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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一片喧闹声中步上二楼,甫一上楼,秦逸陡然一惊。
却见靠栏杆最外边的那张桌边,正做着女装打扮,衣似飘雪的七妙真人,而她身边又坐着个约莫五六十岁、一身塞外装扮的老者,老者一只手正搭在七妙胳膊上,而后者显是受制与他。
秦逸故作不经意望去,只七妙神情似是疲惫萎顿的很,便像是受了不小的暗伤,这时七妙飞快的瞥过他一眼,旋即将头扭过一边。
秦逸心下转的很快,他见陈开也是一副瞠目惊讶之状,赶忙狠狠捏住了他的做手,阻住他大声呼喝出来。
这时却见厉千仞却是直视着屋角里躲着的另一桌人,此人一白色缎面长襟,头上束发陪着一方同样白色的巾帻,埋着首自顾自的喝酒,却是瞧也不瞧厉千仞,后者心里不仅纳闷道:“怎么这么快又见到兵盟之人了?”
厉千仞同样也见到了七妙与老者坐在栏杆边一角,他虽还不识七妙,却也隐隐感觉到老者周身一股子锐气。
栏杆另一边,却还坐着一人,竹绿色的儒衣打扮,此人眉目之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他见厉千仞望向自己,便微笑的颔首致意。
这屋子中间却又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男子儒衣长衫,腰佩宝剑美玉,眉目清秀,正围着身旁一女子喋喋不休,再看那女子一袭粉色水裙,一双眼神凝水含媚,兀自含情脉脉瞧着男子,脸上一抹嫣红,这二人独独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竟视周遭人等为无物。
厉千仞观这楼上众人,心中疑虑,但他心知此时退下已属不智,当下便扯着秦逸去陈开,也寻到楼上一边角落里空桌坐下,却不多话。
这时那老者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很好,这楼上藏龙卧虎,可称得上是风云际会!”
第二十七章 清水迢迢洗碧心(中)
秦逸心下惊异道:“这七妙不是应该去了三仙天么,怎么会出现在金陵此地?”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原来那一日七妙离开逍遥宗,挥别师弟丹阳,他御剑高飞,一路向南疾驰,托厉修鬼种与秦逸陈开引去正道中人的关系,于路未逢敌人,还算顺利。
这一日风云突变,白昼霎时满是阴霾,眼瞅着,就要下上一场豪雨,七妙此时是自是恢复了本来的男子模样,只见其高大清秀,眉目疏朗,面对天地间的风云变色,脸上自是一股从容神色。
他纵剑高高飞起,作势便要冲破这雾霾重重的云气,便在这时,原本趋于昏暗的天空忽的一个闪动,天边打响一个霹雳,偌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下来。
七妙微微施法运起功力,身周亮起白芒,将雨水与寒气挡在外面,这一瞬间,天地间茫茫一片昏暗,唯有七妙一个微弱的光点,独自面对这狂风暴雨。
暴雨凄厉,便在此时,七妙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啸声自远方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其鼓动之声渐如轰雷,而伴着声音而来的,便是一团越来越明亮的白光。
这团白光又是越来越近,白光耀眼刺目,竟是呼啸着冲向七妙。
七妙略为惊讶,他抬眼凝视,那团白光之中赫然有一个身影,这是一个裹在白色斗篷里的老人,他握紧一柄剑,那剑长约五尺,剑身细若针尖,正牢牢指在七妙身上。
老者脸色肃穆,凌厉的眼神满是一往无前的气魄,细剑之上裹挟着天地间浓浓的杀意,竟是一击而致。
那一击之势便如奔雷闪电,迅猛无匹。。
七妙来不及错愕,无暇错愕,老者已欺近身边三尺之地,这柄细剑,携一冲之势,狠狠的刺在了他的胸口…
嘭的一声,这一剑及胸,却没有刺入肉身中的触感。
原来这时七妙的怀中,正贴衣放着安乐侯家重宝,那个楠木盒子,细剑便直直刺在木盒之上,然而这一冲之势,何其盛大,那嘭地一声,正是木盒竟被细剑威力震得粉碎时所发出来的…。
又是在这一瞬,木盒之中呼的生出一股翠绿之气来,似是阻住了细剑,然而老者白衣老者之剑没做分毫停顿,没有分毫迟滞,只听又是嘭的一声响,那一股翠绿之气也被击的消散…
这便是电光石火中的事情,然而七妙反应过来的时侯,细剑已经再没了阻碍,直直刺入他的胸口。
他的脸色震惊莫名,他看了看没入胸口已深的这柄细剑,又见了见老者,脸上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纠结在了一起,不由得颤声问道:“你…是谁?”
