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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出一身冷汗,干咳了两声,定定神道:“罢了罢了,事情已经闹出来了,现在内讧也就能让旁人看个笑话。”扭头问季虞清,“咱衙门里有路子没,这事儿要是能用银子摆平那最好,不然就……”
“就什么?”桃九苏盯着他追问,太初张了张口有点为难,季虞清却道:“爷忘了吗,您尤其不喜欢与官场之人打交道,故而平日里来往的也不怎么多,即使有那么一两个您也不会为他们开三泉,今儿这事地位不够高的人显然是不能用的……”“那怎么办?”太初苦恼,长叹一声,四下里沉默了一片。
桃九苏忽然嗤笑一声,凉凉的看了季太初一眼:“为难吗?爷不是早就看不惯我这作派么,不如就趁此机会将我塞进衙门,也不必再苦恼什么。”话里是满满的讥讽和轻蔑,太初本就烦恼的很,被她这么一激,登时胸腔里烧着一片怒火,脸上阴沉一片:“够了!往日里我纵容你惯着你,是因为你明理识趣,总不会将事情闹过头。你把多少客人踢出门我也都忍了,替你善后,如今你得罪廉王我也不怪罪你,只望你认个错,艳汤馆这么多年来也不是白撑着门面!你有何苦这么阴阳怪气的讥讽人,到底是我宠你过了头,让你忘了这地方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才是爷吗?!”
这一番话出,万籁俱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季太初,平日里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发这么大火儿?而且还是对着馆子里最红的头牌桃九苏?!
还别说,季太初往日里是吊儿郎当了一些,可是真到事实上也分的出孰轻孰重。他余光已瞥见廉王姬怀溪自昏迷中醒过来,方才那一番话虽说是重了些,他看着桃九苏脸色瞬间苍白,瘦弱身子颤抖了两下,心中难免是心疼的,可是骑虎难下,他若不就此立下威信他日就更震不住场子,更何况这一出戏演给廉王看见,多少也能帮他泻泻火吧?
太初心中苦闷一片,却没有理会桃九苏眼睛里闪烁的光,似是委屈,但更多是怒火,竟全都压抑下来只是冷冷的看着季太初,一言不发。太初皱眉挥挥手:“回屋歇着,这月里不用挂牌了。”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动,太初脸上铁青一片:“都他妈当我放屁是不是?!”一句话吼的众人抖三抖,连一向面瘫的季虞清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方才亲自走上前来,对这桃九苏微微垂首:“桃姑娘请回屋去吧,这里的事老板自会处理。”
桃九苏不动,盯着季太初的背影眼神快把他戳穿一个窟窿,太初背对着他扶起地上惨兮兮的姬怀溪,头也不回冷冷道:“怎么着,还得爷亲自请你不是?”尾音高扬,不怒而威。桃九苏隐在袖中的五指铮铮然凝出血来,怒极反笑:“我就是不走,祸是我闯下的,我认了。”
太初一口血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这个二百五!他这是在救她救她,她懂不懂?!
眼见形势每况愈下,姬怀溪还幽幽醒转,朦胧双眼茫然了半天才对上焦,一看见桃九苏铁青的脸登时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跃然而起,抓着季太初的袖子狂抖如落叶的尖叫:“啊啊啊就是她!她竟然敢用脚踹本王的脸!呜呜……好疼啊,鼻骨都快断了的说,本王要千刀万剐,剐剐剐!剐死她……”太初扶他站着,看他一脸悲愤显然大脑已经残缺不全了,那一连几个剐字更是听的他心惊胆战,手中不禁捏了一把汗,只盼桃九苏能快快收敛别再让事情恶化,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是我打的你吗?”桃九苏上前一步,“你看清楚,是我打的吗?”冷笑一声,步步逼近,面上结了一层寒霜。姬怀溪哆嗦着躲在季太初背后,还不甘心,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瞪着她:“就就就就是你!你你你化、化成灰,本王也认得……”
“是我又怎么样?”桃九苏嫣然一笑,“有本事就带我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这地方……我也呆够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季太初说的,美目幽怨竟藏着几分恨意。太初心弦一颤,几抹不忍缠绕上来,方要开口时却听外面呼啦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继而涌入一大片的侍卫,左右逡巡,一见到太初背后那哆嗦着的人登时齐刷刷跪倒一片,高呼:“廉王千岁!”
