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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的心头陡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一下子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呼──”狂飙乍起,成百上千的幽蓝色冰剑破茧而出,化作一束暴怒的魔龙,穿越过苍茫夜色,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杨恒。
“咄!”杨恒心晋空明凝动神息,当空祭起双泯月轮。但见金光灿灿,一轮皎洁无瑕的圆月宛如玉盘高悬,将杨恒的身躯笼罩在圣洁辉光之中。
“叮叮叮叮──”脆响密如疾雨,冰剑似飞蝗一般不停激射在双泯月轮之上,爆绽开绮丽夺目的光彩,同时也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和低沉的风啸。
西门美人早已睁不开眼,双手捂耳一阵阵地泛起恶心,恨不得立时能昏过去。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贴在了她的腰间,注入一股醇厚的热流,令得心神一宁,那刺耳的啸音和雷鸣也变轻了许多。她大喘一口气睁开眼,正与真禅的目光不期而遇。像是在躲避什么,真禅猛然把头扭开,专注在杨恒和司徒奇哲的对决之上,却并未撤回腰间的手掌。
在数百柄冰剑接连不断的轰击之后,双泯月轮的表面渐渐泛起一丝裂痕,很快又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盘根错节越来越密。
然而杨恒依旧岿然不动,面对岌岌可危的双泯月轮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双目清澄空透,只牢牢紧盯在司徒奇哲不断蜷曲幻动的十指上。
仿佛是经年累月的漫长,上千柄的冰剑终于射尽告罄。西门美人感觉到身边的真禅似乎也暗暗松了口气,撤回了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掌。
谁知杨恒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视线须臾不离地依然紧锁着司徒奇哲的十指。
“啪!”司徒奇哲双掌猛地一合,从掌缝间迸射出一支不过寸许长的纤细冰剑,冲着杨恒射去。就在所有人都在奇怪这么一支不起眼的小剑如何能伤到杨恒之际,四周虚空中碎裂的剑光蓦然收缩,不断吸附到冰剑之上。转瞬之间冰剑光焰暴增,赫然壮大成长逾一丈宽过两尺的骇人重剑,卷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向月轮。
“千剑变”──这才是“龙啸九天”的最后一记真正杀招!
“铿!”巨剑应声破入月轮,却似遭遇到极强的阻力,剑身剧烈震颤,艰难地向前突击。仿佛每往前挪移进一分,都会耗损去极大的能量。
但它毕竟在前进,尽管缓慢却不停止,由六尺而五尺,由五尺而四尺,一寸寸地迫近杨恒。双泯月轮在巨剑强大的催压之下,缓缓变形扭曲,裂痕也愈来愈明显,不住“喀喇喇”地往四周蔓延扩展。
此刻,众人都全神贯注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激战中,却不曾注意到真禅的一只右手已被乌龙神盾的齿锋划破,深深埋缩在袖口里。
“破!”司徒奇哲喉咙里发出一记低吼,十指猛然指向杨恒心口。
巨剑如应斯命,轰然炸开业已支离破碎的双泯月轮,向杨恒胸膛猛刺。
生死关头,杨恒的唇角竟泛起一丝飘逸的微笑,仿佛超脱出生死轮回的执着,双手如捧起了一轮看不见的圆月,轻轻拍击在剑刃之上。
“砰!”巨剑粉碎,化作点点辉光坠落尘埃,尽为那轮看不见的月亮所破。
第一集 情在天涯 第八章 生死
林中一片死寂,众人兀自深陷在刚才大战的震撼中。
司徒奇哲的目光射落在杨恒的双手上,仿佛他掌间还托举着那轮看不见的月亮。
“无月之月。”司徒奇哲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疲惫,“难怪你敢如此嚣张,原来已彻悟了双泯之境的奥妙,只差半步即可更上层楼,窥得‘明照’真义。”
杨恒抹去唇角溢出的一缕血丝,心中奇怪真禅为何还不走,从容道:“还说自己不是银面人的幕后首脑,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两人在说话时,周围的参天树木犹如新年燃放的爆竹,接二连三地砰砰碎裂,地面如同斧劈刀削,露出一大块平滑如镜的空地。
在树木轰然爆裂声里,司徒筠却隐隐听到琼崖山庄方向传来了喊杀声,她侧目远眺,才发觉半边夜空已被火光映红。
只因杨恒和司徒奇哲各施神息绝技,光澜遮蔽林木,众人心神又尽皆为其吸引,以至于居然没有察觉山庄方向发生的异变。
雄奇煌色变道:“不好,咱们中了这小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杨恒亦自疑惑道:“莫非是宗神秀趁机下手?可以他的性情,也绝不至于拿一些琼崖山庄的小喽啰来撒气逞威风。”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远处传来沙沙脚步声,百余名琼崖剑派弟子分作两列鱼贯而入,在众人面前站定,一个个神情木然,目不斜视,就像木桩子般鸦雀无声地立在林间,对司徒奇哲、雄奇煌等人恍若未见。
雄奇煌见这些人中有几个正是自己门下的嫡传弟子,不由惊异道:“楚雄,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来的,卓师兄呢?”
