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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士杰讶异:「是害人的?」
「没办法确定。这本书是上一代传下来的,和我学的门路不太一样。」
「怎说?」
肖爷爷解释:「主神不同,符的画法就有差异。我阿爸那一代供奉的是城隍爷,所以这本书才会被我收到楼上。而且,用符不能随便,没经过加持,法力也会减弱。
申士杰问:「像是神印加持?」
「没错。这也要看法师供奉的主神是什么,施用的是神咒,效用比较好。若是较低阶的神灵或邪魔歪道,符咒的作用力就不同,当然不能和正派的神符相比。」
肖爷爷又说:「施用符咒,也不能保证一定会达到效果。假如一名法师要镇压厉鬼,万一厉鬼很凶恶,符咒治不住,恐怕还会伤到自己。」
「这么严重……」他纳闷,「性命会受到威胁?」
「这要看状况;轻则发生小意外,重则生病之类的。」
「哦。那么身为一名法师要降妖,除了本身的功力之外,还须注意什么?」
「有经验的法师遇到事情,通常先礼后兵,和对方好好讲。」
「阿公遇过难办的事吗?」
「当然有。遇到没办法解决的,最好到庙里请神明做主,然后双方提出条件谈判。」
「了解。」申士杰频点头,换句话说:「好似一般人发生纠纷,当事者谈不拢,就请第三方介入协调,让事情圆满落幕。」
肖爷爷叹道:「俗语讲:死人直。人不冒犯的话,就不会惹祸上身,不过哪,有很多年轻人不信这一套,玩碟仙、笔仙出事的不在少数。
「我记得几年前,有一位住在都市的老阿嬷来找我帮忙,她的孙子出车祸之后就憨傻了,常常在半夜发疯乱叫,几个大男人都快制不住他。」
「后来怎样呢?」
肖爷爷说:「看医生也治不好,那件事拖太久,那个年轻人的元神已经离开肉体,被不干净的东西占据了。」
「连神明也赶不走?」申士杰觉得不可思议,也不合逻辑。
「这种事情很难解释,可以说是累世因果造成,所以有一句话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原来如此。」以宿命论来解释,似是而非,凡夫俗子也无法求证。申士杰想深入了解:「阿公起乩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肖爷爷不吝告知:「会一直干呕,把体内的秽气排出去。等仙仔降驾之后就身不由己了。」
「阿公那时候有没有意识?」
「有。」他笑说:「感觉就像灵魂出窍,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在为信众服务。」
「多奇妙的经验。」申士杰一哂,「难道仙仔每次都会降驾?」
「其实也不一定。」肖爷爷聊着这一行的秘辛:「有几次不是仙仔本尊降临,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桌头只要看手势比划就知道降驾的是仙仔指派而来的神差。
「还有,起驾之前有很多忌讳。办事的前一晚,要禁女色,不然神明请不下来。万一招来外灵入侵,无法处理信众的问题,传出去,人家以后就不会来了。」
「嗯,因为不准。」
「是啊。我当初会成为乩童,就是认为这是做好事,不是歹事。」肖爷爷秉持这股信念,为神灵和信众服务大半辈子也甘之如饴。
肖奶奶兀自关门落窗,没打断老伴儿闲聊的兴致。一会儿,倒了茶水给他们俩。
申士杰又问:「阿公有没有想过传授给外人?」
「没想过。因为我了解这种事不能勉强,大部分的乩身、法师或道士都是被神明选上,才走上这一途。」
「哦,」他疑惑:「如果被选上的人不愿意当乩童呢?」
肖爷爷道:「不愿意做乩童,也是可以和神明沟通清楚,就像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也是靠沟通来维系感情。」
