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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洁停下了动作。
嘴里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她脸涨得很红,红得我看着都觉得可怜:“半年了,林默,你不想要我吗?”
林默笑,一只手轻轻揽着她的头:“你怎么了,我只是很累,你知道我每天工作有多累吗,不要孩子气了好吗小洁。”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方洁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那双眼正对着我的方向:“好的,你早点去休息吧。”她说。眼神很空,空得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别过头想回到那个空掉了的房间里去坐上一会儿,刚转身,忽然听见头顶有什么东西卡啦啦一阵轻响。
抬头就看到那只花猫蹲在楼梯上磨着爪子,意识到我在看它,它低头朝我咧了咧嘴。
那一瞬我觉得它在笑。
真诡异,这只猫居然在对我笑……
愣神间厅里一点声音都没了,静得只有墙上的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我回头重新望向厅中央那张沙发,上面坐着的两个人不见了,就像从来没在那里出现过,微皱的沙发上只有我之前坐出来的几道痕迹可是那些景象和他们说的那些话,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我开始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为什么会看到这些。我的被困和这些景象的出现有关联吗?林默和方洁真实的两个人这会儿又究竟在哪里。
噔噔噔一阵轻响,那只猫转跑上了二楼。它居然还在,我本以为它和那两个人一样是我的幻觉,可它居然还存在。这么说我并不是唯一被困在这地方的人?那么刚才它一直都躲在哪里?我打开了这栋房子里的每一扇门,可就是没看到它的踪影,这会儿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摇头摆尾地跳上台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般的自在。
忽然有种隐隐的感觉,我想可能这小东西知道些什么,关于我们目前的状况,关于这屋子里存在的魔力。甚至有可能它会知道突破这个围困的路,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兔子……想到这里赶紧追了上去,跑到二楼却再次没了那只猫的踪迹。
淡淡松木香在昏暗的走廊里静静飘荡着,靠左一道门里隐约有阵脚步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说着话:“法国吧,法国不错,你喜欢么。”
“喜欢就好。”
“对,你先过去,我已经为你办好了签证。”
“我?我过阵子就会来,你也知道,我现在根本走不开。”
“别孩子气了,安,听话。”
是林默。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那个叫安的,我想是个女人,也许就是之前在方洁房间里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开门去看,一缕风从我边上滑过,随之一道白色身影紧贴着我走了过去,径自走到那扇门前停下,似乎犹豫了一阵,然后把耳朵贴了过去。
当时有个冲动,我想把她拉回来,这个沉默而苍白的女人,方洁。她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害怕。可是伸出手却碰不到她。
眼看着她像只蝙蝠般无声无息贴在门背上,而门里的话音还在温和地继续:“是的,我也想你。”
“……很想。”
“对,我很快就会来,我保证。”
“是的,在处理完方洁的事情之后,我就会过来。”
“在那里等着我。”
“听话……”
最后两个字,消失在方洁拍门的撞击声中。
砰!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我都无法想象出这个瘦弱文静的女人是怎样爆发出这样大的力气去敲打这扇门的,这扇厚实的松木门被她拍得微微颤抖。
继而门开,露出林默一张微微有些慌乱的脸,而方洁最后一掌恰好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被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不动声色望着她:“怎么了,小洁,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在和谁说话。”这几个字说得很轻,我看到方洁的背影在微微发抖。
“同事。”林默的回答轻描淡写。
“她是谁。”
“同事。”
“她到底是谁?!”猛地吼出声,方洁冲进去对着他胸口用力推了一下,却被林默一闪身避开。过大的冲力让方洁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地板被撞出沉闷一声巨响。
林默就站在她边上,看着她倒地,看着她下巴磕在地板上把自己撞出一声闷哼。我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背对着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到方洁在哭。当林默蹲下身试图把她搀起来的时候她一把推开他哭了,哭得像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而林默一句话也没说,再伸手过去,再被她推开。反复数次,他放弃了,站起身点了支烟塞进嘴里,满是松木香的走道里于是多了阵细细淡淡的烟味:“不要逼我,小洁,不要逼我,我很累。”
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方洁没动,呆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我想她可能会在房间里继续待上一阵子,如果我是她,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在我眼前出现。可是没想到不出片刻,她就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直追了出去:“林默!林默!不要走林默!”