那被雄奇煌点到名字的琼崖剑派弟子,竟是置若罔闻,理也不理。
雄奇煌勃然大怒,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喝道:“傻了么,快说话!”
突然,这百多琼崖剑派的弟子齐齐躬身唱诺道:“恭迎掌门人芳驾!”
雄奇煌一愣,松开楚雄,惊疑不定地朝众弟子施礼的方向瞧去。
但见一位明眸皓齿美若天仙的彩衣少女,从林间缓步而出,在她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随从,正是曾经的黑沙谷二谷主哈元晟和天荒八怪之一的邛崃山君。
在这两人的后头,还有来自大群祁连山的魔道妖人,其中不少都与杨恒相识。
杨恒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来了!三年未见,想必她已将轩辕心炼化成功,这便要出山复仇了,这些琼崖剑派的弟子定是被太古秘术控制了神志,以至于连自家的掌门人也不认了。”
他退到真禅身侧,一边静观其变一边低声道:“真禅,你这是怎么了?”
真禅摇摇头没有说话,西门美人怨怼道:“还用问么,是被小狐狸精迷了魂。”
这时哈元晟将扛在肩膀上的一具尸体卸下,双臂一振丢落在司徒奇哲的身前,这尸首血肉模糊,死状惨不忍睹,便是雄奇煌刚刚问及的卓奇川。
雄奇煌见状一声怒吼,纵身扑向彩衣少女道:“妖女,还我师兄命来!”
哈元晟跨上两步,“砰”地与雄奇煌对了一掌,身子晃了晃道:“雄奇煌,你还不赶紧拜见琼崖剑派的新任掌门人?”
“新任掌门人,是谁?”雄奇煌呆了呆,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彩衣少女。
这彩衣少女正是蝶幽儿,她手捧奇魔花咯咯娇笑道:“就是我啊——雄老爷子,你不晓得吧?就在方才,这些位琼崖剑派的弟子已一致公推我就任新掌门啦。”
雄奇煌气得浑身发抖,叫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谁不知道琼崖剑派的掌门是我司徒师兄?妖女,你好大的胆子!”
蝶幽儿瞥了眼司徒奇哲,笑吟吟道:“他么……在我眼里和死人也差不多。”
直到这时司徒奇哲才开腔道:“丫头,你不要得意忘形,老夫也不介意杀了你。”
“杀我?”蝶幽儿眉宇之间涌现出一缕骇人的煞气,冷笑道:“你已错过机会!”
杨恒脑海里灵光一闪道:“敢情司徒奇哲就是天师!难怪我刚才和他交手时,心中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不正是活脱脱的另一个褚惜衣么?”
身旁响起粗重的喘息声,却是真禅眼放异光,死死盯着哈元晟。
西门美人也察觉到真禅不对劲儿,关切道:“喂,你怎么啦?”
真禅眼中的暗红色光焰越来越浓,猛然腾空而起,振袖弹指射出一束碧血花,冲着哈元晟打去。
哈元晟凛然一惊道:“不好,这小哑巴得了慑仙玦苦修三年,如今是要找老子来报仇啦!”
