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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好了!”
果儿推开房门出来,许听潮带她到一旁院落中的井边,也不动用法术,只把木桶抛入井中,汲了清凉的井水,让果儿洗漱。
诸事完毕,他便施展神通,挪移到街旁巷中无人之处,而后施施然拉着果儿往街上走去。
也不须寻人来问,他神念四散,早已探得最好的药铺所在,径直便往那边而去。
只路上遇见馄饨摊子,果儿嘴馋,他心下不忍,尽管身上无钱,也还是带了小丫头过去……
七四零 瑶质雕文束精魂,八弦琴下行鬼神(二)
那摊主是个四十余岁的汉子,见许听潮衣着讲究,果儿粉雕玉琢,便知并非常人,赶紧起身来迎,极是殷勤。
许听潮嘱他不必如此,却无甚效果,这汉子言行恭谨小心,连盛装馄饨的瓷碗也洗了又洗,生怕唐突了“贵人”。
如此,许听潮也是无奈,只好随他去。
果儿倒是吃得开心,非但自己享用,还向摊主讨了个破碗,与包子分食。
在摊主夸赞果儿“仁义”的粗陋言语中,许听潮早已神游物外,思忖到底该用何种物事来支付饭钱。他又不愿在大街上露了“仙人”身份,免得惹来诸般是非牵扯,正自苦恼,神色忽然一动,却是感应到吕乾阳与胡(蟹)平卉的气息,除了这位小师叔夫妇,姑姑胡绮刃也一同前来。
看这样子,姑姑终究是答应一同前往巨人界了。
尽管与这位狐妖姑姑并不太过亲近,许听潮还是颇为欢喜。况且就此时来说,灵狐宫修士常在世俗走动,师姑与姑姑到来,眼前之事必然不再为难题。
“咦?”
方才放下了心思,许听潮便觉出吕乾阳身上气息有些古怪。乍一看,依旧是元神圆满,却不同于当年那般跃跃跳脱,似乎时时都会猛然拔高一截的奋发之态,而是含蓄内敛,看似格局狭小,其实别有乾坤,更隐隐与天地呼应!若非修为太过低劣,分明就是虚境中人特有的征兆!
念头一转,许听潮嘴角翘起,当年在月半师兄夫妇的洞府分别时,这位小师叔就说过,只须将诸般恩怨了结,虚境手到擒来。如今数十年已过,只怕已经成了,此刻不过他将修为刻意掩藏而已。奈何法术不够玄妙,教人瞧出了端倪。
如此,钧天上院却又多了一虚境长老!
……
“哈哈!”
吕乾阳携了两个宫装丽人赶来,见着许听潮坐在街边小摊中,先就大笑一声,几步赶上前来:“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却教你家师叔好找!”
果儿被这一声突兀的大笑吓得手一抖,擀到嘴边的大馄饨猛地戳到鼻尖之上,十分狼狈!桌下正吃得尾巴连摇的包子也是警觉地抬起头来,对吕乾阳龇牙咧嘴!
“哥哥……”
果儿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向许听潮靠了靠。
“莫怕,快问师叔讨些见面礼。”
许听潮也不起身相迎,只微微一笑,对小丫头这般说道。
“师、师叔……”
师叔是叫了,见面礼却不敢开口。
吕乾阳却是神色古怪,也顾不得理会许听潮,就这般盯着果儿猛看,把小丫头吓得直往自家哥哥背后躲藏!小狗包子又是一阵汪汪乱吠。
“呀!好灵秀的女娃娃!来,让师姑好生瞧瞧!”
胡(蟹)平卉不似吕乾阳那般惊诧,也不问果儿为何会称呼许听潮为“哥哥”,径直就伸手来抱。
果儿还有些瑟缩,赶紧挪到许听潮身躯另一面。
在胡(蟹)平卉嗔怪的注视下,许听潮只得将小丫头拉到面前,将她鼻尖与嘴唇上的汤汁擦去,柔声道:“果儿,这是你胡师姑,今后说不得要日夕相处,且来见礼。”
果儿认真看了看许听潮,见他不似在说谎,方才柔弱答应道:“……好!”
