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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的黑夜扰得如同沸锅。
“王府办案!无关人等即刻闪开!”追上来的人一边高喊,一边紧盯着前面在人群中东跑西窜的身影,撇开人群追过去。
万幸的是,方才在林子里光线昏暗,此时出了林子后反倒有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只要盯紧一些,倒不怕人跑没了。
那队正在人群中乱跑,甚至踩到某些熟睡的人身上,引起一阵哀嚎声,被踩之人爬起来跳脚大骂,却很快找不到人影,一转头又看到几名穿着劲装兵爷扮相的人冲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们推开,踉跄之后更是气闷。
追的人哪里顾得上这些,周围的人有些好奇地涌过来,有些听到命令知趣地闪开,他们不能伤及无辜,不可随意拿兵器扔过去,只好在后面紧撵,眼看着快抓到那队正的衣角,又让他一个挣脱给跑了。
夜色中,人群乱成一团,一个跑数个追,离东面的营帐越来越近,那营帐里虽然都住着得瘟疫之人,但离城门最远,离白头山最近,便于队正逃出生天。不过他并没有绕过营帐跑远,而是冲到某个营帐的门口,掀开帘子一头扎进去。
营帐里面黑黢黢的、悄无声息,倒是个藏匿的绝佳之地,可惜他忘了,这也是瓮中捉鳖的最好时机。
这营帐只开一个口,为以防万一,贺家军追来的几个人迅速将四面看守住,只留一人看住门口,剩下一人即刻去搬救兵。救兵离得不远,正是在外围巡逻的士兵,方才或许正巡逻到另一侧,所以没听到这里的动静。
没多久,那些士兵全部被召了来,很快将营帐团团围住,紧接着燃起一圈火把,将这里照得透亮。
这次没有刻意地大声喧哗,并未造成混乱,黑夜中只闻帐中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周围的士兵平时都是在外围转圈,现在迫不得已才赶过来,生怕自己染上瘟疫,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掩起袖子捂住口鼻。
追过来的精兵中有一人掀开帘子,举着火把走进去。里面的人被惊醒,纷纷从地上坐起来,三个一堆、五个一伙、蓬头垢面地坐在那儿,掩着破烂的衣裳诧异地看着来人,见他身份似乎不一般,又添了些恐惧。
“都看看身边,有谁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兵爷一发话,这些流民全都依言左右瞧了瞧,最后纷纷摇头。也难怪,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进出出,进来的都是被诊出患了瘟疫的,出去的有些是横着被抬出去,有些是竖着走出去,谁会记得几张面孔?
外面又进来一人,凑到兵爷耳边,压低嗓音道:“我去把孙得叫过来。”
“嗯。”此人点点头,捂住口鼻开始在营帐中巡视,锐利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视而过,缩在角落的、坐在门口的、躺着的、蹲着的,一个都不放过,找到一些眼神闪躲或神色异样的,就将这些人统统拉到一个角落看好,偶有一两个喘息得厉害的,却分不清是跑太久累着了,还是病重快死了,也不知那队正是不是在这一堆里,一时倒真分辨不出来。
没多久,外面渐渐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来孙得一开始就跟着追过来了,只不过因为体力比不上他们,逐渐拉开了距离,好在一路问着人找了过来,正好与前去寻他的那人碰上,两人一碰头,大致说了一下,很快就跑了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营帐中大多数人皆是一脸茫然,沉默地看着这位举着火把的兵爷。
忽然,被捉到一起的这堆人中,有一人毫无预兆地动起来,先前还如同一名即将奔赴黄泉的重病之人,转眼间就身法利落地冲了出去。
举着火把的人眼神一厉,大喊:“站住!抓住他!”
营帐外面一阵兵荒马乱,里面的人好奇地涌到门口想要探头朝外看,忽然斜里横过来一把刀挡在他们面前:“都进去!不许乱动!”
现在逃出去的究竟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尚且未知,这营帐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放出去,需要严加看管,以防万一。
不过一交手就大致可以断定,那人的确是他们要找的。
这次敌我悬殊,那队正跑了这么多路也确实累了,最后关头冲出来只能是拼死抵抗,不过贺家军这边的精兵再加上巡逻的士兵,人数众多,哪里还有他逃脱的余地,几番较量,很快就被制服。
旁边的几个营帐有人听到动静也摸黑走出来瞧热闹,被巡逻的士兵连声吼着赶回去,周围迅速恢复一片寂静。
孙得走到被钳制住的人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我宰了你!”队正气得怒火攻心,挣扎着就想扑上来教训他,被两边的人各一脚踹到膝盖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得脸色瞬间惨白。
孙得见营帐周围看守的士兵正要过来,连忙出声提醒:“东西还没找到,把营帐看好了,别让人溜出来。”说完才将目光对上跪在地上的队正,嘿嘿一笑。
那队正听他声音十分陌生,不由愣了一下。
孙得跟别人讨了根火把,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拿着火把将自己的脸照得清清楚楚,笑嘻嘻道:“谁是你王八羔子?看清楚大爷的脸!认识吗?不认识别瞎认亲戚!你们那些王八羔子现在都在网兜里呢,老实点儿!”
队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这张半熟不熟的面孔,见他抬手把脸上沾着的东西一个个去掉,露出另外完全不一样的脸,愣了半天后愤愤地朝他啐了一口。
孙得闪身避让,气不过在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信物呢?交出来!”
队正一副誓死不屈地模样,冲他哼声笑了一下:“想不到贺家军还真是能人辈出,不仅能耐,还足够阴险,老子都被你蒙过去了!”