我在她身后跟着,看她跑下楼,看她追出门。直到我也来到那扇门前,有那么片刻我忘了门背后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只单纯想追出去看他们怎么样了。门一拉开,面对一模一样那间客厅,我的头脑才一醒。
幻觉,又是这屋子给我看的幻觉。
“喵……”身后低低一声叫,我回头看到那只花猫不知从哪里又跑出来,安静躺在沙发上歪头看着我,轻轻甩着它那条蓬松的尾巴。
我转身朝它走过去,它纵身一跳几步就跑开了,远远站在角落里望着我,那双眼睛在角落里闪着荧荧的亮光。忽然听见胃里咕噜一声响,我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抬头望向墙上的钟想看看到底几点了,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呆。
真奇怪,这只钟。之前我看它,它指着四点,在我看了那么多事情发生之后再次看向它,它还是指着四点。可是秒针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着,没有停歇。*胃又叫了一声,我跑进厨房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转了一圈后结果却大失所望,我万没有想到,林默家这么大的一个厨房,里面竟然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只有林默给我泡的咖啡在炉子上搁着,摸上去还有那么点余温,可是咖啡根本就解决不了饥饿的问题。而冰箱里也几乎是空的,除了几盒牛奶。
我拿出一盒喝了几口,又放了回去。空肚子喝牛奶胃很难受,不过倒也因此不再感到饥饿,我抹了抹嘴回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边放着电视的遥控器,我用它把壁橱里的电视打开,可是打开后每个频道全是满屏幕的雪花,连调几十个频道,最终只能失望地丢开遥控板。
这鬼地方不但隔绝了空间,连卫星电波也隔绝了,我被关在了这么一个几百坪大,没有食物,更没有任何娱乐的地方。而这会儿狐狸在做什么呢,我到现在没有回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他在发觉我是失踪而不是跟任何一个玩伴出去腐败之后,他会不会来找我,最重要的,他有没有办法来找到我。
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我想起那时候被困在靛的地下室时就是被狐狸找到的,而这次他还能再找到我吗,这次的遭遇和那一次完全两样。上次只是单纯的房子,而这次却是个能把空间都隔绝开来的着了魔的房子……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想如果狐狸一直都找不到我,或者过个十天半月才发现我的存在,我可怎么办,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我支撑到那一天的食物。
想到这点我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回回在整个房子里转,查看里面每一个结构,不放过它们每一处可疑的细节,那些隐在黑暗里的角落,那些隔层,那些通风板。
可最后还是死心了,我甚至把二楼通向屋顶的隔断都找了出来,并且用储物室里的梯子爬了上去查看,那之前我从没敢怕过这样的梯子,这种走一步会觉得整个儿都在摇晃的梯子。不管怎样我爬上去了,踩在了那个手指粗的踏板的最高一层,然后顶开上面的盖子,然后我看到那上面有个汽窗,窗上爬满了灰尘和锈,我把它们剥开,一边忍受着那些该死的铁锈掉到我眼睛和鼻子里的辛辣。直到终于把那扇汽窗吱吱嘎嘎地推开,窗外扑鼻而来的灰尘和霉味,而不是应该有的外面新鲜空气的味道,让我失望得差一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回到楼下重新躺回到沙发上,我只觉得自己两条腿和手都酸得连拳头都握不拢了,身上全是汗,虽然这地方空调还维持着正常的运转。我身上散发着一股猪一样的味道。
而墙上的钟仍然在一片滴答声里指着下午四点。
我想哭,可是嘴却一直咧着,我想我的面部神经大概也和我的手脚一样都麻木了吧。远远正对着我方向的那道楼梯扶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花猫蜷缩在了那里,看上去就像是花面团,它舔着嘴在那里看着我,两只眼睛像是有人性似的,带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目不转睛朝我打量。
我没去理会它,随它爱看多久看多久,我太累了,又饿又累。以至暂时的连目前的境况也在我脑子里淡化成了各种各样复杂念头里的一个概念,排开这些概念,我昏昏沉沉的,那只猫琥珀色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我觉得它又咧开嘴笑了,笑得像狐狸得意时的样子。
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陷进了一片很深,却也很舒服的昏沉。
——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宝珠鬼话 还魂香(十一)
耳朵边响起哗哗的水声,一度我以为是狐狸在掏米做饭,睁开眼看到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才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是水声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像我梦里那些怎么吃都吃不饱的蹄膀那样,它还在继续着,就在厨房里。
我抹了抹口水站起来朝那里走了过去。可是进了厨房并没看到任何人,水龙头不知道被谁开得很大,哗哗的水几乎要从池子里漫出来了,我赶紧过去把龙头拧上,然后打开了排水阀。厨房一下子静了下来,我听见自己胃里轻轻一阵咕哝。似乎那几步路重新唤起了胃的本能反应,我打开冰箱拿出盒牛奶倒了一杯,一口气灌进了肚子了。
冰冷的牛奶很快让胃再次处于一种麻痹而饱涨的状态,这催促我必须为自己找到一点真正意义上的食物,那种冰滑的液体快把我的胃冻穿了,可是挨个把那几个已经翻过一次的抽屉和橱柜再次找了个遍,我依旧什么都没找到,只能彻底死心。这地方显然只是个困着不想让我出去的牢笼,而不是为了让我安心被困在里面而设的宾馆。
忽然脚底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
低头到方洁的那只大花猫在我脚下徘徊着,甩着那条松鼠般粗的大尾巴,它头仰得高高的似乎是在看着我,事实上更多的是看我手里那只牛奶碗,我蹲下身刚把碗送到它的面前,它头一低就开始舔了,从喉咙里发出那种满足的呼噜声。
我以为它或多或少对我有了点亲近,正想伸手想去顺顺它脖子上的毛,却被它很敏感地躲开了,但并没有停下舌头的动作,它一边舔牛奶一边瞥着我的举动,那样子活像在看一个十足的草包。
这时一个人从厨房外走了进来。
是方洁。
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