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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上风,却始终无法将这个瘦小枯干的黑衣老者劈斩在三尖两刃刀下。
“嗤——”眼看无法取胜,武天鬼帅的眼睛里遽然激射出两串暗红色的泪珠。
莫啸林不及挥戟横扫,急忙挺腰后仰,数十颗血泪珠贴着脸庞急掠而过。
没等他抬起身来,武天鬼帅的脖子骤然扭转,又换作了一张笑脸,竟是张嘴咬向莫啸林的小腹。莫啸林不假思索,一记重拳脆生生轰击在武天鬼帅的脸上。
强横冷厉的拳劲立时将它的那张笑脸打得扭曲变形,却不想从口中蓦然射出一条猩红长舌,锐利的舌尖锋芒毕露狠狠扎进莫啸林的小腹。
莫啸林一记闷哼,只感穿入体内的长舌弹指间由刚转柔,似毒蛇般缠绕住自己的肠子狠狠往外一抽。
他痛楚大吼,左手翻腕亮出一把毒锥,奋尽全力将刚从体内退出的舌尖扎入地下。
“呀——”武天鬼帅嚎叫运劲,试图将舌尖从毒锥下拔出。莫啸林眼疾手快,抬起左脚将毒锥踏入地下狠狠捻动,挥戟切向武天鬼帅脖颈。
武天鬼帅再是奋力一扯,伴随着一声教人毛骨悚然的嘶嚎长舌裂断,只剩三寸多长的舌尖还被钉在地上不住地颤动。武天鬼帅顺势甩头避过安天玄圣戟,三尖两刃刀横扫而过,将莫啸林的双腿齐膝削断。
正当它打算举掌结果这老头性命之际,莫啸林的三名亲传弟子从斜刺里满身是血的杀出。两人奋不顾身扑向武天鬼帅,另一个抱起师父的残躯疾往后遁。
“喀嚓、喀嚓!”武天鬼帅怒不可遏,三尖两刃刀在须臾间便将那两名弟子的身躯劈成了数十块,但莫啸林却已被救进了内殿大门。
中庭的魔教人马随即且战且退,在司马卿和赵子任的殊死掩护下,大半撤入内殿。
◇◇◇◇
就在夏宫的魔教人马节节败退之际,数十丈之下的魔陀宫第三层,靠近圣火坛的一间密室中,南宫北斗矗立在暗门前,一边通过门上的猫眼向外察看,一边不停地骂娘。他骂一声,喝一口酒;喝一口酒,便接着再骂一声。
奇怪的是,那些同在密室里的魔教高手,原本绷紧的神经却在他的骂声中不知不觉地舒展松弛开来。似乎只要南宫北斗一骂娘,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
这时候,由六大鬼帅中的非天鬼帅和屡天鬼帅统领的两千鬼众,正从魔陀宫的东西两翼被一步步诱向圣火坛。驻守圣火坛的魔教丁亥旗与丁酉旗百余教众,面对着排山倒海般扑来的地府恶鬼,寸步不退苦苦死守。
而此刻的南宫北斗只能眼睁睁看着圣火坛上的魔教教众越战越少,除了喝酒骂娘外什么也不能做——他必须等待,等到从两翼攻来的鬼众主力完全进入魔教设在圣火坛的伏击圈以后,才能出手。
与他一起目睹同袍兄弟不断流血倒下的,还有同样暗藏在各处密室与暗道里的六百多魔教精锐。他们是魔教最后的希望,也是与恶鬼开战三十余日后,南宫北斗所能调集起的最大力量,最后老底。
以六百对两千必须完胜,还要用最快速度结束战斗——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南宫北斗已别无选择,而且相信他和他的部下一定能够做到。
惟一令他担心的,还是替换自己驻守夏宫的杨恒。南宫北斗亦不敢断言,这个年轻人能否支撑到自己挥师来援的那一刻?
回忆起自己和杨恒有限的相处经历,南宫北斗心里的答案逐渐清晰,却也愈发沉重。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罕有地大咳几声,眼睛里呛得全是泪水,兀自喃喃骂道:“龟儿子的,爬得比蜗牛还慢!”
“教主,”站在他身后的魔教长老夏侯德低声请示道:“圣火坛上的弟兄只剩下不到一半了,是否可以下令发动攻击了?”