他不敢怠慢,身躯蹲踞一声怪叫,双掌平平推出,已运上十成功力。
“砰!”碧血花激撞在绿蒙蒙的混元一气掌风上,爆绽开来,森寒锐利的血腥之气穿透绿雾,震得哈元晟连退三步。
真禅双目赤红犹如魔神附体,不顾一切地朝哈元晟扑去,指尖不断激射出缕缕血光,宛若赤蛇狂舞声势骇人之极。
尽管哈元晟也称得上恶名昭著的魔道枭雄,可面对真禅这般浑不要命的打法,也不禁胆寒。他一边运掌相抗,一边叫道:“小姐!”
蝶幽儿黛眉微蹙,手中奇魔花焕动银光涌将出去,将漫天血芒化于无形,真禅瞠目怒喝,抬手挥动乌龙神盾往哈元晟砸去。
雄奇煌和司徒龙枫见此情景,双双向蝶幽儿扑去,邛崃山君当即上前拦截。
正在众人混战成一团之际,司徒奇哲蓦地纵声长啸,双手高举向天捏作法诀,体内腾出一团浓烈冰寒的乌光,刹那间化身为高逾两丈鹰首龙身满副黑甲肋插双翅的洪荒雷神,琅琊金笔霍然暴涨十数倍,变作一柄金光闪闪的魔枪,通体燃烧湛蓝色的冰焰,朝着蝶幽儿分心便刺。
“玄雷幻形?”蝶幽儿唇角冷蔑一笑,不慌不忙合起双目,眉心陡地亮起一簇心状银芒,一道浑圆光束勃然喷发,罩向司徒奇哲。
司徒奇哲狞声笑道:“你以为炼化了轩辕心,便可无敌于天下了么?”
笑声里司徒奇哲腰间玉带骤然飞出,似一条坚不可摧的玉箍束住从蝶幽儿眉心激射出的银白神光。
银白如一头被捆缚住的怒龙,在空中舞动呼啸,将玉带撑得“嗡嗡”直响,开裂出一道道银色的裂痕。
司徒奇哲肋下双翼猛振,林间顿时刮起一股黑色风暴,将木然站立在两厢的数十名琼崖剑派弟子卷起,抛入银色光束里。
四五十个琼崖剑派弟子的血肉之躯甫一落进银光中,即被炸得肢体横飞,化作血光撕裂开光束。
司徒奇哲一声长笑,双手拧动琅琊金枪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入银光,所到之处冰焰蒸腾,吞噬着那些琼崖弟子的精血,就似火上浇油般爆溅开来,将银白色的神光轰得千疮百孔。
司徒筠站在圈外,娇躯被浩荡的罡风吹得难以立足,眼睁睁瞧着父亲血战蝶幽儿,却无力相帮,一颗芳心焦灼万分。
猛然哈元晟一声厉吼,竟被真禅用乌龙神盾生生劈成两半。
真禅浑身是血,一边仰天长啸,一边疯狂地用左拳拍打胸脯,他的啸音里充满了大仇得报的舒畅之情,仿佛要将积郁多年的愤懑一吐而尽。
杨恒远远望着真禅,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却蓦然发觉真禅变得陌生,这次重逢之后,他已渐渐猜不透真禅的心中在想什么?
也许是手刃生父的打击过于残忍,真禅不自觉地封闭起自己的心灵,宁可独自发泄痛苦,煎熬挣扎。
蝶幽儿却无暇去管哈元晟的死活,她眼见得琅琊金枪所向披靡飞速迫近,花容微变道:“我还是低估了这老东西的实力!”
唇中发出一记刺耳尖啸,催动奇魔花祭起“斩天裂”,她既得轩辕心的神力护佑,道行较之三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只见华光盛绽,一柄巨剑当空闪耀,劈击在琅琊金枪的枪尖之上。
“当!”巨剑被震得粉碎,琅琊金枪亦是光华黯灭往下垂落,紧跟着一记石破天惊的巨响,轩辕神光将玉带轰得粉身碎骨。
气机牵引之下司徒奇哲身躯剧晃,心道:“我不惜牺牲数十个弟子的性命和澜沧玉带,竟仍教这丫头躲过一劫,今日若不能将她除去,往后再要杀她无疑难上加难!”
念及于此司徒奇哲身形不退反进,振翅冲入轩辕神光中,饶是轩辕神光接连受到数轮抗击,威力已大幅削弱,却仍教司徒奇哲满身的乌黑光甲“丝丝”冒烟,不断融化,现出斑斑驳驳的银色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