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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又补充道,“蒲团是检查过后见没有问题才用上的,只是没想到他后来竟然躲着不曾出去。”
贺翎先前也见过那垫子,原本以为是庙里自己准备的,想不到竟然还有这茬,不由挑起眉梢,又问:“那你知道,他是奉谁的命令过去的?”
主持想了想,回到:“这贫僧倒是不清楚,当时是无尘接待的他,这些话也是无尘转告贫僧的。”
无尘是他的弟子,庙里一个普通的小沙弥。
贺翎听了他的话,目光直直戳在他脸上半晌,确定他神色中看不出异样才收回视线,转头对边上一名护卫道:“去将无尘带来。”
“是!”
萧珞遇刺一事发生了并没有多久,王府里很多人还不知情,此时这里除了寥寥数人,剩下的就是廊檐下的花草、墙根处的兵器架子、一整排的箭靶子,全是些不会喘气的。天气闷热异常,头顶上的日头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看着似乎是大雨将至,沉闷的气氛压得人透不过起来。
贺翎一想到庙里见到的那一幕,就觉得后背汗涔涔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万一突然哪一天失去了萧珞,自己会怎么样,即便如今这天下隐隐有风雨飘摇的趋势,他也一直相信自己能与萧珞白头到老。但是如今看来,他真是高估了自己。
贺翎生生压抑着怒气无处发泄,淬了毒的目光朝地上的春生瞪了很久,脑中迅速思索着,思索了半天发现更恨的是自己的大意,今日要不是萧珞自己够敏捷,恐怕早就出了意外了。
他抬手在脸上狠狠搓了一把,原地转了两圈后大步走到院墙边狠狠一脚踹倒了兵器架子,哗啦哗啦的巨大动静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贺羿对旁边的护卫吩咐:“去把秦管家喊过来。”
“是!”
“慢着!”贺翎把人喊住,快步走过来沉声道,“先吩咐秦管家,大门后门统统关严实了,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外边若有人要进来,也必须上报!最近十天,全府严加看守!”
“是!”
“其他人都该干嘛干嘛去!”
“是!”剩下的护卫齐齐应声,很快就离开了。
没多久,先前出去的护卫带着无尘走了进来。
贺翎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站在原地一脸沉静地看着他,一直等他走到跟前行过了礼后才指着春生缓缓开口:“无尘,我问你,地上这人你可曾见过?”
无尘远没有他师父那么有定力,在贺翎凶神恶煞的目光中显得战战兢兢的,仔细看了看春生的脸之后,念了声“阿弥陀佛”,回道:“小僧见过,他今日一早就过来了,说是按大少夫人吩咐,给殿下送一张软垫。”
话音刚落,在场诸人全部愣住。
贺羿神色大变:“你说什么?按谁的吩咐?再说一遍!”
无尘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大少夫人。”
院子里顿时陷入沉寂,显得秦管家走过来的脚步声异常突兀,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贺连胜突然喝斥了声“混账”,扬声道:“来人!去把大少夫人请过来!”
秦管家看到地上的尸身已经大吃一惊,又突然听他这么一声痛吼,连忙下意识垂首回话:“是,老奴这就去。”
贺羿面色有些发白,低声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贺翎再次抹了把脸,叹口气走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拍:“大哥,你先别急,不过是刺客的片面之词罢了,等大嫂来问过之后就清楚了。”
贺羿没想到竟然还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一阵愧疚,想着此事不管真相如何,这小厮是自己院里的没错,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二弟,一时间脸色落寞又难堪。
屋子里,萧珞早就想出去了,却因为受了小伤、动了胎气,不得不在王妃的盯视下耐着性子等,等到药煎好了,灌入了肚子,这才得了允许,可以出门走动了。
他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大嫂脚步匆匆地赶来。等兄弟几人问候过他的伤势后,他慢慢走到春生那里,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愣住了。他这一愣,和别人可不是一个意思。
这刺客,与他相像的有出入。
他原本以为会是上一世给自己送毒药的那个人,想不到竟然是春生,之前遇刺时情况紧急并未注意他的长相,现在看人躺在这里心里着实有些诧异。
陈氏略带慌张与委屈,走到贺连胜面前行了个礼,见贺连胜只是点了点头,完全看不出喜怒,不由心里砰砰地打鼓,回头一脸祈求地看向贺羿。
贺羿走过来问:“春生是你派去庙里的?”
“没有。”陈氏连忙摇头,一脸惶急地抓着他胳膊问道,“出什么事了?春生怎么死了?”
“春生藏匿在庙里,意图行刺弟媳。”
陈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等回过神后终于明白自己被喊过来的原因,不由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切道:“爹!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吩咐春生去庙里!”
贺连胜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敛了神色问道:“春生对无尘说,他是奉你的命令前去送那张软垫的,珞儿去上香也是你提议的,怎会有这么巧的事?你该如何解释?”
陈氏吓得惨无人色,哪里敢站起来,急得连连摇头:“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让春生去送东西!上香是我提议的,但我是出于好心啊!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无所知!春生究竟是谁派去的我不知道!爹,您要相信儿媳啊!儿媳真的没有害人!”
“那你的意思是,春生是羿儿派过去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氏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急得眼眶都红了。
贺连胜见她这副模样不似作伪,一时有些心软,叹口气对贺羿摆了摆手:“把她扶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贺连胜问话的时候,贺翎一直站在旁边,微微眯着眼不放过陈氏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最后什么都没发现,蹙了蹙眉对管家沉声吩咐:“把大哥院里所有下人都喊过来,还有前门、偏门、后门今早值守的,统统叫过来。”
“是。”
萧珞站在院子中央,将春生从头打量到脚,目光在他深灰布鞋的鞋尖上滞留了片刻,转头看向陈氏,面色沉静、声音和缓,问出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精神一凛:“大嫂,当初我与云戟拜堂之际,爹喊我们进去说话,我看到帘子后头有人在那里偷听,那人是春生吗?”