太初无力的闭上眼:这回真完了。
桃九苏被带走时本人没有丝毫迟疑,只是眼睛一直凉凉的看着太初,那里面纠缠一片,太初与她四目相对,终究是难堪的别开了脸,一句话没说。
馆子里彻底消停下来。桃九苏走的急,连一件换洗的衣裳都没带,直接入了大狱还不准人探看。太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急如焚,却终究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怪只怪他平时做的太绝,连个能活动上下的候补官员都没相与,事到如今却偏偏阴沟里翻船,良他艳汤馆往来江湖人士再多,可是这回犯到阎王手里,江湖与朝廷素来泾渭分明,桃九苏这一次,唯恐是凶多吉少了……
太初一想到这里,心口忽然揪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横竖的不是滋味儿。一连三天没出房门半步,第四天季虞清送来消息:忤逆皇族论罪当诛,廉王仁慈,予她一具全尸,就在牢内秘密处死。
太初脸色煞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挥挥袖子叫他退下去,自己一个人摸到西苑九苏住的院子里,那片雪白的傅延年依旧开的茂盛,他想起九苏一袭红衣立在花间,向着他若隐若现的一笑,说不上多么妩媚勾人,但却实实在在的能晃的人挪不开眼。
她很美,他第一眼见了就知道。尤其是那眉宇间难得可贵的一抹英气,不若寻常女儿家那般柔媚软弱,反而有种男子的傲气,梅骨浩然,不屈不挠。她从来就不是圆滑之人,不像自己那般世故,有银子便是娘。她骨子里是清高的,是孤独的,纵使言词刻薄成性,却是口硬心软。她在的这半年来几乎没给他几个笑脸,可是却让他莫名的喜欢,莫名的想靠近。纵容着她让着她,专宠着,却不碰她分毫。他的确只喜欢男人,对她,他也觉得多半是欣赏,纵使有喜欢却是单纯的哪一种,无关爱欲。
他是很珍惜这份感觉,可是没想到,上天不允他善终。
顺手拎了拎身上的衫子,极秀美的针法,规整缜密,前襟袖摆连枝腰际都绣了大片的白莲,清冷高贵,让穿的人风度翩翩,浑然一个浊世佳公子。他苦笑,九苏不会刺绣,她除了长的像一个女人,行为举止言谈习惯根本就像个男人一样,大大咧咧,放肆不羁。明是买的,却骗他说是自己绣的,送过来逼着他说喜欢,甚至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礼,竟然要亲自拨了他的衣裳给他换,差点没把他吓死。莫说他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就算是,他也分男女好吧?……
季太初不着边际的想着,想了许多,从日出到日暮,一个人呆在她的苑子里,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跟他斗嘴,对他冷笑,再也不会用那种爱恨交织的眼神瞪他……
他欠了她的,欠了他一句喜欢,他是心知肚明她心里有他,可他只能欠着她。他们之间的一切也许发乎情,但只能止于礼,仅此而已。
太初趴在那石案上,忽然的就颤抖了起来。
6夜袭
一晃数月过去,到腊月二十八百姓迎新年,馆子里方才重新闹腾开来,太初提前放了话说要破例给出七天假子,但初八就得拾掇好了重新开张,于底下人来说算是莫大的恩宠了,要知道季太初他爹掌馆时候,恨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钻在钱眼儿里不出来,莫说七天,连三天都舍不得放!所以说太初还是仁慈许多的,至少在一个人离开后,仁慈了许多。
