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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如果我能知道就好了。以前率领着西秦大军南征北讨,久经战阵,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却没有一次好得象这次这么慢过。
我没作声,拿起外衣准备披上。
“等等。”拓拔弘按住我的手,“再上一遍药,也许好得快一点。”
“哦。”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小珠!”
“你叫她做什么?”
“帮我上药啊。”
拓拔弘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你好象很习惯让女人照顾?”
“……也不是……”我有点汗颜地低了低头。以前住在王宫里的时候,身边围着的全是宫女才人,自然被她们服侍惯了。没想到如今江湖落魄,这个旧习惯居然还没改掉。唉,此一时,彼一时,真的要时刻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才行。
我拿起装药的瓷瓶,准备自己动手,可是伤口都在后背上,好象不是那么容易够得到的……
拓拔弘轻轻哼了一声,拿过我手中的药瓶,开始替我往背上涂抹。别看他一脸的威严冷酷,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抹药的动作倒是很轻,轻得几乎都不大感觉得到。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涂抹,心里不觉有些意外——他连我劳动他府里的一个小小丫鬟都不高兴,怎么又降尊纾贵地亲自动手呢?就算是他对责罚我一事心存歉疚,这歉意维持得好象也未免太久了一点……
以拓拔弘的身份地位,他实在没道理花这么多功夫在我身上的。
郊猎之期已经临近,接着便是北燕王的六十寿诞。听说北燕王有意在寿诞过后正式立储,现在正是三位皇子争夺得最激烈的时候。关键时刻,别说储君人选尚未确定,就算是拓拔弘胜券在握,总也要防备变生不测,应该没那么空闲才对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吴管家就一脸紧张地溜进来,在拓拔弘耳边嘀咕了几句,拓拔弘立刻神情一正,匆匆地跟着他出了卧房。
我长长出一口气,抛开书卷,刚打算把耽误的午觉补上,小晋的脑袋突然从窗子里钻了出来。
“师傅……”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象做贼一样。
“小晋?”我有些意外的惊喜。自从比武那天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这些天还一直担心拓拔圭有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呢。
可是……印象中小晋从来没叫过我师傅,叫我的时候从来都是‘喂’一声算数,今天这是怎么了?
“师傅,你还好吧?”小晋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爬进来,走到床前。
“当然。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我含笑看着他,故意把语气放得十分轻松。
几天没见,小晋好象变了个样子。他瘦了很多,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一张清秀的小脸格外苍白,几乎连血色都看不出了。但变化最大的却是他的眼睛,虽然依旧漆黑灵动,明亮有神,却隐隐透出几分沉郁之色,看上去显得成熟了许多,再也没有剩下半分童稚的天真。
他好象,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师傅……对不起。”小晋紧紧抿着嘴唇,低声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没什么。”我对他安抚地一笑。“别放在心上。这件事又不能怪你。人都有尊严和骄傲,怎么能让人随便欺凌侮辱?圣人说过,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这样做,也不能算是有错啊。”
“圣人?”小晋撇嘴冷笑,“势不如人,还要坚持威武不能屈的才是傻瓜呢。要想比别人生存得好,就得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忍一时之辱算什么?为成大事,就要不计荣辱,不择手段。只要手里有了权力,大可以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我怔了一下,沉吟不语。小晋说的也不能算错,在现今冰冷残酷的环境中,这正是生存成功的必修之道。可是这些现实的东西对成年人来说都不算美好,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他未免学会得太早了些。
“师傅,你觉得我说得错了吗?”小晋仰脸望着我,目光成熟得完全不象一个孩子。
我叹了口气,摇头。“有些事,只有立场,没有对错。你觉得怎样做是对的,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虽然不知道小晋的身世,更不知道他瞒着我的秘密是什么,但我却可以清楚地肯定,小晋的身份目的决不简单。他并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寻常孩子,将要面对的一切可能复杂而凶险。在这样的情况下,硬要他遵守所谓的正道可能是害了他,我又于心何忍?
大丈夫立身处世,有君子之道,有权谋之道,本来就不能一概而论。我虽然可以算是小晋的师傅,但毕竟不能替他决定人生之路,以后要怎样,就由他好自为之吧。
“师傅。”小晋突然拉住我的手。“现在我才相信,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可以信任可以求助的人,总共也只有你一个了。”
“放心,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笑着拍拍他的头。也许真的是缘分,命中注定我会与这孩子有所牵扯。相处这么久,我已经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骄傲倔强却又聪明过人的别扭小孩。别说他曾经救过我的命,就算没有,我也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的。
“有人来了。”小晋刚要开口,突然神情一紧,低声道,“拓拔弘不许我再接近你。我得走了,有机会时我会来找你的。”
不等我说话,小晋从后窗一越而出,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我皱眉。拓拔弘当真岂有此理。我与小晋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又没碍到他什么,凭什么他要来横加干预?他管的未免也太宽了点。
“江公子。”小晋的身影刚刚消失,小珠便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快起来换件衣服,有客人来了,王爷叫你到客厅去。”
“什么客人?”我意外地欠起身。“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小珠的眼睛转了转,掩口对我神秘一笑。“是来头好大的贵客哦!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我摇头失笑,我还以为这小丫头转了性子,谁知道这好卖关子的脾气还没改,专门喜欢吊人胃口。不过,对付她的办法再简单不过了。
“你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见。”我懒洋洋地向后一靠,闭上眼,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
“嗳嗳嗳,你别睡,王爷还在厅里等着呢。”小珠果然急了,粉白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是大名鼎鼎的璇玑才女和晴公主啦。人家专程来访,特地指名要见你,你不去怎么行?”