小丫头十分怕生,嘴上应了,脚下挪了半晌,方才走出许听潮怀中,不想立时就被胡(蟹)平卉抢了过去,小脸上吧唧吧唧挨了两嘴!
“果儿乖乖,师姑给你糖葫芦吃!”
就在小丫头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胡(蟹)平卉果真取出一串红艳欲滴的糖果串来!
许听潮见了,面色顿时变得古怪,眼神颇为诡异地看着吕乾阳。
吕乾阳干笑一声:“方才进城时,你师姑看着眼馋,就顺便买了一串,正好拿来哄这丫头——我说师侄,你养这小畜生怎的如此不堪?师叔逗逗小果儿,它便吠叫不停,你师姑径直抱了,它却跑去脚边摇尾讨好,当真岂有此理!”
许听潮不答,只说道:“师叔莫要忘了给老板馄饨钱,小侄身无分文,却是拿不出来。”
言罢,也不起理会爽快应下的吕乾阳,起身走到胡绮刃面前,施礼道:“姑姑。”
就似当年相处那般,胡绮刃只轻轻“嗯”了一声,但又觉着有些不妥,出声问道:“这些年……你可还好?”
“还好。”许听潮顺着她的话回答,而后又问,“姑姑怎样?”
胡绮刃叹息一声:“回了宫中,修行日有进益,诸事也还顺遂……”
养母养子两人就这般闲谈起来,说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倒也别有一番温馨。此节却是当年不曾有过的。
旁边忽然传来唧唧咯咯的笑声。
许听潮侧头看去,只见果儿与胡(蟹)平卉已然打成一片,比与自己这“哥哥”还亲,哪里还有半点生疏的样子?也不知这位师姑究竟如何做成的。不过如此也好,操心小丫头的衣食住行,委实麻烦得紧。
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胡绮刃笑道:“小姐性情如此,宫中孩童都喜欢与她亲近。”
“如此,正要劳烦师姑照料果儿。”许听潮面上现出几丝无奈,“孩儿终究不懂此事。”
胡绮刃故作惊诧,揶揄道:“不想世上还有我家听潮不会的事情,忒也稀奇!”
许听潮只作苦笑,吕乾阳却趁机插言:“岂不闻‘道在人伦日用’,师侄须得好生理会茶米油盐酱醋茶这等俗事,哈哈哈……”
“原来师叔精擅此道,弟子正好请教。”
“这个嘛……啊哈哈哈……”
……
在摊主恭敬的目光中,一行五人施施然离去,到许听潮之前选定的药铺中够得炼制辟谷丹的药材,才选了个僻静处,施展法术遁至高空。
“你看这焰州,放眼看去,尽是赤红一片,好似烈火熊熊,又像沸血滚滚,当真杀伐之地!只可惜我当年身陷囹圄,不能参与定胡城道魔儒大战,实为平生一憾!”
许听潮却不似吕乾阳这般激情勃发,信手指点江山,只摇头道:“干戈争斗终非修持之道,师叔不沾血腥,未尝不好。”
吕乾阳眉头一挑,正待反驳,许听潮却已郑重施礼:“恭喜师叔修成大道,从此海阔天空,再不受拘束!”
“却教你看出来了!”
吕乾阳满肚子话被憋回腹中,颇有些悻悻。他之所以隐藏修为,乃是因为如今大夏朝境内的虚境修士不在少数,同门有龃龉,他派也不见得友善,如此行事,能免去诸多麻烦。虽不是刻意隐瞒,却也未尝没有故意作弄这位天才师侄的意思,如今被正主儿一眼看破,顿觉好生无趣。
他这般模样,惹得胡(蟹)平卉掩嘴,胡绮刃失笑。
没好气地瞪了自家道侣一眼,吕乾阳才对许听潮道:“你师伯传讯要我来此相会,怎的现在还不见踪影?我收到传讯时,比太清门距此城可要远得多了,莫非有事情耽搁了?”
许听潮心中一动,瞧这模样,似乎太虚师伯并未告知这位师叔凝翠园之事,当下便说道:“师伯与殷师叔祖、滕师叔及李渺师叔昨日便到了此间,只不过凝翠园出世,先行赶往查看去了。”
“嘿!”吕乾阳面现恍然,“我说这焰州怎的会忽然生出如此浓郁的天地灵气,原来竟是天地玄门遗府作祟!”
