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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她是真禅的旧识?”司徒筠无端地芳心一酸,却被红衣少女看准破绽,左手魔刀回旋而至,切向她的左腰。
猛然人影一晃,真禅斜身杀入两人之间,左手一拨推开魔刀,右手拍向红衣少女面门。红衣少女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真禅居然相帮司徒筠向自己出手。
她又是气苦又是羞恨,竟凝住双刀任由真禅的右掌击向自己,口中叫道:“好,你来杀我吧!”
真禅急忙化拍为抓,夺过红衣少女的奇形双刀,往后退开两步。
红衣少女泪水涌出眼眶,望着真禅和司徒筠竟不能言。
真禅默默无语倒转奇形双刀递还给红衣少女,伸左手往海上一指,要她立即离开。
红衣少女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哀伤与恨意如刀锋般怒射在真禅的脸上,突然接过双刀大叫一声,举刀劈向真禅。
在司徒筠的惊呼声中,真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劈落的刀锋,纹丝不动。
呼啸的魔刀在距离真禅额头还有半寸的地方赫然顿止,嗡嗡颤动着耀眼的寒芒。
“不要──”司徒筠紧盯着那柄悬在真禅面前的魔刀,想上前却又不敢,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真禅的眼睛穿过刀锋,漠然地看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的心终于在他木无表情的冷视下崩溃,“哇”地一声收刀掩面,跌跌撞撞冲下了山崖,海风远远地送来她的哭叫道:“再也不要见你了──”。
真禅没动,甚至没有转头去看绝尘而去的少女一眼。
司徒筠不无担忧地望着他,轻咬樱唇低低唤道:“真禅──她是谁?”
在她与真禅的视线触碰的一霎,司徒筠愕然觉察到他眼底有一抹痛楚。在所有反应都没来得及作出前,一双火热颤栗的嘴唇已重重封住她的檀口,舌头粗暴地叩开她的牙关,疯狂地掠夺着。
她娇躯剧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于是错过了真禅眼角溢出的一滴滚热的泪。
第一集 情在天涯 第三章 弑父
西门美人病了,说胡话,发高烧。好在当地的一位黎族妇人收留了风尘困顿的她,才不至于孤苦伶仃地病倒他乡,无人照管。
她昏沉沉地做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噩梦,一会儿是真禅怀抱那少女花前月下浓情蜜意,一会儿是真禅面目狰狞举起乌龙神盾劈向自己。
可是无论做什么样的梦,梦中总是见到他。
这三年多来,她曾经好几次偷偷离家,跑去东昆仑,为的只是欺负欺负这个脾气好,从来不会生气的小和尚。
小和尚在替他的母亲守墓。她有时候也会帮着他除除坟前的杂草,扫扫地上的落叶,偶尔也会种些自己各处搜罗的花花草草,看它们有的发芽,有的枯死。心情好的时候,就拖着他去看昆仑冰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逼着他给自己讲故事。
小和尚讲故事的时候用的是手语,一来二去的,她也学会了用手说话,可惜小和尚讲故事的本领实在不咋样。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要么是劝人向善的佛经,要么是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成语典故。
她喜欢听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传说,可小和尚一个也不会讲。不过那也没关系,反正就当他嘴笨,自己随便听吧。
不知不觉,她在东昆仑上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长得每次都是被爹娘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地拽回家。然后不用太久,趁着爹爹疏于防范,她就会又一次消失。
可这样的日子在半年前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那天大雪纷飞,她像往常一样偷偷溜出家门去找真禅,却意外地发现小和尚也从东昆仑消失了。
她问灭照宫的人,可是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他们一定知道,但不肯告诉自己。)
她就傻傻地在雪地里等他。一直等了三天,等到雪也停了,日头也出来了,他才姗姗来迟。她把坟冢周围的积雪都铲平扫清了,想给他一个惊喜。哪知小和尚就像变了个人,对她不理不睬,只坐在母亲的墓前发呆。
她又是生气又是疑惑,就变着方儿逗弄他。谁晓得以前百试不爽的杀手!,竟引得真禅沉下了脸,掉头就走。
她气得离开雄远峰,在昆仑山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许多天,到底还是不争气地回转过来,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真禅这次粗暴无礼的行为。
没想到小和尚变本加厉,变得越来越没耐心。终于,两人大吵了一架,她再次气呼呼地离去。她没有走远,就在山下,指望着小和尚会来追她,会向她赔不是。然而等了半个月,小和尚也没来。她闷闷不乐地回到桐柏山,觉得日子忽然变得特别无聊,无聊到她整天发脾气,摔东西。
直到有一天偷听到爹娘在聊真禅,才晓得这小和尚得罪自己不算完,还在灭照宫闯了祸,已逃下雄远峰,正被自己的亲爷爷下令满世界地追杀。
她强忍了足足三个时辰,然后吩咐下人做了桌好菜,将爹娘轻而易举地灌翻,连夜出门去找真禅。她找啊找啊,终于听说小和尚去了琼崖岛,于是披星戴月地赶来,却见他和一个长得比丑八怪还丑的小姑娘卿卿我我去了海边。
后来的事……后来的事就成了她难以忘怀的噩梦,一个纠缠着折磨自己的噩梦。
就这样,她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十多天,终于渐渐退烧,精神稍许好转了点儿。
这天傍晚望着照在床头的一缕斜阳余晖,西门美人忽然听见屋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招呼道:“这位大婶,能否跟您讨碗水喝?”