璇玑才女君未言?我一怔。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贵客,怪不得小珠紧张成这样。
璇玑才女才华绝世,学富五车,更以玄机星相之学名动天下,我对她也算是闻名已久了。听说君未言为人端严沉静,一向深居简出,寻常人等闲难得见她一面。想当初我身为西秦国主的时候,也曾经诚意邀请她前往西秦作客,却被她客客气气地婉言谢绝。没想到如今我江湖落魄,她反倒指名要求见我,这可真的是有点稀奇了。
如今的我,无权无势,籍籍无名,只不过是信王府中的一个寻常下人,她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如果我喜欢自我陶醉的话,大概要以为君才女对我青眼有加,闭门家中坐,艳福天上来了。可惜我这个人,一向都现实得很……
也罢,不管怎么样,机会难得,我怎能不去见识一下这位璇玑才女的风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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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小珠来到大厅。
大伤初愈,体弱气虚,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我却慢慢的走了近一刻钟,以拓拔弘的性子,大概要等得不耐烦了吧?
走进大厅,我向上略略扫了一眼,左边的主位上是一个年纪极轻的红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柳眉杏目,明艳照人,虽然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却未施脂粉,不戴钗环,一脸任性不羁的英爽之气,想必是北燕王的掌上明珠晴公主了。
右边位子上的女子却大为不同,一袭皎白如月的云罗长裳,清丽的素颜上脂粉不施。神情沉静,气度高华,一双眼睛明澄如秋水,却又深邃之极,眼波流转间透出智慧的光芒,一见便令人肃然起敬。这样的气度,如此的风华,不是璇玑才女还会有谁?
见我走进厅中,三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我身上。君未言眸中有异彩一闪,凝目细细看我,并未开口。拓拔晴却冷笑一声,下巴不屑地向我一扬。
“大哥,这就是江逸吗?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传奇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苍白干瘦的痨病鬼,看上去连只鸡都抓不住,真不知三哥怎么会输给他的。”
我淡然一笑,当然不会把她话放在心上。听说晴公主与拓拔圭都是北燕王最最宠爱的韩淑妃所出,两兄妹感情一向极佳,我伤了拓拔圭,她自然要看我不顺眼。今天她多半也是为了替拓拔圭出气才来的,又怎么可能给我好脸色看?
拓拔弘虽然威严霸道,对这个娇纵任性的幼妹却好象没什么办法,皱眉道:“我早就说过他没什么出奇,你偏要看看他什么样子。现在见也见过了,你既然觉得不过如此,叫他下去就是了。”
正合我意。反正我不过想见一见璇玑才女的庐山面目,现在既然已见过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真要让人出气吗?
“不行。”拓拔晴柳眉一挑,“我要见识的是他的身手,又不是他的相貌,就这样让他走了怎么行?怎也要与我较量几招才可以。”
我暗叹一声。听说晴公主天性好武,资质极佳,因为曾得过名家传授,一身本领并不在乃兄之下。看来她今天有备而来,说什么也要让我落败认输,受她一番折辱才肯干休了。
“晴儿,别胡闹。”拓拔弘沉着脸道,“他身上有伤,根本就不能和人动手。你想与人比武,让周严陪你还不是一样?”
拓拔晴撇嘴冷笑,望着我的一双明眸中充满了不屑之色,大有认为我欺世盗名,滥竽充数之意。看她的神情,多半是把我当成了信王府中的幸臣男宠,不然,看向我的眼光也不会如此轻贱。
“是他伤了三哥,三哥又哪里伤到了他?大哥,他不过是你府中一个下人,你不必这么护着他吧?我只是同他比试过招,又不是在战场上一决生死,大哥有什么可担心的?”
拓拔晴步步紧逼,说什么也不肯放松半点。拓拔弘勉强忍耐了半日,脸色越来越是难看,渐渐快按捺不住,就要发火了,但是说来说去,仍不肯答应我与她动手比试。
自从我进了大厅之后,君未言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她对拓拔弘兄妹的争执听若未闻,一双美目却若有所思地盯在我身上,目光中满是探究的神色,不知道要在我身上发掘什么秘密。
我应该没有见过她吧?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低头回想,确定自己与这位出名的才女素不相识,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可是她看着我的眼光,却好象知我甚深的样子……
真的是很奇怪……
“信王爷,晴公主。”君未言突然开口道。她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是语声柔和清雅,心平气和,听上去说不出的舒服悦耳,自然有一股令人尊敬服从的力量。
拓拔弘语声一顿,转头问道,“君小姐有什么意见?”
态度居然是少有的客气,以他一向凌厉霸道的气势而言,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敬重有加。
“信王爷,未言今天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想请江先生到寒舍小坐半日。如果江先生愿意光临,未言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我与拓拔弘同时一怔,眼中都有些惊奇与错愕。
听说君未言深研易理,通晓天机,看起来行事果然奇幻莫测。她与我素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