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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发,华济民的态度顿时发生变异。他的交握的两手立即放开,十个手指完全伸直,电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嘴唇张开,面颊上的健康颜色霎时间也已消灭不见。他的眼睛里也有一种骇光从镜片后面透出。他走到书桌面前,把身于靠在桌边上定一定神。他向我们三个人再端详了一下,才勉强向霍桑问话,可是他的声浪却已带些颤动。
“你们是什么人?——一这——一这话有什么意思?
霍桑早已坐在我的旁边的另一只椅子上。他安闲地摸出纸烟盒来,慢吞吞地擦火烧着纸烟。倪金寿也坐下来。
他缓缓答道:“你还不明白我的话?我想我们为经济时间起见,还是少说废话的好。我们来报告一个消息,你的计划已经成功,那甘汀荪已经死了!
我明明瞧见华济民的身子震了一震,如果他的身子不靠着书桌,两只手也不向后撑住,说不定会跌倒或倒退。他顿了一顿,才定了主意似地沉着脸答话。
“真奇怪!你们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懂。我不知道甘汀荪是谁?
“那才太奇怪啦。你即使是贵人健忘,可是那一掴之仇,总也不至于完全忘掉啊。”
“呸!你们想要敲诈我?哼!你们的眼睛简直是瞎啦!
霍桑道:“华先生,我猜想你的时间也跟我们一样很宝贵。你何必说这种绕圈子的废话?我想你还是知趣些,大家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那倒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仍厉声道:“商量什么?快滚出去!我不认识你们。
倪金寿有些耐不住的样子,站起来说道:“霍先生,这个人太不识相,我们犯不着和他斗嘴,不如就痛快地将他——”
霍桑也立起来,点点头应道:“好,那么,我们先找些印证的东西。包朗,你把书桌的抽屉抽开来,瞧瞧有没有可以对笔迹的文件……唉!书桌上不是有一本印姓名的信笺簿吗?瞧,那白色的纸不是相同的吗?……唉……笔筒里还有一支红墨水的毛笔。华先生,你也太轻意了!画符用的纸和笔,怎么可以随便放在外面?
我立起身来,刚要向书桌面前走去,抽开那抽屉。那华济民忽而抢在前面,奔到药橱旁边的电话机面前,伸手握住了电话听筒,做出一种无聊的示威举动。
“你们想搜劫我的东西吗?你们简直是强盗!快出去,否则——”
霍桑仍冷冷地答道:“否则怎么样?打电话报告警察厅吗?这又何必多此一举?我来给你介绍。这一位就是副侦探长倪金寿先生。金寿兄,你身上不是带着搜查公文吗?”
华济民呆住了。他的眼睛瞧着倪金寿从衣袋中摸出来的一张公文,他的手依旧搁在听筒上面,倒有些放不下来的样子。我早已走到书桌的抽屉面前,抽屉都锁着。
我问道:“钥匙呢?
那少年医生的神经不见得怎样坚强,似乎经不起惊吓。起先他一味无理性地抵赖,这时却仍呆立在电话机面前,那只右手依旧尴尬地把握着听筒,不动也不答,面色却惨白得可怕。
霍桑又婉声说:“华先生,你须明白些。你所干的事,我们都已知道。
这少年已浑身发抖,放下了电话听筒,忽从齿缝中迸出声音来答道:“胡说!我干了什么事?
“你自己总知道,何必再问我?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我刚才提议的,请你自动将经过情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第二条路,那不能不有屈你暂时做一做被动的人了。
“混蛋!你竟信口乱说!我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干过什么!
霍桑皱着眉毛,也有些着恼的样子,发令道:“好,金寿兄,包朗,你们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让我先搜一搜他的身上!
