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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菱纱笑嘻嘻地转到他面前,问道:“天河,你是想去那个禁地,想去看玄霄,对不对?”天河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菱纱微笑道:“你都用不着回答,答案都写在脸上了!虽说你这野人平时就一副没烦恼的样子,可是只要一说到去看那个人,你的眉毛眼睛,说不出哪里,总是显得特别开心。”说到这里,心里忽地微微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如此关切起他的神态举动来。
天河点头道:“玄霄他……他是不太一样,我觉得他有点像爹,不过没爹那么凶;又有点像哥哥……唉,我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想得对不对……”想了想又道:“反正,我爹娘的事、玄霄被封在冰里的事,我总也放不下……但是我看玄霄好像不想多说,我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菱纱笑道:“难得难得,你这少根筋的家伙居然也会有放不下的事情!对了,你知道吗?今天白天我去借了琼华派的弟子名录来看,都翻遍了也没瞧见你爹、玄霄和你娘的名字,真是太奇怪了!”
天河奇道:“这个地方的人不是很小气吗?怎么你说借就能借来?”菱纱得意道:“这儿的人小气倒是不假,不过也难不倒本姑娘。至于我如何借来的,你就别管了,姑娘我自有办法,嘻嘻。”
天河摸摸脑袋,脸上忽然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睁大了眼睛,张口欲言。菱纱微微一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其实,我也一样放不下,玄霄那种孤单……我能体会,真的太可怜了……”
两人来到禁地,刚走进冰室,只听见冰柱中传来玄霄的叹息声:“云天河,是你?”
天河有些忐忑地道:“是我,是不是……这时候不能来?”玄霄看了看菱纱,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无妨,你到这里来,可是有事情想要问我?”
天河点点头,问道:“我想知道,我爹和我娘不是琼华派的弟子吗,他们为什么又离开琼华派了?是他们已经不想做剑仙了吗?”
玄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叹道:“这些前尘往事,你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它们对你真的很重要吗?”天河讪讪地道:“我、我也不清楚,就是心里很记挂,总想弄明白。”
玄霄注视天河许久,见他脸上终有牵挂之意,微叹一声,喟然道:“……你爹性情不羁,门中诸多清规戒律,委实不适于他。至于你娘……唉,她的性子外柔内刚,既已打定主意随你爹下山,便也不会再留……”见天河一脸恍惚之色,叹道:“人各有志,常人修仙半途而止,并不稀奇。你身上的望舒剑与灵光藻玉虽是本门之物,但你娘还在山上时,这两样东西都为她所用,当日她与你爹一同离去,便将它们一并带走了……这里面的因由也不必多提。你这些天能够来此,也算是十九年前定下的宿缘吧。”
菱纱在一旁问道:“那,是不是离开门派的弟子,在名录上就找不到了?”玄霄道:“不错。”两人这才明白过来。
天河望了望冰柱中的玄霄,又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封在冰中?”话音刚落,冰室里蓦地安静下来,只见玄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既似痛苦,又似无奈,更夹杂着几许悲哀之情,嘴唇微微翕动,许久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天河见他表情,心知自己这一问,必定触及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不由歉意大生,急忙道:“对、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玄霄黯然道:“不,你无需自责,我不过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罢了。”语气中忽然流露出无比苍凉之意,长叹道:“我是罪有应得,当年我修炼的乃是天下至阳至烈之功,不想一时走火入魔,将派中弟子打成重伤。其他人顾及门规,更念同门之谊,不愿杀我,却也不能放我,于是想出这个冰封的法子,让我静思自省。”
天河和菱纱都是惊诧不已,想到玄霄仅仅因为打伤了个弟子便被冰封在此十九年,不由得为他不平。天河问道:“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能让你出来吗?”玄霄冷哼一声,道:“如今琼华派中,又有几人还记得当年旧事?若等他们想起,放我出来,只怕要等到海枯石烂,也未可知。”
天河急道:“那怎么行?要不然我们去求掌门——”话没说完,玄霄冷冷地打断了他:“夙瑶吗?求她何用?当年——”忽然住口,轻叹道:“这些年来我内息流转不断,如同苦修,这区区寒冰又怎会放在眼里?之所以至今未破冰而出,却是有所顾忌。只因我身中阳炎炽烈,自被冰封,便苦修自创的‘凝冰诀’加以制衡。若是破冰,我自信不会再重蹈覆辙,但为保万无一失,还需三样至阴至寒之物从旁相辅。”
天河问道:“三样至阴至寒之物?它们在哪里呢?”玄霄微微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当年曾有耳闻而已。”天河听了,大为着急道:“那可麻烦了,天下那么大,要是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哪里,就算用御剑来找,也要花上很久,说不定一辈子都找不完!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玄霄叹道:“生死之事,尚要听天由命,何况这等去留,又岂随我意。十九年了,我也看得淡了……”天河却放不下这件事,急切而诚恳地道:“玄霄,我帮你去找那三件寒器吧!”
身旁菱纱微微一惊:“天河?”她知此事定非寻常,说不定还涉及派中秘辛,见天河轻易揽下此事,不觉有些为他担心。玄霄微微苦笑,摇头不语。天河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玄霄,你是爹和娘的师兄,要是爹在这儿的话,也肯定会管的!再说,就算你伤了人,被关在这儿这么久,还不够吗?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让我帮你吧!”