那人是谁,那人自然是桃九苏,可是秋后再无人敢当众提这名讳,“桃九苏”变成了一个禁忌,令人闻之色变直感叹红颜命薄;心中亦哀恸不已。没有人瞧过太初伤心的样子,因为他始终是嬉笑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只在一开始桃九苏死讯初传的时候,他闹到衙门里要见尸首一面被轰了出来,结果忍无可忍半夜找了道上的人一把火把衙门烧了一半,人终究是没见着,可是从此以后眼神里总有意无意的多出几分淡然,偏就是这份含了惆怅的淡然,令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为风流,路过女子无不赞叹。
话扯远了,还是回过头继续说现在。如今正值岁暮新年将近,一场厚实冬雪压过来,太初苑子里的梅花就开了,酡红一片遮云蔽日,美不胜收。太初在树下温上一壶女儿红,片片红朵嫣然落地,随风而舞,酒酣耳热之际,他靠着那梅树就痴笑起来,细长眼睛勾出一星恍惚。
听得脚步声窸窣,不待抬眸那人已至眼前,如玉的衣裳,前襟描摹了细致的云纹,丝丝缕缕清秀娇研。太初一怔,由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一叹:“爷,睡在这儿要着凉的,奴家扶您起身吧。”那嗓音圆润轻柔,并不似桃九苏一般冷淡,太初定睛细看不禁哑然失笑:果然不是她。是沽赏,馆内三大红牌之一秀人泉的主事汤女,沽赏。
太初回了神。这厢已被沽赏半搀扶着起了身,随手拍拍屁股上的积雪,沽赏秀眉微蹙似有担忧:“爷,这也不是暖冬,您怎地就在雪窝里坐下了,下回喝酒可得叫上个人,自个儿的独酌对身子也不好……”“瞧你,快把我当入暮的老头子了!”太初本来还心存惆怅,给她这一记娇嗔哄的笑起来,伸手懒洋洋在她鼻尖上一刮,戏谑道,“我这是懒散习惯了,一不留神而已,放心,爷又不会真睡在这儿。”
“都是喝醉了的,那谁说的准?”沽赏嗔怪的白他一眼,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极有分寸的把着他胳膊,小心翼翼的往屋里搀。太初是真的喝多了,否则自不用一弱小女子来扶他,搁平日早笑掉大牙了,可今儿个只多喝了几杯就头晕眼花的,莫不是真着了凉吗?
太初心下叹了口气,由着沽赏把他扶到里屋暖阁里躺下,温了杯热茶送过来,太初摆摆手:“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我喝了不少这也就睡下了。”“这会儿子肯承认喝多了?”沽赏掩口轻笑,体贴的为他盖好棉被,又敷了热毛巾在额上,以手试试体温,觉着还好方才放下心来,柔声道:“那爷就歇着吧,我去给管家只会一声。”太初点头笑:“又麻烦你了。”沽赏佯怒的瞪他一眼,嘴角却遮不住的笑意,轻步出门,顺手一带,就将一整个寒冬的风雪都避开了。
屋内角落里支着一顶青花瓷九转鼎炉,炉上燃着淡淡的檀香,宁神定心。太初方阖上眼没多久便觉困意袭来,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及至夜半,太初迷迷糊糊感觉一阵寒意袭来,睡意惺忪的睁开眼去看,却见那外间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喉咙里支吾了一声想喊管家过来,方才又想起季虞清这几日盘账,都睡在楼下客房。平日里他也不好人多伺候,而今偌大的苑子也就只剩他一人,冷冷清清。
太初觉着冷。窗外似又飘起了鹅毛雪,呼啸的寒风刮的窗棂吱呀乱想,吵醒了他,想接着睡却又打了个寒战,一眯眼方才发现鼎炉里的香尽了,暖阁里支的炭火盆也不知何时灭了,难怪他觉着冷。心里叹息一声,他是百般不情愿的从被窝里挪出来,裹紧了身上的厚裘袄蹭到窗户边,那木栓将窗户狠狠抵住,凛冽冬风夹杂着冰凉的雪片刮到他脸上,打了个冷战,复又揣起手,回到榻上。
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却感觉像做梦一样,不再觉着冷,反而像揣了个小暖炉一样火热火热。太初翻了个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