倪金寿的举动比我更敏捷,他窜前一步,便抓住了华济民的左臂。我正想同样地捉住他的右臂,他忽握着拳头向我的脸上猛击过来。我把头一偏,身子一蹲,乘势捉住了他的拳头。他的两手虽失效用,两只脚便代替着活动,向前乱踢,使霍桑不能近身。霍桑忽也蹲下了身,捉住了他的右脚,挟在他的左臂下面,一刹那间他的右手便迅速地摸到了这少年的哗叽外褂的胸口袋里。这少年医生忽像一只被捆缚的猪,挣扎不脱,便高声乱喊。
“强盗!——强盗!——阿林,快来!快来!”
霍桑失望道:“唉!这袋是空的,包朗,你分一只手到他的背后的裤袋里去摸摸。
我觉得他的右手很有力量,我一只手倒有些管束不住。正在这挣扎的当儿,那等在门外的包车夫阿林,果然奔进来瞧视。但他见了我们一共有三个人,似乎自知敌不过,不敢动手,立即退回出去。这时倪金寿却已腾出了一手,模进了华济民的背后的裤袋里去。
我听得包车夫在门外喊叫:“警察,警察,这里有强盗!
倪金寿已摸出了一只皮夹,向地板上一丢。霍桑放了华济民的右脚,旋转身子从地板上将皮夹抬起,急急翻开来瞧了一瞧,便发出惊喜的呼声。
“唉!在这里,这一封就是丽云写的信!……唉!这里还有一张记衣帐的片子:‘薄花呢西服,二十九元。’这个‘衣’字‘花’字‘九’字,都和信封上的字迹相同。够了,够了。……唉!好极,警察先生来了,那倒可以省掉我们的麻烦。”
有两个警士,已奔到诊室门口,各执一支手枪,凝注着我和倪金寿,装出一种示威的姿势。那个包车夫阿林,也跟在警士的背后。
一个警士问道:“谁是强盗?”
倪金寿接嘴道:“弟兄们,这不是强盗,这是个杀人嫌疑犯。我是副探长倪金寿。——”
内中有一个警士
,忽把手枪移到左手里,赶紧用右手接着帽子上的鸭舌,行了一个举手礼。
“倪探长,我认识你。”
“那很好。你就把他带到署里去,请署长立刻转解总厅里去。喂,这个包车夫应一起带去。”
那警士们的枪管立刻变换了方向,一个凝注着华济民,另一个便就近抵住了阿林的胸口。我和倪金寿放手以后,那华济民竟不再挣扎。他呆木木地站着,他的理智似已恢复了常态,领悟到再行乱挣,不会占什么便宜。
霍桑将拾起的皮夹交给倪金寿,说道:“金寿兄,这信暂时由我保管,我想妥当些,你还是押着他们同去。外面有汽车等着,你们尽可以坐了去。这屋子也得派一个弟兄看守。”
倪金寿接受了霍桑的提议,我和霍桑就先从诊疗室出来。门外的石阶上已围集了一大群人,我们好容易从人群中穿到外面。霍桑向汽车夫接洽了一声,我们便雇了黄包车往警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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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好!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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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八点半。我觉得这件案子进行虽然顺利,但真的是谁,究竟还没有查明。华济民和丽云的关系固然已经证实,但要他直截供认,大概还要费些周折。一刻钟后,我们已进了警厅,一直走进汪银林的办公室去。一阵浓烈的雪茄烟臭味,先过来迎接,却刺鼻难受。汪银林正衔着雪茄,交抱着双手,在室中乱走。
他瞧见了我们,站住惊喜道:“唉!霍先生,包先生,请坐,请坐。你们进行得怎样?可顺利吗?”
霍桑在一只安适的藤椅上坐下,答道:“总算顺利、你呢?”
