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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无话,就在树下端坐,静静的、静静的凝视对方。
“你不恨我,我可也未必成你的情。”良久,雨化田首先打破难捱的沉默。眸子无波无澜,赵怀安在他眼底始终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赵怀安再次摇头,一只手不受控制的向前伸。
那只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落在对面那人古玉一般的脸上。雨化田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似笑非笑,没有制止赵怀安的行为。
赵怀安缓缓闭上眼睛,因此并没注意到雨化田眼中那抹微不足道的嘲讽。多年握剑,生满粗茧的手轻轻的,摩挲着那张没有被岁月侵蚀的脸。都说岁月如刀,可是在雨化田脸上,却找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他并没有阻拦自己,呵!
相较赵怀安一时无酒人自醉,雨化田渐渐沉下脸色,目光越发的冷冽,连最初那抹清寡的笑意也随之消失。
一切都晚了。
“你走吧。”雨化田冷冷道。
重温旧谊,到此为止。
既然不杀我给你的朋友报仇,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化干戈为玉帛,只怕是万万不能。你我中间隔着人命,没有退路。
赵怀安现出一丝忧伤,收回手,细细打量粗大的手掌,仿佛重温刚才抚上雨化田脸颊时的触感,还有掌中残存的属于他的温暖。
这人明明不冷,有血有肉,可偏偏步上了权利的迷途,无法回头。
何时能回头是岸,我愿为你风里来水里去。
然而,想要一个人回头有多难,赵怀安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是他当年辜负了那个孩子的一番心意。
自酿苦酒一杯,个中滋味,只有赵怀安独自默默品。
把赵怀安那一丝忧伤收进眼底,雨化田心下一动,淡淡道:“撇开你的主子与我私下见面,怕是日后不好向颍川王交代吧?”
赵怀安一怔,“主子?”
“不要当厂卫都是草包。”雨化田转了语气,冷嘲道:“颍川王早对紫禁城的龙椅虎视眈眈,筹谋多年,只等一个时机大举举事。虽说狐狸狡猾,可终是有蛛丝马迹可循。只可笑你等江湖侠义之士被蒙在鼓中,自诩替天行道,实则成就其的帝王大业。”
“这——”赵怀安一时语塞。
雨化田的话是真是假赵怀安一时无法判断,不过颍川王网罗了大批江湖人士确有其事。这些年颍川王暗中庇护被厂卫迫害的官员及其家眷,此举颇得人心。也正是为此,当年吏部尚书一死,赵怀安护送其家眷安全逃亡后,接受颍川王之邀,做起厂卫的克星。
忠臣历来清君侧存忠锄奸,这事历朝历代数不胜数。若说颍川王对龙椅有非分之想,赵怀安还真没怀疑过。
雨化田心知他不信,也是解释,反而调侃道:“待颍川王于紫禁城面南背北,大概也会效仿汉高祖诛杀功臣。这等事太祖皇帝【朱元璋】已经做过,想来,你这等江湖人士首当其冲罢?”
赵怀安表情一滞,满眼难以置信。
这算离间?
雨化田见不到赵怀安那副失神的摸样,索性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这回连人都懒得轰了。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跟在酸儒身边久了沾了几分酸腐之气,涉水江湖又自觉有几分侠义,悲天悯人,当自觉可以扭转乾坤,惠及天下苍生。却不从想,一人之力微乎其微,往往选择靠上某颗大树,最终成了人家利用的棋子。一旦江山大定,这些人再无利用价值,怕也就是一杯鸩酒的下场。
雨化田深知庙堂高位的残酷,不禁暗替赵怀安惋惜一把。此人若是不及早回头,日后难逃那杯鸩酒。不过话说回来,雨化田暗自冷笑,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雨化田的态度一下令赵怀安不解起来。
知他不想再和自己讲话,赵怀安索性也保持沉默。过了这么多年,他反而觉得看不透当年自己亲手救下的孩子。在得知当年雨化田回家的遭遇后,赵怀安时常就想,那孩子当年要多恨自己。然而,十几年后再重逢,雨化田却甘愿被自己剑指喉咙。
如今的身份,注定二人势不两立。
那日船上雨化田看似攻击凌厉,出手仍然留有余地。赵怀安也不真是一块榆木疙瘩又岂能不知,心下甚是宽慰。客栈几日,赵怀安几天辗转难眠,真正下了决心,雨化田却离开了。究竟下了什么决心,赵怀安已然不再去想。只是那晚雨化田离开客栈,不但人走了,还带走了崇政的命。那时赵怀安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再相见时,是否还能像淮安那晚,与他拔剑相对。
可是,固执如赵怀安,发现自己恨不起来。跟踪多日,终于面对他时仍狠不下心拔剑……
“跟踪我多日,只为与我坐这半日。难道你后悔了,如今改变本意,想与我重修旧好不成?”不知何时,雨化田睁开眼,冷冷说道。那语气非常冷,以至赵怀安一时反应不及,只当夕阳垂暮,冷风裹身。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非常累,我抓紧休息时间码字,非常感谢苦等多日的朋友还在追文,这里谢谢大家了。
44相邀
雨化田和赵怀安重逢于槐树林中静坐;这一坐就是半日。寥寥数语后,一切化于静静对望的眼神中,无声胜有声。直到;太阳西斜;雨化田忍不住开口。
“跟踪我多日,只为与我坐这半日。难道你后悔了,如今改变本意,想与我重修旧好不成?”
赵怀安一怔,不等他开口,雨化田续道:“你我非同道中人,何必强求。他日兵戎相见,我们各许一个承诺,当给自己留个全尸如何?”