“娘的,你是教主我是教主?”南宫北斗一瞪眼,“当老子是瞎子么?”
夏侯德受了训斥讪讪退下,南宫北斗抹去呛出的眼泪,问道:“老商,夏宫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有,”被称作“老商”的魔教长老商自雪回禀道:“适才薄总管派人送来急报,中庭已经失守,莫长老身负重伤生死不明,余部退入内殿后正逐门逐户节节抵抗,距离长生碑尚有一百八十尺远。”
南宫北斗静静听完,却没有继续破口大骂,嘿然一笑道:“老莫有种。”
商自雪却没南宫北斗那么乐观,苦笑道:“就算咱们现在立即发起攻击,少说也要一个时辰才能扫清那两千鬼众。老莫怕是不行了,单靠杨恒……”
“半个时辰,”南宫北斗打断商自雪,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半个时辰内给老子干光这群狗娘养的!至于杨兄弟,老子还欠他一顿庆功酒呢。”
“教主,看!”忽然夏侯德语气微带兴奋地低叫道:“是非天和屡天!”
南宫北斗闻言霍然望向圣火坛,果然看到非天鬼帅和屡天鬼帅亲率数百恶鬼与地府阴物,分从东西两侧向坛上发起猛攻。
他猛灌一口烈酒,哈哈大笑道:“龟孙子的,总算用八抬大轿把你们请进门了!”
随着两大鬼帅亲自上阵,战局陡起变化。六层高的圣火坛在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已丢失大半,残存的二十多名魔教高手退守顶层,拼死抵挡着对方潮水般的攻击。
数以百计的恶鬼从四面八方踩踏着同类和魔教教众的尸首涌上圣火坛,不断压缩着敌人的防线,位于坛顶中央的那尊圣火鼎几已触手可及。
非天鬼帅一刀劈开面前的魔教丁酉旗副旗主,口中锐啸率先冲上顶层。
但是就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静静伫立在坛顶中心的圣火鼎蓦然盛绽出恢弘绚烂的红色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石轰鸣声,从鼎内迸放起一条条威武万状的烈焰魔龙,犹如漫天爆散的烟火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入鬼群中。
冲上圣火坛的两百多名恶鬼几乎未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这从天而降的烈焰魔龙吞噬焚化。非天鬼帅靛蓝色的脸庞亦被烈焰映得一片殷红,急忙向后飞退,适才的志得意满荡然无存,高声招呼道:“屡天,快调集阴风煞破了这些火龙!”
话音未落,一条魁梧身影如神兵天降飞掠而至,凝掌轰向非天鬼帅面门。
非天鬼帅挥刀疾劈,“啪”地掌刀交击,震得它右臂酸麻,眼前发黑,不由凛然叫道:“南宫北斗!”
来人扬声大笑道:“正是老子!”北斗神掌势若大江东去滔滔不绝,瞬间将非天鬼帅的身影吞没在雄浑无铸的罡风之中。
◇◇◇◇
圣火坛这边刚刚开打,夏宫那里却已到了殊死关头。魔教教众战死无数,连丁丑旗旗主赵子任亦丧生在武天鬼帅的三尖两刃刀下。内殿防线虽经拼死抵御仍是不断失守,无奈退到了圆房外的长廊里。
这条长廊宽约两丈,丁卯旗旗主司马卿指挥余部五人一排扼住通道,前仆后继迟滞鬼众的攻击。长廊的地砖上早已被鲜血渗得一片彤红,堆砌起层层叠叠的尸体,所有的人与鬼都在舍生忘死地激战搏杀,仿佛生命已贱如纸钱。
在五丈远的圆房门后,紫霜卫队统领翟宽用右手紧紧攥握住坚硬冰冷的钩柄,如同石像一般伫立不动。他几乎能够分辨出门外每一声惨叫又或怒吼是来自哪一位朝夕相处的同袍兄弟,却无法跨过咫尺相隔,挥舞屠欺魔钩与他们并肩作战。
因为薄云天交待给自己的任务是死守圆房,并且保证杨恒会是倒在长生碑前的最后一人。翟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更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所以,他只能任凭教中兄弟在长廊中以寡敌众,流血牺牲,而自己却站在屋中无所事事。
“赵老六,李小七,汪副旗主……”每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恶鬼的欢呼,翟宽都会默念一遍逝者的名字。不是为了悼念,而是要让自己时刻记得心口淌血的滋味。
“翟大哥,”至始至终都盘膝坐在长生碑前,合目运功的杨恒忽然睁开眼睛,“差不多了,让兄弟们杀出去吧。”
翟宽一怔,苦苦压制在心底的求战欲望再次被点燃,犹豫道:“但薄总管……”
“他让你听我的命令,对不对?”杨恒油然微笑,声音里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翟宽望着这个年纪不及自己一半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带领紫霜卫队杀出去,这里交给我。”杨恒平静地重复道:“这是命令。”
“是!”这次,翟宽不再迟疑,用最坚定有力的声音应答道:“杀出去!”