申士杰觉得有道理,「谢谢阿公解说。现在很晚了,我就不打扰阿公、阿婆休息。」
「好,有空再聊。」
「阿公、阿婆晚安。」他搁下茶杯,拿着古籍回房继续画符。
一如往常,肖朗骑车前往柚子园,途中,申士杰一手搂住肖朗,不愿错失与他亲昵的机会。
挺别扭,每当停红绿灯时,肖朗便不由自主地低头,刹那又忆起阿杰的手对他做过什么。脸颊一热,他抬头直盯着前方,思忖:只要忍耐二十分钟,到果园之后,他和阿杰就各自分开了。
甫下车,申士杰每次都叮咛:「别忘记拿矿泉水。」
肖朗嫌他鸡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不用管我。」
「要我别管还是别理你?」他质问。
肖朗拿起矿泉水,一咬牙,闷道:「都是。」
申士杰表情冷酷,甩头就走。
肖朗愣了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这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Chapter 6
忙碌一整个上午,肖朗心不在焉地采收柚子。午休时,果园的张小老板不禁问:「你今天一句话也没说,有够像哑巴。有心事?」
「没……」他随口搪塞:「就不知道要讲什么。」
「你这样不好啦。太安静,我很不习惯,时间也不好过。」不像平常,肖朗的话多,又会说笑话来听,感觉一晃眼,工作就做完了。张小老板关心:「你跟那个英俊的朋友吵架了?」
「呃,没有……」他顿时心虚。
张小老板也不管真假,径自道:「年轻人难免有意见不合的时候,过两天把话说清楚就好了。你就不知道,我那两个女儿不爱做事,自从你带朋友过来,她们突然变得有够勤劳,做事情都不用我吩咐。」
「哦。」
张小老板询问:「你朋友有没有女朋友?」
肖朗的心一颤,实说:「没有。」
「这样啊,明天休息,你带朋友和我的女儿一起去看电影、逛逛街,大家认识熟一点,若有中意,也可以交往啦。」
肖朗支支吾吾:「这……样好吗……」
「哪有什么不好。」张小老板十分开朗,「现在的年轻人不像古早时代的人都要靠媒人介绍对象。自由恋爱的好处多,免得日后婚嫁,年轻人怪爸怪母说找的对象不好,那就麻烦啰。」
「哦,好……」他勉为其难地答应:「明天早上十点的时候,我会带阿杰过来。」
「这样就对啦。」张小老板眉开眼笑地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我会吩咐我那两个女儿梳妆打扮,穿漂亮一点跟你们出去,绝对不会让你们漏气。」
约会敲定,肖朗搔着头暗自苦恼——没经过阿杰的同意,万一不肯出门,不就糗大了……
午后,肖奶奶看见他们俩回来,便招来孙子上菜园帮忙辟两块地种些青江菜。
申士杰到浴室冲凉,出来之后,回房拿着线装古籍,卧在瓜棚架下的躺椅阅读。
一阵引擎声轰隆隆地,肖爷爷骑着一台旧式的野狼125,停在庭院中。经过瓜棚架,他招呼:「你怎不在屋里看书?外头比较热,万一中暑就不好啰。」
申士杰笑说:「不会,瓜棚下很凉。」
「你们年轻人比较耐热,若像我这个老人,快要禁不起晒了。」肖爷爷摘下斗笠直搧风,又问:「要不要进来呷茶?」
「好。」申士杰起身,跟在阿公的身后进屋。
肖爷爷忙着烧开水,一会儿打开收音机,听广播,尔后冲了一壶老人茶,边喝边聊:「我听阿朗说,你常常研究那本书到三更半夜。
「我以为年轻人血气方刚,若接触宗教,都比较爱学跳阵头,操五宾。我们乡下有一两间宫庙,有在教一些不爱念书的中辍生跳八家将,让那些少年仔的精力有地方发泄,才不会动不动就跟人打架、闹事或去飚车。」
申士杰说:「我已经满二十岁了,不像年少时不懂事。」
「你现在这么用功,就让我想起我的阿爸,靠自己学,无师自通,帮人算命、入宅、看日子都会唷。