“你一定要走这条路?”赵怀安几乎是痛惜着说出来,此刻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形容他的心情。
雨化田不置可否。他最清楚,有的事一旦做了,注定就没有退路。何况,素慧荣腹中的孩子不能等;龙门秘宝一个甲子才露出一次不能等;而紫禁城里那二位更不能等。
这些年周旋于宪宗和万贵妃二人中间,雨化田早对他二人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万贵妃已近花甲之年,肝脾皆衰,平日里又被自己送的“好东西”滋养着,怕是拖不了多久。至于乾清宫那位,这些年内受制于后宫,外疲于应付朝臣,早已身心俱疲。加之早年过了多年有今没明的日子,心情抑郁,多年没能调理过来。乾坤大定后,那些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在各种事情中。那副龙体,也被掏的差不多了。
说他们几个等不得,一点不为过。
非是雨化田不愿走第二条路,而是他不能等皇帝驾崩、太子朱祐樘真正登基再行计划。他是天子身边最近的人,如果想瞒天过海,拟一道圣旨,盖上玉玺,此事也不是太难。然而,若要素慧荣腹中的孩子坐稳这大明江山,他必须为此子铲除一切觊觎皇权的威胁。
知道龙门秘宝的人,大多只知道黑水城里遍地黄金,随便取出一部分就可作一邦之主。但也有人目的并不完全为了黄金,雨化田是一个,颍川王是另一个。
他们最大的目标,是藏个黑水城皇宫里的机关兵设图。一旦拥有机关兵设图,等于装备无数精良之师,护卫皇权从此天威再难撼动。
只是这些事,赵怀安永远不得而知。甚至连雨化田已经替他想到了如果颍川王一旦得手,他这等江湖人的下场,也只有他自己丝毫不察而已。
庙堂黑暗,赵怀安知之甚少。
“这条路是我必须要走的路,谁也阻拦不得。”雨化田转开目光,声音不高,语气不容置疑。
赵怀安眼里一暗,心仿佛又被什么抽走。无人知道他有多少个夜晚孤枕难眠,在夜深人静时想那个孩子,想当初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种种。十几年过得很快,物是人非。拔剑相向后,两人都恨着对方。然而如今日这般默默静坐,倒也大出二人意料。至少,赵怀安想了一路的相见情形都没有发生。道是无情,又怎会无情?
想到这里,赵怀安道:“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担忧的口吻总是令人心动,然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雨化田无声的笑笑,你这是关心我?只是枉费多少唇舌你能明白,晚了就是晚了,没有回头路。他心里暗暗叹息,这时对面赵怀安缓缓站了起来。雨化田露出微许惊讶,来不及说句什么,赵怀安便在他身侧坐下了。
这个情形,仿佛瞬间岁月逆流十五年,那年的荒郊也地,赵怀安也是这样坐在他身侧,呵护着虚弱的小雨化田。
“你……”雨化田一时语塞。
赵怀安你想干什么?
有些抹不去赵怀安的忽冷忽热,雨化田暗暗蹙眉。
真是冤孽,相见不如不见。
“如果——”赵怀安皱了皱眉,似满腹踌躇。半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侧头迎着雨化田的目光,沙哑着嗓子道:“如你所愿,我退出江湖,你是否跟我走?我们……归隐山水。”庙堂高位不适合你,赵怀安默默道。
“你说什么?”无疑,赵怀安一句话太过震撼,雨化田被震得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说什么?他说如我所愿,问我是否和他走?他说,我们,他说我们归隐山水。
“我希望,你与我一同归隐。”赵怀安肯定地说,并握住雨化田一只手,重重握了握,表示决心。他的语气诚恳,再看他那对星眸看似平静,眼底隐着热切期盼的光芒。一如当年执意送走雨化田时的坚决态度,这次他想把人带走,虽说是恳求,但是雨化田若还是当年十几岁的那个孩子,怕是这时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只可惜,雨化田长大了。
脑袋的热度很快退了,稍稍冷静下来的雨化田暗暗发笑,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禁锢中抽出。他真心的想笑,不是因为开心,而是觉得老天爷和他开个天大的玩笑。当年执意要送我走,现如今又想与我携手归隐,呵!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以至让他发笑过后,又一阵阵无奈。造化弄人,果然害人不浅。
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雨化田自己都有感觉,那笑有多难看。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心突然地发紧,仿佛被生满尖刺的荆棘密密麻麻缠缚,痛而压抑,令人一阵阵窒息。待那痛稍微减轻,雨化田苦笑,“这时你让我退下来,太迟了。”
“怎会迟?”赵怀安不死心,他不想这么简单被拒绝。
“有的事,一旦做了,就收不了手。如我,如颍川王。”雨化田实话实说,有的事,已经如箭在弦。
赵怀安轻轻闭了下眼睛。
当赵怀安再睁开眼时,雨化田又恢复初始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时一阵小风吹来,赵怀安不由自主眨下眼睛,眼睫在一张一合间,他似乎看到雨化田嘴唇动了动。定睛细看,眼前人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像一尊冰冷的玉雕,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身旁。
天完全黑了,赵怀安燃起枯枝,忍不住又道:“客栈你给过我选择,今天可否再给我一次。?”这个问法很聪明,马上转移了话题重点。
雨化田解下马上绑的一只皮囊,对赵怀安的问题置若罔闻。皮囊里灌的是皇帝赏赐的御酒,雨化田没有马上拔出木塞,而是贴近了封口嗅了嗅,随即勾起嘴角。
“御酒,你要不要尝尝?不管明日如何,今晚便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