“铿!”圆房里二十三名紫霜卫士的魔兵整齐划一的脆响出鞘,同声呼道:“杀!”
翟宽踹开房门,手握屠欺钩一马当先杀出屋外。长廊中的魔教教众见状顿时士气大振,重新稳住了岌岌可危的阵脚。
翟宽的视线早已锁定了武天鬼帅。他劈翻三个恶鬼,已杀至对方身前,屠欺钩大开大合浑然不顾自身安危,向它的那张瘪塌笑脸斩落。
武天鬼帅见翟宽来势凶猛不敢怠慢,急忙横刀招架,跟着侧身甩头故技重施,射出两串血泪珠,直取对方周身要害。
翟宽全不理睬,左钩一振锁住三尖两刃刀,右钩顺势横抹切向武天鬼帅胸膛。
武天鬼帅怪叫一声,被迫松手撒开三尖两刃刀,身躯向后凌空翻转。
“哧哧哧——”血泪珠打在翟宽身上飞弹而出,仅在他家传的“天蝉丝衣”上留下几点淡淡焦痕。“赵老六,李小七,汪副旗主……”他默念同袍的名字,振声虎吼,屠欺钩化作两团势不可挡的蓝色飞电,杀向武天鬼帅。
武天鬼帅连番恶战之后已显疲态,兼之失了三尖两刃刀,登时被翟宽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口中嗷嗷怒嚎,再也笑不出来,情急下“噗”地吐出长舌,卷向对方咽喉。
翟宽面色冷峻,右手挥钩斩下将长舌一劈为二,左臂一振大喝道:“着!”
屠欺钩如奔雷怒闪脱手飞出,贯过武天鬼帅的头颅,从它塌陷的笑脸里透出。
武天鬼帅痛楚嘶吼被屠欺钩的余劲带动,身子斜飞数丈,钉在了墙上。
“嗖!”不等翟宽拔出屠欺钩,就觉上方阴风袭来,一道灰色鬼影顺着天花板快逾闪电欺至近前,左手五根细长尖利的鬼爪闪烁荧荧绿光插向他的头顶。
来人正是与武天鬼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罪天鬼帅。它的身高尚不到已然战死的阴天鬼帅的膝盖,活脱就是只没长尾巴的猴子。
翟宽心头一凛,挥出右手的屠欺钩斩向鬼爪。罪天鬼帅左爪往钩上一搭一推,右爪趁虚而入直直插向翟宽头顶。
翟宽只得身躯后仰,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麻痒,已教罪天鬼帅的爪尖划破。
它双脚倒踩天花板,一个错步飞转到翟宽背后,又是一爪抓向对方脖颈。
就在翟宽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口,却听到圆房里响起一声清啸,杨恒身剑合一犹如龙腾九霄倏然而至,阿耨多罗剑气贯长虹直迫罪天鬼帅背心。
罪天鬼帅猝不及防,只好舍弃翟宽飘身挥爪摄向阿耨多罗剑。
“嚓!”切金断玉的一记脆响,罪天鬼帅的右爪齐腕削落。阿耨多罗剑气势更盛,化作一束金灿灿的飞虹刺入罪天鬼帅胸口。
罪天鬼帅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穿胸而过的阿耨多罗剑,嘴巴动了两动如死鱼般往地上坠落。
“呼——”杨恒一剑击杀罪天鬼帅后,身形毫不停滞,如同腰上系着根无形丝线般遽然回弹,反身退入圆房。
这一来一往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委实将万林云天身法中的“吹雪”之变发挥到淋漓尽致叹为观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