玄霄默然良久,徐徐说道:“你已这样说,我再推托,未免显得矫情。但此事绝非轻易,只恐尽你们几人之力,也未必能成。如果感到困难,你们随时都可反悔,我不会有何怨言。”又瞅了韩菱纱一眼,见她脸上神色不定,淡淡一笑。
天河郑重说道:“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玄霄道:“若有意帮我,可以穿过本派后山的醉花荫,去往一处叫作‘清风涧’的地方。那里隐居的两位长老青阳、重光,应该知道何处能找到这三件寒器。报上我姓名。他们愿意相助,自然是好,若是不愿,也不必强求……”
天河助人心切,当即道:“好,我这就去!”刚想离开,却听玄霄忽然说道:“且慢,云天河,上回我问你,可是自小畏寒,你说没有,此言不虚?”
天河点点头:“是啊,我从小到大都不怕冷,也不怕热。”玄霄怪道:“这可奇了,以你的体质,本不该……”又问道:“你爹……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天河摇头。
玄霄心下疑惑,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你气色如常,应可修炼我所创的‘凝冰诀’,这虽然只是心法,并不能使功力一日千里,但时日久了,便可固你根基,令你修行事半功倍。”随即将心法口诀传给了天河,天河虽有些疑惑,但见玄霄神色郑重严肃,便尽数记了下来,将内息按心法运转一周,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通泰,精神也为之一振。玄霄看他练完一遍,也是暗暗点头。
一旁的菱纱看得心痒痒的,不由问道:“这个‘凝冰诀’,我也能学吗?”玄霄摇了摇头,道:“不可,你性喜动,而修炼此功务必要意沉如水、心无旁鹜,于你并不合适,若是练了,反而有害无益。”
菱纱怪道:“怎么会呢?天河才是一刻都静不下来,他却能学?”玄霄笑道:“他看来好动,其实最无杂念,不然也不会初习心法,便能心随意动,立时有感。”菱纱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唉,算了吧……那我还是跟着紫英学功夫好了。”
她嘟囔的声音并不大,玄霄却听得清清楚楚,问道:“慕容紫英?夙瑶命他来教你们?”菱纱道:“是啊,掌门原本想让其他人做我们的师父,可那人又正好下山,这才换了紫英……”
玄霄微微冷笑:“下山去了?夙瑶这推托之辞未免太不高明。十九年不见,还是如此水平。”天河也抱怨道:“掌门实在有些小气,山下有个村子没水了,我们想找她借那个‘水林猪’用一下,她都不肯……”
玄霄“哦”了一声,叹道:“你们几个,当真是初生牛犊。要知道水灵珠乃是琼华派至宝,依夙瑶的性子,她如何会轻易拿出?”天河抱怨几句,又问道:“对了,玄霄,紫英说马上会有妖界飞来这里,那个妖界很厉害吗?”
玄霄两道长眉陡然耸起,眼中精光闪烁,仰天长叹:“十九年了、十九年了,妖界果然又来了啊……十九年前,我的师父,前代掌门太清真人正是被妖界之主所害,此仇不报,琼华派何以雪耻?!”双拳紧握,心中激愤可想而知。
菱纱听他提起十九年前那场大战,心有余悸,感叹道:“怪不得……掌门还有紫英,提到妖界都那样小心戒备,妖怪那么强,我们又怎么赢得了?”玄霄哼了一声,巍然道:“那也未必,办法还是有的,却要看天意是否能成了……”
天河道:“我们先去找长老了,玄霄,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玄霄向他凝视良久,又看了看韩菱纱,终于轻叹道:“去吧,万事小心,若是凶险,不用勉强而为。”
两人离开禁地,刚从剑林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慕容紫英立在不远处,正向自己两人望来。菱纱暗道不好,却也无法可想,两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紫英淡淡问道:“你们,又去师叔那里?”菱纱哼道:“你、你不是已经看见了,还问我们干嘛?要罚就罚吧,大不了我和天河一起去思过。”嘴上说的硬气,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自叫苦不迭。
紫英叹了口气,低声向两人道:“你们以后往来禁地须得小心,这剑林附近常有弟子修炼,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却也不好解释。”菱纱大吃一惊,俏眼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紫英见她表情,摆了摆手:“师叔已经吩咐过,不要把禁地之事告诉其他人,而你们过去他并不阻拦,我便不该多说什么。这也算是宗炼师公的遗愿。”
天河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喜道:“既然这样,那紫英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找三寒器吧!”紫英奇道:“三寒器?”天河将玄霄的话告诉紫英,紫英想了想,沉吟道:“此事、此事掌门又不知道,这……”
菱纱在一边劝道:“我看玄霄的意思,好像也不想让掌门知道呢。再说紫英你不是很担心妖界要来的事吗?如果玄霄能从冰里出来,以他的功力,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呢!这不是很好吗?”
紫英思略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宗炼师公命我无论如何也要达成师叔所愿,说不定……正是为了今日之事。”菱纱笑道:“那就太好了!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叫上梦璃,大家一起去!”说完转身向剑舞坪跑去,不一会,和梦璃并肩走来,四人商议已定,随即直奔后山而去。
众人甫入醉花荫,只觉自己忽然之间进入了一个橙色的世界,山道两旁枫树林立,此时乃是夏秋交际,枫叶半黄不黄、将红未红,恰成橙色,阳光斜照之下,鲜艳诱人,粲然夺目;但就在这铺天盖地的橙色之中,几团鲜红赫然映入众人眼帘,竟丝毫没被旁边的枫叶所感染湮没。一股醉人的香意随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