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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候并没有死。”
“什么?”
“她那时候并没有死,”冷宁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你还听不明白吗?你的母亲,我的小徒儿,她并不是死在你所见的那个时候。”
“……”
“千百奇的确不愧是个被江湖女子所梦想的男子,他在那时候似乎还是在讲着什么夫妻之情之类的东西,硬是将她保了下来,送回了伏花谷。”
“不可能……”
冷冽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甚至就因为太过清晰,那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一片血红,喷溅的时候明明还灼伤了他的眼。
“你这是不想承认什么?不想承认明明应该是罪人的千百奇,最终却不是?还是不想承认,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你同小如天各一方却不能相见相知?”
“为何?”
听冷冽说话的语气有些恍惚,似乎不知是在对何人说话。
“那时候的千剑山庄是不能被江湖人知晓他们是朝廷的暗笔,而且他们平日里行事也是非常的低调,只是,当时的江湖人可比现如今来的要聪明许多,可不是一些单单是聪明的人可以瞒过的,所以他们只能推出一个人来当替罪羊。”
“那为何是我的母亲,明明可以是任何人。”
“你明明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任何人,只有是一个足以重量的人物,才能够平息民众的怒火,才能够消除他们的疑虑。”
“……”
“后来她回来了,也活下来了,可以心却死在了外面。”
“……”
“她惦念她唯一的儿子,惦念目睹了她死亡的可怜的幼子,至死都未闭眼。”
“……”
“她是我的小徒儿,明明是个应当拥有世间光明的女孩儿,可是却被皇权同亲情的轮压下,死去的那般早。”
“……”
“你现在回来了,便就在这儿陪着她罢。”
“……”
“只要你留下了,那么,阿音便也不会再离去了。”
“……”
阴影下,冷宁的表情教人看不清。
冷冽想,这人大抵是被他的师傅大人给逼得有些无可奈何了。
之后又是苦笑,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思想着这些。
冷冽跪在光秃秃的土包前,怔怔看着,之前的龙脉之行潜藏在内心里的愤怒在这时候消散了,满心里只留下了安慰——幸好啊,娘亲她并不是在死去后都还被人利用着,不是连安静死去这般简单的事情都不能的了!
“……”
米麒麟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冷宁,再是看了看跪在那儿的冷冽,心里说不上来是怎么样子的感觉,只能移动双腿跪到冷冽的身边,安静又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是这个人将他的师傅生在了这个世上。
“麟儿……”
这是米麒麟曾经只在一处郊外见过的脆弱表情,那时候冷冽刚刚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太过的不敢置信击溃了常盘公子的内心,留下两行泪水,而神情,就是跟现下一样的。
不,又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冷常盘是绝望的,而如今,他似乎放松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他也许脆弱于不能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同其亲近,却也安慰至少母亲不是死不安宁的。
米麒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那时也是,现在也是,他并不是擅长花言巧语的人,就着磕头的姿势,手上都还撑在地上,他看着自家的师傅。
“冽儿,之后,我们还可以一道去碧穹堡看花开叶落,一切,都无需担心。”
“……”
“冽儿?”
“好。”
☆、第七十八章
梦音息到达的时候,土包前只有一个跪着的冷常盘,看着背影,那双手不知是在干什么,微微颤动着,一头的银发披散下来,有些甚至落在了地上,依着平日里常盘公子的洁癖那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可是这时候,却都是随意了。
练如歌太过难缠,尤其是被冷宁夺了心智,变得毫无自己思想的人偶后更是超乎了往常的功力,本就难缠这就更加难缠。
而那位金族长,梦音息觉得刚刚的那一幕幕就是噩梦。
“盘儿。”
梦音息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瞧见他家师傅的踪影,不觉有些奇怪,这老家伙带了他的爱徒来这儿,自个儿就消失了?
不负责任的老混蛋!
只这一会儿功夫,也不见自家的爱徒给他回应,梦音息有些奇怪了,上前几步,再次唤道:“盘儿?”
“……嗯……”
冷冽缓缓回过头来,侧过的身子,梦音息才看清,对方的手上是一块被磨得圆润的木块,另一手上攥着一块石头,正在木块上刻字。
如此场景,梦音息不语了。
“……”
“……”
“……”
“小,小麟儿呢?”
梦音息有些结巴了,他想移开目光不去看眼前的画面,可是,在要移开前就被自家徒弟漆黑的瞳孔捉住了,移不开来。
“他去那边摘些花儿过来,总不能让这儿太过冷清。”
“这样……”
“师傅。”
“啊?”
“您那时,应该就知道了罢。”
“什么?”
“娘亲还未死。”
“……”
“……”
冷冽面上,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不同于平日里的冷淡,是带着一种安然的,真正无怨无恨,真正放下后松散模样。
梦音息心中微酸,心中话语几次要出口都不成,半晌后好像也是发觉了自己的犹豫,重重一叹,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的,那时还是我将她,送回了这儿,不,是送回了万花城。”他那时正是下决心离开伏花谷的时候,兼之他这人性子固执,下了决心便不会再改,所以就算是自己的疼惜的小师妹那般的光景也不肯进入伏花谷,就是嘱托了客栈里的小二哥将人送进去的。
其实若是可以,他并不想将小师妹送回伏花谷。
世人皆道伏花谷的好,却不知内里的实情。
“……那为何您不告诉我?”