陈氏双眼一颤,下意识道:“我不知道!”
萧珞见贺羿面色微变,不由笑了笑:“怎么会不知道呢?大嫂那天不是命人去偷听了吗?你忘了?”
一直旁观的贺翡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偷听什么?”
萧珞如实道:“关于世袭一事。”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都再次变了脸色,这件事虽然从没摆到面上说过,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爹迟迟不立世子,必定是在考虑究竟让老大世袭还是老二世袭。如果那天大嫂真的派人去偷听了,那就只能说明她对此事十分介怀,这无疑是给她增加了一条最大的罪证,刺杀一事想要洗清嫌疑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陈氏听了脚有些发软,同时又莫名产生一股怒意,红着眼尖声道:“你是不是那天在我们屋子外面偷听我与你大哥说话了!”
“我们是不小心听到的,并非有意。大嫂不必紧张,如今爹已经决定立大哥为世子了,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来加害于我,只不过有些事情,终归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
贺羿面上有些尴尬,连忙问陈氏:“你那天的确承认过你派人去偷听爹说话的,那人是谁?你快说出来,别惹得大家误会。”
陈氏抬眼朝他看了看,挣扎犹豫了半晌,小声道:“春……春生。”
贺连胜胡子抖了抖,面上顿时阴云密布。
21、怒施惩罚
贺羿院子里伺候的几名小厮丫鬟、各个门口值守的家丁,全都被管家带了过来,虽然贺羿说会查清楚给出交代,但此事可大可小,贺翎心里十分看重,并不与大哥多做客气,直接自己审问起来:“你们都说说,最后一次见到春生是什么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回二公子,小的今早天还未亮时去了趟茅房,碰到春生从里面出来,就打着哈欠打了声招呼,并未说什么,等我回来继续睡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当时正迷糊,也没多想。”
“回二公子,小的今早起来给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准备早膳,见到春生拿着一张垫子出门,我问他做什么去,他说大少夫人吩咐他去庙里送东西,我问是不是送他手里那张垫子,他说了声是就急匆匆走了。”
“回二公子,小的这两天值守都没见到过春生。”
“回二公子,小的守的是后门,今早见到他了,问他怎么走得这么急天还没亮透彻呢,他怀里抱着那张垫子,说大少夫人吩咐他早去早回。”
被带过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交代清楚,陈氏脸上白得如同一张蜡纸,见贺连胜神色越来越凌厉,不由惊得晃了晃身子,神色凄惶地拉着贺羿的袖子,求助地看向他,小声道:“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贺羿见她这样不免心疼,连忙在她手上捏了捏。
贺翎等人全部说完,走到无尘那边将他带来的软垫拿到手中,问道:“你们见过的,可是这张垫子?”
“是。”众人异口同声。
“大嫂,这垫子是你的?”
陈氏见他转过来看着自己,想起自己目前这种窘迫的处境拜他夫妻二人所赐,不免心生怨怼,回话的语气便不大好:“是我的又怎样?他们听到的也不过是春生的一面之词!”
贺翎对她的态度毫不介意,又问贺羿:“大哥,若这垫子是春生自己偷了送到庙里的,他来你们屋里你没有听到动静吗?”
贺羿摇头:“的确没听到。”
这时,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道:“回二公子,这垫子不是放在大公子与大少夫人房里的,是放在奴婢这里的。垫子是按照大少夫人吩咐缝制的,大少夫人说二公子与殿下那里没有丫鬟,恐怕针线活没人做,让奴婢做一个送过去给殿下入秋以后用。”
贺翎点点头,想了想道:“长珩久居深宫,春生不过是这里一个普通的小厮,与他不会有什么私仇,这次行刺如果不是大嫂安排的,那就是另有人在背后唆使。但是,大嫂既然派他偷听爹的谈话,那这春生必定值得大嫂信任,说是心腹恐怕也不为过。这样的心腹,怎么会再受别人指使呢?”
“我怎么知道!”陈氏对他起了些怒气,转身再次跪在贺连胜面前,红通通的眼眶里挂满了泪,凄楚道,“爹,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儿媳!儿媳是冤枉的!”
贺羿被她哭得脑子一团乱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翎叹口气:“大嫂,我不过是在推断而已,你别急着哭啊!”
贺家父子在这一点上完全相同,最怕见到女人掉泪,贺连胜也被她哭得头疼,先前早已因为她派人偷听而震怒不已,现在又见她哭哭啼啼的,忍不住脸色更加阴沉,呵斥道:“起来!还没查清楚呢,哭有什么用!你这样子怎么当世子妃?别给贺家丢脸!”
陈氏一下子被噎住,抹抹泪,委委屈屈地哽咽着站了起来。
贺翎挥挥手让那些下人都退了,事情算暂时告一段落。
之后,他命管家翻出春生的卖身契等各种材料,一一详细阅过,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又审问了平日里与他关系较近的几名下人,都说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而且他七岁就卖身王府,家中爹娘早已病故,王府外可以说是了无牵挂。
没有特殊嗜好就不容易被利诱,没有牵挂就不会被外人威胁,这样一个人,要想行刺,除了听从主子的吩咐,还能有什么解释?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贺翎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