英。
高英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心,呐呐地说道:“怎么会这样,一旦弃城,侯爷你这三个多月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心血算什么,我心痛的是一旦樊城落入敌国手里,东林就等于失去了半壁江山,而百姓,也将陷于水火。身为武将,放弃自己的阵地,如何对得起皇天后土,如何对得起几月下来,和咱们同仇敌忾共同守城的百姓!”
贺兰骢仰天长叹,难道是天要亡我东林?
圣旨很快到了,接到圣旨那一刻,贺兰骢的心碎了。
侯爷,你要撤兵吗?
侯爷,朝廷不管我们了吗?
侯爷,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城中百姓在得知贺兰骢不得已要奉旨撤兵的时候,涌到平日他办军务的行馆,期望可以挽留下在外敌面前,他们的精神支柱。
其实,朴实的老百姓何尝不知道,贺兰骢也是万分不愿离去,然而圣命难违,他不走,就是抗旨不尊。
回到京城的贺兰骢并没能面见皇帝,而是被解除了兵权,赋闲回家。
天天在家忧心前方军情的贺兰骢终于等到了高英带来的消息,北苍的大军并没有继续南进,而是止步于樊城。令他稍稍安心的是,北苍大军并没有杀戮百姓,则是城外扎营,对于城中的守城官员和百姓,多为安抚,并出兵缉拿城外匪盗,维护治安。
虽然欣喜百姓没有被骚扰,但心思缜密的贺兰骢却在想,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一个月后,北苍国的议和使者抵达东林国都。
因玩忽丧志丢了半壁江山的东林皇帝被太后狠狠训斥了一顿,恢复了早朝,而上朝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应付北苍国使者带来的议和条件。
北苍国开出了两个条件,看似简单,却是非常棘手。其一,东林归附北苍成为附属国;其二,将延平侯贺兰骢作为今年岁贡,进献到北苍。
此时东林国,除了翼王手下还掌握少数兵马,再也调不出多余的兵,如果不答应第一个条件,那就坐等着亡国。说什么,皇帝也不愿做这亡国之君。因此,不顾一群保守大臣的死谏,东林皇帝很痛快地答应了北苍的第一个条件。
至于这诡异的第二个条件,在朝廷上则掀起轩然大**波。
贺兰骢是延平侯、神策大将军,且文武双全,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把他献出去,那东林武将,除了威武将军干戈,就没人了。再者,堂堂的延平侯,是太后的亲侄子、当今皇帝的表兄,被当做贡品献给北苍,既是对东林的侮辱,也是对贺兰骢本人的侮辱。对于这个条件,就连暗中给贺兰骢使绊子的左右丞相,也觉得有些过分。
皇帝在朝中被大臣吵得焦头烂额,回到寝宫,自己的母亲也跑来央求,不能把贺兰骢给献出去。
皇帝苦笑,自己的母亲,出身于贺兰家,对那个侄子,比对自己这个儿子还要亲。他就想不通,他贺兰骢哪点比自己强,就算他读书多、武艺又好,可还不是一样要向他这个九五之尊朝拜吗。凭什么母亲疼爱她,百姓敬他?
人在关键时刻一旦自私起来,造成的后果往往是最可怕的。
在这位和贺兰骢有着血亲关系的东林皇帝心里,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于公于私,把贺兰骢交给北苍,都是上上之策。
3、跑路被活捉
延平侯府内,贺兰骢躺在凉亭的躺椅上假寐。
天气是越来越热,午后的蝉鸣搅得人人烦躁不安。
老管家悄然步入凉亭,问:“侯爷,你难道真的要遵从圣旨,去北苍?”
贺兰骢猛地睁开眼睛,打量着面前皱纹已经爬满整个面部的老人,轻叹一声:“江伯,我如果没记错,你已经在这延平侯府三十六年了,累了吧。”
老人垂下头,“侯爷好记性,老奴伺候侯爷和老侯爷,加起来整三十六年了。”
“嗯。”贺兰骢把目光转向一池的碧莲,莲者,出淤泥而不染,人何时能和这莲花一样不染纤尘呢?
“给府中上下的人算好工钱,年纪大的多算一些养老钱,年纪小的,算一些生意本钱。你们这些年很辛苦,也累了,都走吧。”
老人一愣,“侯爷,你这是……”
贺兰骢一笑,“都走吧,以后东林再没有延平侯。”
老人心下一紧,忽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急急地说:“侯爷,你要想开啊!那道圣旨不算什么,侯爷如果要走,谁能拦得住,走吧,找干戈将军去。”
“唉。”贺兰骢叹气,“我走了,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现在,府外已经被秘密包围了,如果你们不走,我根本不能毫无牵挂的离开。”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
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贺兰骢眯起了眼睛,干戈,这次,我就全靠你了。
府中的下人拿着多于往日数倍的银钱,给贺兰骢躬身行礼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
贺兰骢在大门内,扬起手与他们招呼了下,便目送他们身影远去,直至消失。
朱漆大门嘎吱一声缓缓合上,最后发出咣当一声,阻隔了门外的喧嚣与门里的沉寂。
“都走了,我也该离开了。”贺兰骢捧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自言自语,“姑母,侄儿这里给您请罪了,侄儿无法再守护这东林的江山。”
拿过几张小字条,他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确定好时间和地点后,把字条揉碎了。那是他的弟弟干戈,飞鸽传书的字条。
天大地大,必有我贺兰骢的容身之处,岂能留在这里,坐等着被自己的国君,当做岁贡,进献给敌国。
大厅里,步入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在贺兰骢身后执剑行礼,“侯爷,如果要离开,今晚三更,御林军换班,请侯爷把握时机。”
“多谢了,但愿不会连累到你们为好。”贺兰骢不曾回头,语气淡然地向来人道谢。
那人转身便走,嘴里说道:“皇上此举,令我等也是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