汪银林举起左手搔他的头皮,皱着眉毛说道:“这女子真刁难,什么都不承认。我真苦于没有办法。
霍桑笑嘻嘻地说道:“我早对你说过,凭空抓来了,原是没有办法的。现在你也不用担忧,办法在这里。”他从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汪银林瞧。“这封信就是甘丽云写给华济民的,我们即刻从华济民的衣袋中搜出来。你且瞧瞧。
汪银林接过信展开来瞧了一瞧,忽而惊呼道:“唉!伊真厉害!这东西可以算是伊的行凶的铁证了!伊却还咬紧牙齿,一味狡赖。
“现在有了这一封信,情势似乎已有些不同。我想你等一等再把伊请出来谈谈,或许可以得到更好些的结果。”
汪银林点点头,便把那信推开在书桌上,伸手按了按电铃。一会,有一个所差开门进来。
汪银林吩咐道:“把刚才的那个女子带进来。
霍桑乘这个空闲,就把他的侦查的经过,简略地向汪银林说了一遍。
汪银林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卖豆腐花的老人尽可做一个证人。
霍桑道:“不错,但像这种做小本生意的人,委实吃苦不起,如果没有必要,我想用不着牵系他。”
一会儿,甘丽云姗姗地走进汪银林的办公室来。伊虽不曾穿着高跟皮鞋,但伊走路时的婀娜的姿态,倒也很美。伊仍穿着那件黑素绸夹袍,电灯光中,照见伊的脸色越发惨白。伊向我们三个人瞧了一瞧,并不招呼,低头站着。
霍桑忙立起身来,将一把椅子移到伊的近旁。他说道。“甘小姐,请坐。”
伊略一踌躇,果真坐了下来。霍桑也回到他的原位,恰和伊对面。我坐在霍桑的旁边。汪银林坐在他的书桌局面,距离上比较最远。
霍桑先婉声说道:“甘小姐,我老实告诉你。事情既已闹到如此地步,你还是据实而说的好。体现在能不能开诚地和我们谈一谈?”
伊顿了一顿,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我所知道的事,早晨已经告诉你们了。”
霍桑仍带着笑说道:“甘小姐,你须知道,此刻不是一味抵赖的时候了。你所干的事,大部分我们都已知道,况且还有人证物证。你如果明白利害,能够爽爽快快地告诉我们,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原谅你的处境,给你设法。否则,你不但害你自己,而且还要牵累好几个人。你再想想,你这样的态度,可能算聪明吗?
伊仍低着头沉吟,摸出白巾来抿着嘴。一会,伊答道:“你可是说阿三?他牵累了我,不是我牵累他。他完全瞎说。”
霍桑忙插嘴道:“阿三固然不足惜,但你怎么对得住那个卖豆腐花的老头儿呢?”
伊一听这句,不期然而然地抬起头来。一双惊恐的眼睛向霍桑瞧着。
霍桑似没有瞧见,仍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那位华医生,此刻也处在很危险的境地啊。”
伊突然拍起头来,惊诧道:“什么?华医生?”
霍桑点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叫他‘济哥’的华济民医生!”
“他!——一他吗?——唉,我——我不认识他!”
汪银林拿下了口中的雪茄,不耐烦地用拳击着桌子。“喂,你的谎话也太没有意思了。你自己瞧瞧,这不是你写给他的信?”
这几句话,在那女子的耳中,仿佛有一个晴空的霹雳似的效用。伊的身于震了一震,随把惊骇的目光向书桌上一瞥,伊又将白巾按住了嘴唇,浑身便都战栗起来。略停一停,伊忽又回头去瞧着霍桑,目光中似乎已没有敌对的意味。
伊颤声答道。“唉,先生,这封信哪里来的?
霍桑答道:“那自然是华医生自己给我们的。
“他——他现在怎样?
“他也在拘留室里。——我已说过,他的地位很危险。
“为什么呀?
“就因着他有谋害你哥哥的嫌疑。
伊突的立起身来,乱摇着手中的白巾,伊的凝滞的眼光中忽而漏出疯狂神气。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错了!
霍桑仍婉声答道:“我们错疑他了吗?好,但愿如此。不过你总得说一个明白才好。
伊不住地喘着,仍提高了声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