「他那个时代的环境比较落后,做村长,邻里大小的事都要帮忙处理,我记得有一年,大水沟淹死人,之后的两三年,每次到了农历七月,就有人在那附近发生意外。」
「为什么?」
「还不是那条大水沟不干净,晚上有鬼会出来吓吓人。」
「很多人看到?」
「是啊。听老一辈的人提起,常常看到鬼还会跟人讨槟榔,大家吓死了。」肖爷爷又说:「你现在工作的柚子园,大老板阿树的老母,就是在下雨天摔死在那条大水沟。」
申士杰惊愕,「后来怎处理?」
「村头有一间城隍庙,我阿爸就去请示城隍爷,选好日子,摆阵头巡街、抓鬼。那一个晚上,女人和小孩都不能出去,男人都要参加来壮大声势。」
「那一晚,有抓到鬼?」
「当然抓到了。从此,就很少再传出谁经过那条大水沟时发生意外。」
申士杰大呼:「很神奇。」
「是很灵感。」肖爷爷接续说了很多老一辈的生活事迹和当地习俗,但随着时代变迁、社会进步和土地开发,大水沟被填平,成为交通干道,城隍庙的所在地都更为小型社区,庙迁了阵地,渐渐没落,乏人问津。
「那间庙迁到哪儿?」
「迁到邻村去,附近有一片竹林。」
「哦。」
肖爷爷感叹:「我阿爸在世时,非常反对迁庙。说城隍爷很灵验,一旦迁庙就是动地基,神明坐不稳,就会离开。」
申士杰不发一语,继续听阿公说:「说也奇怪,庙一迁移之后,盖社区时,工人跌伤、鹰架也倒,总之很不平安。一般人哪会知道,起庙的所在地,通常不是风水地理特别好,就是极阴之地。以前的人盖庙,有些目的在于破解不好的风水。」
「原来如此。」申士杰喝口茶,问:「阿公会看风水和办法事是跟着老一辈的人学的吗?」
「不是。我阿爸在世时,家里没有设坛,等到我阿爸过世几年,我才渐有感觉要走这一途。」
他提起经过:「有一年,我跟进香团到处去拜拜,回来之后就一直梦到一名穿白衣的妇人要我帮忙,一开始我没多想,可是每次工作回家后,感觉特别累,灵魂像是要出窍,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想侵入身体。」
肖爷爷滔滔不绝地说,「事情也凑巧,跟我同团进香的桌头就住在附近,来找我泡茶聊天时,才知道原来他也跟我一样有梦到穿白衣的妇人……其实,白衣妇人就是观音菩萨的化身。」
申士杰终于明白,阿公和桌头如何成为神的代言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两日啊,仙仔指示:他已经挑好接替的人选,机缘一到,自然通天眼,也能下地府。」
申士杰低头喝茶,问:「阿公,佛、道的差异有何不同?为什么会衍生许多派别?」
「我的看法是这样:宗教信仰的理念都是劝人为善,四海一家,佛、道的派别是人在分的,神明哪会在意这些。」
申士杰仍疑惑:「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应该有差别吧?」
「这种话也是人讲出来的。真正的信仰在心中,存正念,就不会步入邪魔歪道去。有的人四处乱拜,捧着大把的钱捐献给庙宇,我问你,神明会花这些钱吗?」
「不会。」他笑谈:「香火鼎盛的大庙,光是收信徒添的香油钱,累积下来高达数亿,没想到神明比人还要富有。」
「那是盲从的结果。」肖爷爷不禁感叹:「这社会上,不知有多少人过得困苦,如果将那些钱拿去帮助穷人,而不是一味的增建庙宇,信众得到的功德更大,也更有意义。
「再说一些私人的宫坛,为人消灾解厄和祭改,一开口就要三千、五千、上万的收取费用,真正为神明办事的乩童哪敢这样乱来。」
申士杰点头认同:「阿公的想法很正面。」
「本来就应该。」他道:「也是有人过来我这儿,处理完事情,包了几万块的大红包。我和桌头分一部分,剩下的就捐出去。若没这么做,不用多久,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让钱又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