“严华子。”老者直视着七妙的眼睛,粗着嗓子说道。
“原来是西昆仑寿翁,难怪…”七妙恍然大悟,不由苦笑,他又挣扎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别的家伙,都是揣摩你们的行踪,我能找到你,却是因为你身上的宝贝。”老者眼神之中闪出一身傲气。
“这…”七妙还欲问道
“想用天下至阴至柔之宝,去融合天下至阳至刚之功,你们打得好主意啊,因为这件重宝,你竟多活了这么久,不过,还是莫说废话了吧…”老者却不再多言,他一把将剑从七妙心口拔出,只听得后者一声哀叫,白衣老者袖子挥起,便将七妙自半空高高击下…
“能找到你,那是因为,我是几百年来见过此宝后还存在世上的,最后一人。”老者低声说道,脸上竟有了几分落寞“永别了,碧心……”
七妙急急坠下,便似无力为继的征雁从从天边跌落,他的意识中一片混沌,此时天地间风雨交加,然而那凄厉的雨声,老者粗矿的声音,都越来越远。
他孤零零的从天际划过,满头银发在这凄风苦雨中随意飘着,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么?”
此刻他的心中,便是思绪满溢,自己与丹阳是逍遥祖师一同抱来的两个婴孩,甫一记事,便是跟随在祖师身边学经修道,童年的一幅幅画面,便是盘亘在那古幽的山径,葱翠的密林之中,或谛听祖师严厉教诲,或与那丹阳师弟言笑晏晏。
因为年龄相仿,他与沈丹阳走的比较近,离别的师兄长们,又是有些疏远,十四岁某天的那个夜晚,祖师郑重交给他一个任务,他心中惶恐,又有些不甘不愿。
他心中暗暗觉得,祖师更加偏爱小师弟丹阳多一些,他有些委屈,但终是无奈,这一夜,他第一次杀了人。
那是一个正道的探子,他犹记得那人不屈的眼神,自己颤抖的手,一剑刺中此人后溅在自己脸上的鲜血。
此后的诸多个夜晚,他游走在逍遥宗边缘,寻到并杀掉每一个侵入南疆的正道探子,渐渐地,他的手不再犹疑颤抖,也不再在意那丝血色。
十七岁的又一夜,祖师将寒水剑送给自己,这把剑长约五尺,剑身便如一泓秋水,宝剑隐隐的寒意,正映着他心中的淡漠了,他的脸上还有微笑,内心却波澜不惊。
他也不再觉得委屈,便是用心守护着宗门,他以此为家,因为他原本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他守护着自己的师尊与师弟丹阳,因为他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他们便是他淡漠内心仍剩下的一点柔软。
而此时,他的心口只余下丝丝涌出的鲜血,那是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下一幅画面,回到了逍遥祖师传给丹阳宗主之位的那一刻,那一日,祖师唤来逍遥宗内所有弟子,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说出下任宗门之主便是他的小师弟沈丹阳,这一瞬,满座皆惊,喧哗吵闹不可思议着有只,他抱着手立着,不说话,却是微笑的看着沈丹阳,丹阳也回首看着他,那脸上满是狂喜。
那一日,天沐师兄带领手下弟子负气出走,此后逍遥祖师仙逝,七妙只觉心中咯噔一声,那明白,自己心中那一方柔软之处,碎了一脚。
又是几个晚上,他与丹阳联手击杀天沐,后者四处奔逃,狼狈不堪,他想起了丹阳御风而行的样子,想起他招手使用祖师传下的那匹锦缎,想到了他破解沈侯爷重宝的那一瞬:
沈丹阳正容凝神,他大喝一声:宣妃!