“是你太蠢!”旁边走来贺家军的另一人,看模样似乎有些分量,正是这次埋伏队伍的首领,来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挥手道,“把衣服全扒了!仔细搜!”
很快,周围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这队正扒了个精光,捏着鼻子将他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抖了又抖,抖不出东西只好铺在地上一块一块仔仔细细地寻摸。
这队正一身光溜溜的被人拿绳子捆起来,又被三四只脚踩到地上,在秋季的夜风里瑟瑟发抖,抖得全身都快僵了,那边也没找出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顶多就翻出一袋子少得可怜的碎银。
首领发话:“将他和剩下那些人绑在一起,送回去给将军定夺!”
“是!”
这队正被人从地上拽起来,又被往前推搡了几下,这才回过味来:“喂!你们岂有此理!快把衣服还给我!”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营帐里面也传来各种不同的笑声,男女老少皆有,显然是有不少人挤在门帘的缝隙处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这队正年纪也不小了,愣是被取笑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
这边的首领笑够了,随便从地上扯起一件长一些的衣服扔到他脸上:“给这孙子裹起来,带走!”
“是!”几名士兵嘻嘻哈哈地将人拖走。
“哎!等等!”首领想了想,又连忙将他们喊住,吩咐道,“让他在这儿待着,先别带走。”
那些士兵也不多言,应了一声又将人跌跌撞撞地拽回来了。
那队正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这里又恢复到先前的寂静,首领举着火把转身,带着几个人掀开帘子走进营帐,挤在门口的人迅速散开,一旦没了好戏看,就再次想起了各自得的瘟疫,全都笑不出来了,咳嗽了两声各回各位,恢复一脸菜色。
一名士兵贴到首领耳侧低声道:“那人会不会半路就将东西丢了?万一这里找不到怎么办?”
“不会。”首领极为肯定地摇了摇头,“既然是信物,必定十分要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丢掉。”
旁边的人觉得言之有理,点了点头未在多言。
首领将目光在营帐里迅速一圈,提高嗓音道:“方才那贼子将一样东西藏在这里,你们快瞧瞧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来?发现了老实上缴的有赏,私自藏匿的就别想活到天明了!”
营帐太大,一时半刻不可能全部搜查,只能先让他们自己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头寻找起来,有些人嫌光线太暗,爬起来将蜡烛点亮,为了那句口头承诺的奖赏,身上找不到就在四周的地上翻寻起来。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动静,没多久就有一人激动地大喊:“我找……咳咳……找到了!是不是……咳……这个!”
一人连忙上前将东西取过来,交到首领的手中,首领看了看,竟是一只锦囊。这锦囊一看就知用料十分考究,非富即贵之人哪会有这种东西带在身上?那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赵暮云的东西!
这么想着,迅速将锦囊打开,里面藏着的东西有些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是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仔细一看,印章头上刻着一个字:封。
封印之意?
首领顾不上细想,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想,看过之后又将印章收好,拿着锦囊走出去,递到那队正的眼皮子底下。
距离太近,队正的两只眼珠子都差点挤到一处,看清之后面色不变,可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却没隐藏得住。
“看来,正是此物。”首领满意地笑了笑,将锦囊贴身收进怀里,走回去走向营帐门口,见里面找到锦囊的人自己战战兢兢地掀开帘子出来了,正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我若现在给你银子,你确定别人不会眼红过来抢?”
那人愣住,讷讷地不敢吭声了,心里也明白,如今这世道,只要能活下来,易子而食都有可能,抢些银两算什么。
队正朝身边一人吩咐道:“将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记下来,让他病好了以后自己到城门口去领赏。”
“是。”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那人激动得连声道谢,原本对自己的病有些自暴自弃,现在虽然不知道能得多少奖赏,但心里总算是燃起了希望,立马精神了许多。到时候一旦他病情好转,就会在士兵的眼皮子底下转移到另一块地方,那些人再眼红也不敢追过去。
这里的事情一解决,贺家派来的人迅速撤离,带着抓到的这名队正与山坡那边的人汇合,数了数人头,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将他们押送回去。
贺翎见派出去的人都完好无损地回来,大为高兴,连忙命人将这些探子全都关到地牢去,遣手下最为信任的亲兵前去看守,一切吩咐妥当,拉起身边的萧珞转身回到书房。
这次的首领带着孙得跟着走进去,将锦囊双手奉上,恭敬道:“将军,这是他们头目带在身上的信物。”
贺翎接过去,打开来一看,诧异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赵暮云这信物可真是别出心裁,长珩你看,这封字恐怕不是简单在落款处盖个章,应是封印之意。”
萧珞将印章拿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点了点头:“他们若单独把这件信物送过去,只能说明任务完成了,那他们该直接回去复命才是,没必要多此一举。若其实并非传递信物,而是写一封信,盖上这章,那就可以将此地的情况详细说明,并且这些人暂时还要留在西北,另有图谋。”
“殿下果真是心思缜密!”旁边的孙得忍不住道,“他们的确暂时不打算回去。”
贺翎神色一禀,抬头看向孙得:“你将探听来的消息仔细说一遍。”
“是!”孙得抱了抱拳,一五一十道,“他们此次有两个目的,一是烧毁我们的粮草,二是暗中密谋行刺将军。现在抓来的这些人一直在寻找我们的粮仓草屯,一旦得手,就会去白头山与另一拨人汇合,并且传递消息回去,之后恐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