这话引得胡(蟹)平卉与胡绮刃都将目光转来。许听潮则十分诧异,不曾想这小师叔竟然知晓凝翠园归属天地玄门!
“对了,师侄怎的不去?天地玄门的园子,其中好处必然不少!”
许听潮不自然一笑:“其实此事因小侄而起……”
当下便将凝翠园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而后又讲起如何与果儿相识,以及问太虚讨来斩元功,削去香火金身一事。
“难怪有人私下说你‘灾星附身’,果然每次回来都要弄出些动静!”
吕乾阳骈指指点,哈哈大笑。胡(蟹)平卉与胡绮刃也不禁莞尔。只果儿颇不乐意,哥哥这般好的人,怎会是那劳什子“灾星”?
许听潮倒是无话可说,细细想来,自家从入门那一日起,不管有意无意,每次回转都会惹出些是非。“灾星附身”四字,也算不得冤枉。
吕乾阳笑得够了,方才说道:“听潮你若无事情,就与师叔同往那凝翠园,待见过掌门师兄后,便可乘梭而去。钧天上院何等光景,你家师叔神往已久!”
“如此甚好!”
……
五人之中,果儿还是凡躯,修士四名,又以许听潮遁法最佳,这行路一事,自然着落在他身上。
许听潮聚来百丈五色云霞,施展牧云遁法,载了四人一犬望西南方凝翠园所在疾驰而去。
行不出十万里,便迎面撞上一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吕师弟当面!”
来人正是李渺,也不是究竟有何等要事,他竟连凝翠园都顾不得多待,就此匆匆回转。
吕乾阳也无甚好脸色,冷哼道:“这些年亏得李师兄日夜敦促,小弟方才有今日修为!”
李渺面色一沉:“若非掌门师兄有言,李某今日说不得就要拿下你这叛逆!”
……
七四一 瑶质雕文束精魂,八弦琴下行鬼神(三)
“师兄真有这般本事,我这叛逆早已束手就擒不知多少回了!”
吕乾阳反唇相讥,胡(蟹)平卉与胡绮刃反倒都神色平和,只是两女虽不曾参与争执,却也只顾着逗弄被胡(蟹)平卉抱在怀中的果儿,好似根本就不曾看见面前还来了人一般。
李渺神色更是难看,一拂袖袍,留下句“好自为之”,便架了遁光破空而去。许听潮同在云头,他也只是冷冷看上一眼,不曾出声招呼。
小丫头果儿很是迷糊,昨日不还与这位“李师叔”处得很好么?怎的现在就成了仇人?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果真想不明白!
李渺离去,吕乾阳神色便平和下来,许听潮心念一动,脚下云头便又往前飘动,瞬息前行千余里。
胡(蟹)平卉与胡绮刃仿佛当真从不曾见过李渺,依旧在兴致勃勃地逗引果儿说话。吕乾阳沉吟一阵,却忽然说道:“此事当真怪异。李渺看我不顺眼,为何还顺带将听潮你也记恨上?”
许听潮也正觉着不对,自己方才送了太清门偌大一座凝翠园,之前便有龃龉,这位李师叔也不该立时就摆出此等脸色。好处到手,立时翻脸,若说李渺是这等人物,就连吕乾阳都不信。此人心性当是不错的,否则又岂能堪破重重迷障修至虚境?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许听潮还是淡然道:“无须理会,今日过后,凤凰界之事于我等也无甚干系。”
吕乾阳哈哈一笑,点头称是。
此后一路无话,片刻之后,一行人便到得凝翠园之外。
几人还未有什么举动,太虚、殷老道与滕伯望三人便相携出来迎接。
吕乾阳此来,除了应太虚召唤,也并无其它事情,许听潮与几人昨日才见过,该说的都已说了,因此寒暄过后,便辞别离去,从始至终,都无人提起李渺。
此番回转巨人界,须得穿越域外虚空,许听潮径直将元磁极空梭祭出,搭载四人一犬,化作一道千丈星光而去,只一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