“杨恒?”听到这声音,她的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往窗外望去。
在黎族大婶的院子里,杨恒正接过一碗甘洌清凉的井水仰脖饮下。
三年未见,他已完全长成一个英姿勃发的俊朗青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乌黑的凤目深邃平和,薄薄的唇角即使在喝水的时候都含着一缕懒懒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在他俊挺的脸庞上,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落寞在有意无意间回旋。
他喝过了井水,舒畅地吐了口气,用袖口抹去嘴角的水渍,将碗还给黎族妇人道:“大婶,谢谢!”目光无意地一扫,看见窗户里有张憔悴苍白的脸正向自己张望。
“西门姑娘,她怎会一个人在这里?”杨恒怔了怔,没想到会在远离中土的琼崖岛上遇见故人,即是欢喜又是诧异,关切道:“你生病了?”
西门美人手扶窗棂望着杨恒,念及自己的不幸与伤心事,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抽泣道:“我要你管?”
杨恒见西门美人满是委屈愤懑的模样,愈发惊讶。他有意纾解这丫头的心绪,轻笑道:“是了,你有西门老爷子宠爱,又有真禅帮衬,我敢管?”
没想到话音刚落,西门美人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叫道:“你为什么也来欺负我?”
杨恒大感奇怪,向黎族大婶告了声叨扰,走入屋中。西门美人伏在窗口越哭越厉害,双颊泛起病态的嫣红。
杨恒微蹙了下剑眉,走到她身后,用左掌按住西门美人的背心,传入一道真气。
半刻之后,西门美人连日来积压在体内的风寒郁结被杨恒精纯雄浑的萨班若真气抽丝剥茧般尽数化解,顿觉浑身舒泰无比。
可她的哭声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杨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说道:“好吧,等你哭够了,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真禅……”西门美人香肩抽动,呜咽道:“他和一个狐狸精在一起,还打我……”越说越悲,刚刚低下去的哭声“哇”地又放大了。
“怎么可能?”杨恒笑道:“那家伙见到你就想老鼠见了猫,从来只有你欺负他的份儿。况且他还当自己是个出家人,从来不近女色,就算身边有个姑娘,大不了也就是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西门美人哭叫道:“普通朋友会搂搂抱抱黏一块儿?我亲眼看见的,碰上个小狐狸精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难怪我爹说过:‘十个秃子九个嫖,还有一个也欠打’,呜呜呜呜……”
杨恒被她哭得头疼,兼之西门美人心情激动语无伦次,怕也问不明白,便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真禅的,他身旁的那位姑娘又是谁?”
西门美人怒道:“谁要认得那狐狸精是谁?以后被我遇上了,定要在她脸蛋儿上用刀划上十七八道不可!”顿了顿怒气稍歇,回答道:“就在那叫鹿回头的山崖上。”
“鹿回头?”杨恒想了想,记起自己二十多天前正巧也去过那个地方。可真禅不是在东昆仑为母亲守墓吗,为何突然来了琼崖岛?
杨恒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苦笑道:“这几个月我深入南荒,又跑来琼崖,两耳不闻窗外事,于仙林隔膜日久,居然连真禅离开了东昆仑也不知道。”
当下留在黎族大婶的家中陪着西门美人吃了晚饭,又使尽浑身解数将她逗得破涕为笑,沉沉睡去,寻思道:“西门姑娘病倒已有些日子,也不晓得真禅是否还在琼崖。今晚月色正好,我不妨先到鹿回头走上一遭,也许能找出因由。”
想到这里望了眼酣睡的西门美人,杨恒悄然出屋,御动长风往鹿回头飞去。
这三年来他浪迹仙林居无定所,四处探访宗神秀和青天良等人的下落。期间也曾数次潜上峨眉,拜会明灯大师,却始终无缘得见自愿进入玄沙佛塔闭关修行,忏悔过往的母亲。
只是有意无意地,他总远远避开黄山。有时宁可绕上数千里,也不愿从它的山脚下经过。尽管他时常想起她,尽管他无时能忘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也曾去过蓬莱仙岛,想看一看小夜过得好不好。然而两次探访,小夜都在闭关修炼蓬莱剑派的心法绝学,杨恒又无意于惊动其他人,只能郁郁而归。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不愿数算,更不愿去想明天应该干什么──在失去石颂霜后,他知道自己对未来的生活已经无所求。只不过,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还有曾许下的诺言尚未达成。
他御风来到鹿回头时,一轮圆月正升上中天。月光下的南海别有一番迥然不同于白天的壮美。银色的波涛粼粼,白浪撞击在脚下的悬崖峭壁上,发出雷霆般的怒吼,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能传出极远,极远……直到海的那边,山的那头。
他站在刻有鹿回头三字的岩壁前,任海风吹拂衣袂,夜露弄湿发端。
十九岁的他,心老人憔,玉华下的影子只剩下寂寞。
忽然他的神息觉察到有人正远远地向山崖上飞来,是真禅。
杨恒回首,正看到他飘落在山崖上。真禅也瞧见了杨恒,脸上不自禁地露出惊喜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即将绽放的一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向杨恒走来,用手语问道:“真源,是你?”
“我刚见过西门姑娘,听她说你曾来过这里。”杨恒打量着阔别多时的真禅,回答道:“我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结果运气还不错。”说着,他的唇角逸出一缕温暖的笑意,抬手拍打真禅的肩膀道:“是我不是她,有点失望?”
然而出乎杨恒意料之外,真禅的脸上没有露出熟悉的笑容,静静地望着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比划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杨恒挑起了眉,对真禅的反应微感讶异,有心让气氛显得轻松些,他笑道:“你为她气跑了西门?”
真禅摇摇头,缓缓比划道:“一个月前,我杀了杨北楚。”
杨恒的笑容一下子冻结,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假的?”
真禅点头,眼里浮现起悲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