“……”
这正是梦音息不愿冷冽知道练如诗埋葬在伏花谷的原因,他不想从他自小疼爱长大的小徒弟那儿听到这句问话,太过犀利了,足以让他想起一些他并不愿意想起的话语,以及事情。
“若是可以,我绝不会将她送回来。”
“若是可以,我绝不愿让你来这儿。”
“若是可以,我只愿她和你都能够自由的生活在外面。”
米麒麟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几乎快要抱不下的花朵,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各色各样的,花的香味熏了他一鼻子。
冷冽这时已经刻好了木块,将它好好安插在土包前,上面写着“令慈之墓”,没有姓名,也没有写上立碑者。
“冽儿。”
“回来了。”
冷冽抬起头,伸手接过米麒麟递过来的花朵,小心翼翼放置在木牌前,又是不语。
米麒麟便也不再说话,只跪在他身旁,安安静静。
两人的背影被日光拉得很长。
三日后,两师徒收拾好包袱,要离开伏花谷。
米龙过来瞧了瞧自己儿子,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不由叹气道:“这就是决定要离开了?跟阿音说过了?”
米麒麟还是没有说话,反而冷冽开了口回答:“师傅那并没有去说,不过将军你来了,师傅他便不会不知道。”
米龙听罢笑了,应道:“那倒也是。”看看儿子还是无视着他,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没有想出,况且儿子还是在碧穹堡落花山庄这样子的地方成长,实在是难以消融那隔阂,“不过,已经商量好要去哪些地方了吗?”
米龙来这前跟着梦音息说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两师徒应当是要去游山玩水的,毕竟好容易甩脱了包袱,这里的包袱指代米龙。
冷冽略微沉吟,才道:“要去皇宫寻找兄长。”
“链儿!?”
“是的。”
米龙的表情略有怪异。
冷冽看见了却什么都不说。
米龙踌躇了半天的面色,却等不到人来询问,只能梗着一口气,说道:“去便就去罢,只是,那样的光景,还不如不见。”
冷冽点点头,仍是不接话。
米龙最终也是无法,只是接着再说了些叮嘱的话,见自家儿子还是没有要理的意思,讪讪起身,道要离去。
冷冽点头,起身同米麒麟将人送到门口,在米龙转身离去之际,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父亲保重。”再回头,那两师徒已经转身进了屋子。
“真是……”米龙摇摇头,双目微红,心里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一个多年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人有何资格对着这样一个儿子指手画脚,况且……
面貌上看着仍旧年轻的米老将军,默默抬头看天,实在是因为他觉得不说儿孙福分,他自己的一些事情都还模糊不清的。
两师徒在米龙走后不久便是收拾好了,其实两人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之前在冷宁那儿住了几日,师祖大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给两人准备了一大堆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不想要还不行,一定得用,现在要离去,便也捡了些出去后会用到的带了。
而直到离开,梦音息也未出现。
冷冽想着,也许他家的师傅也是觉得,该要放下了。
两师徒离开后便是直奔帝都,要潜进皇宫打探兄长的下落,却未想到在那之前先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阿虞……”
站在客栈三楼的窗前,俯视着整条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两人真是特别的引人注目,偏他们自己毫无自觉,一路上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现在站在窗前的好友,以及弟弟。
“东方岛主怎会还留在岸上?”米麒麟奇怪问道,他可是还记得,之前梦音息逼着这位大人硬要他回去浮空岛,可这时间还未过多久呢,就又在这片土地上见到这人了,更甚至,身边还跟着那位。
不,也许不是那位自己要跟着的,而是被逼迫的也不无可能。
“……”
冷冽看着那人面上带着他几乎从未见过的笑容,便明白他如今过得很好,也许他的快乐是建立在千剑山庄的败落上,可那又如何,这人为了那一块匾额付出了许多,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
“其实千庄主并不是我娘亲的孩子。”
“嗯。”
这个米麒麟倒是知道,不是他爱乱猜或者是八卦精神强烈,实在是练如诗的年纪摆在那儿,也实在不可能在刚嫁进千家就生了个三岁多的儿子。
“我是指,千庄主并不是我娘亲同千百奇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同母亲是当年千家的二爷夫妇,那是一对不爱武学只爱吟诗作对的普通人,却生下了千庄主这样一个不凡的人物。”
“那为何?”
“据说是为了回庄为兄长贺新禧时被歹人所杀,只有三岁的孩子活了下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知晓那时候的事情了。”
冷冽不准备同那两人见面,只在这间客栈住了一晚,便再次启程。
练如诗已经教他放下,那么现在,便只有冷链了。
两师徒来到帝都的季节,已是秋末,这年帝都的雪来得很早,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连街边的小贩小摊都少了许多。
“冽儿,如何打算?”米麒麟问。
“先找间客栈罢。”冷冽答道。
两人便寻了一间客栈,要了间上房,可进了房间人都还未坐下,便听到了敲门声,还有伴着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