从那舞在空中,艳丽招展的三丝经锦之上,赫然生出了的那一双葱葱玉手……
这时他的脑海中哗传来一声响动,仿佛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融化掉了。
意识被拉回到现实,原来刚才关于前半生的回顾,竟不过刹那。
“我就要死了……”他喃喃道。
第二十八章 清水迢迢洗碧心(下)
便就在这个时侯,七妙全身上下,忽然慢慢的,有那微微闪动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他心有所感,抬起眼,竟发现自己的身体,被越来越多的光点包围着,那把寒水剑静静的待在光圈外围,陪着七妙缓缓下落。
那闪动着的光点,乃是翠绿色的微茫,便如萤火虫照淡暗夜的光亮,在雨中竟是分外注目。
光点慢慢动起来,他们拥挤着汇聚在七妙的胸口,零星的光点凑成一团巴掌大的绿色光球,他挣扎着望去,又见那团光芒中,生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这股青烟游离在这光团之中,便似离散在碧玺宝石中的那一丝云气。
如此得渺渺然,似仙似淡。
他的意识,变得明晰与清醒起来,他分明感觉到,这股青烟,似是在呼应自己脑海之中的某些东西……
“是试图唤醒刚才回忆中的某物么?”他闭上眼睛想。
他的神识之中,突然有一只玉镯幻化出来,玉镯通体翠绿,晶莹润泽,盈盈立在他的脑海深处,在那一团浑浊黑暗之中,闪着微弱却清亮的光芒。
不知为何,七妙竟感到这只玉镯正在注视着自己,脑海之中,似是渡来过一份温润、柔和的情意,他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宣妃……”
这分明是沈丹阳的声音。
“七妙……”忽然有一个声音动情的唤着自己。
这次竟是一个声音,温婉柔腻的女声。
七妙神思一动,那翠镯忽的一下消失不见了,脑海深处,竟又出现了一个女子模糊朦胧的身影,他心下惊奇,就他试图拨开脑中的层层黑暗,勉力向前探去,欲把那个女子瞧个仔细的时候,这女子忽的周身光芒大盛,神识之中那光芒一闪之下,竟又重新归入黑暗。
他的心底,在那光芒闪动的一瞬,竟是看清了女子的脸,看清了,又记不住,似乎对方蹙着眉,也正垂垂动情望着七妙,在七妙的心中,涌出了隐隐一丝憾意,他感到自己的内心,竟有一股亘古莫名的惆怅…。。
这个时候,高空中那个老者早已不知在何时远远离开此地,唯有七妙孤零零从百丈高空坠下来,雨势仍盛,风,依旧急,他的眼中,突然飘去两滴清泪……
便在七妙神识中翠镯消失的一瞬,笼罩在他胸口的那团光芒中,那一股青烟竟自七妙胸口那细若游丝的伤口处,缓缓融入他的体内,与此相伴的,便有一股寒意钻了进来…
七妙感觉到,随着这一股青烟窜入,自己被老者一剑重创的心肺,原本濒死的躯体,已是重现生机。
他心头狂喜,又似抓住了一丝希望,自问背负着照顾宗门的责任,肩上尚有厉修鬼种等人的重托,他还有要去守护的人与物,只求一肩扛起千难万险,又怎堪轻易言死?
他放开心神,任那股青烟带着丝丝寒意游走奇经八脉,青烟游走之处,原本消散的生命之源竟慢慢充溢恢复。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个光团在慢慢变淡,凛凛寒意竟源源不断的涌入七妙身体,待其觉察到这一点时,运起真气,竟发现已无法阻止这股寒意侵入了,不过七妙自身元功便是属水,故此他索性放开全身经脉接纳这股寒意,试图将其与自己修炼的内力同化。
然而过不了多久,七妙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