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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趾高气扬地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很多人以额触地匍匐在远处的台阶下,似乎对他万分恭敬,另外还有一个穿着素衣宽袍的男子跪在较近的地方,微微抬头看着他,一只手中抓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指向上天,正在向男子说着什么。
李思考指着那个身在高处的男子道:“难道这位就是墓主人?看来不是贵族就是皇帝了。”
纪玖道:“应该是皇帝。”
“你确定?”
纪玖指着男子身后的一方巨鼎,说道:“这种样子的鼎,在商周时期比较普遍,而且鼎的规格象征着主人的身份,能用得起这种规格的巨鼎,其主人必定是当时的统治者。”
李思考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哇,你好博学!”
“……”纪玖有些无语,身为盗王门下弟子,掌握一定的历史文物知识是必修课,因而他对于李思考的无知也感到很惊讶,随即想到他是个半路出道的业余人士,他师傅究竟教了他多少,也是个未知数。
既然这傻小子什么都不懂,纪玖便又显摆道:“商周时期,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两千多年了,看来这墓还真是一座古墓,不知能不能在陪葬品里找到保存完好的青铜器。”
李思考知道青铜器是个值钱的东西,一听纪玖这么说,立即脸上笑开了花,他以前跟着师傅混的时候,去的都是一些被前人滤过好几遍的旧坑,自然得不到什么真正值钱的宝贝,难得这一次进了一个保存十分完整的古墓,若是能够从墓中顺一两件青铜器去卖,必定能发财。
纪玖打断了他的美梦,指了指后边,催促道:“别发愣,继续往下看。”
第二幅画中,皇帝挥起手,将什么东西掷向了眼前跪着的素衣男子,袖袍翻卷,看起来似乎正在发怒。跪着的那人则深深俯下身去,似乎在请求宽恕。
这幅画的意思很明显,那个素衣男子一定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让皇帝勃然大怒了。
第三幅画中,素衣男子独自一人跪在月下,双手合于胸前,姿态虔诚,似乎在向上天祷告什么。
第四幅画中,素衣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悬空吊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双目向上翻白,似乎已经死去。
第五幅画的场面十分宏大,已经死去的素衣男子被平放在石台上,有七个穿着怪异的少年绕着石台跳舞,外面一圈则跪满了平民,似乎是民间自发为素衣男子举行的超渡仪式。
故事到此便结束了。李思考与纪玖互相看了一眼,纪玖说:“如果说,这个故事中的主角就是这里的墓主人的话,你之前的推测有误,墓主人不是皇帝,而是那个被吊死的男人。”
李思考抓了抓头发:“说得也有道理。”他顿了顿,又说:“但老实说我没咋看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自杀呢,难道是因为触怒了皇帝,心里害怕,所以自我了断了?”
纪玖顺着他的思路猜测:“我猜想,这个男人一定是个清正廉明的忠臣,所谓忠言逆耳,激怒了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自杀了。但是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所以百姓们怀念他,自发为他举行超渡仪式。”
李思考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又说:“但是第三幅画中,素衣男子虔诚地跪拜上天,他在祷告什么呢?”
纪玖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表示他的衷心日月可鉴吧。”纪玖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有失底气。
根据他的经验,古墓中的壁画,每一幅都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前后几幅都说得通,但是第三幅,如果用整整一幅画来表达“日月可鉴的衷心”这一主题,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同时叙事的视角从客观的角度瞬间转换到了主观的角度,感**彩太强了,这与整个故事的叙述风格有出入。
这般想着,他让李思考将这几幅画都拍摄下来,等见了其他几个人后,让他们谈谈自己的看法,人多力量大,也许大家的智慧叠加起来,就能破解这其中的含义了。
李思考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他拍下这些照片之后,便转向甬道的另一侧,发现这里的石壁上刻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字,他忙招呼纪玖。
纪玖走过来仔细看了一会,便道:“这上面刻的是甲骨文,我们看不懂的。”
“哇,甲骨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他说着,又拿起手机对着这些甲骨文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纪玖在一旁提醒道:“最好拍得全一些,听说那个苏泽以前是做考古的,拿去给他看看,没准能认出几个字。”
李思考性急,是个藏不住好奇的人,拍下之后便立即将五幅图画和甲骨文的照片一股脑儿全发给了苏泽。
过不了多久,对讲机里便传来了苏泽的声音:“李思考,你是在哪儿拍下这些照片的?”声音里竟抑制不住欣喜。
李思考左右看了看,说:“这里是一段甬道,具体是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两头都有转角,我们都不知道究竟该往那一头走才是出口。”
苏泽想了想,说:“你们身上有没有带指南针?”
李思考傻了一下,转头问纪玖。纪玖很快便取出了自己的指南针。
苏泽道:“你们先看一下,这个甬道是不是南北走向的。”
纪玖点了点头,说:“是。”
苏泽兴奋地道:“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主室南面的通道上。你们先不要心急,在原地等一会,我和陈希扬马上就到。”
过了不到五分钟,果然见苏泽和陈希扬从甬道的南边那头跑了过来。
苏泽一边跑一边迫不及待地说:“李思考你拍的照片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我要看实物的!”
李思考指了指两边:“就在这墙壁上了。”
苏泽拿着手电对着那石壁上的五幅图画看了半晌,渐渐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纪玖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你看出什么了没有?”
苏泽恍若未闻,在甬道中来回走了几次,反复看了很久,最后又回到第一幅壁画前,指着素衣男子手中的那个东西,说道:“这壁画刻得不够精细,这男人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啊。”
第二章 盗墓者先驱(七)
纪玖之前倒是没有太过留意这男人手中拿着的东西,经苏泽一提,便凑上去仔细瞧,猜测道:“该不会是灵媒御玺吧?”
“不像。”陈希扬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眼便否定了他的猜测,“这东西看上去形状比较扁平,还有一定的弧度,和御玺的外形大相径庭。”
苏泽和李思考也点头同意陈希扬的看法。
纪玖心里琢磨了一下,看向他们三人:“看你们说得如此笃定,难道你们都见过灵媒御玺长啥样了?”
三人点头。
纪玖咬了咬嘴唇,心里极度不爽,敢情这么多人里面就他一个人没亲眼见过灵媒御玺,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翻涌上心头。
李思考问苏泽:“这个东西是什么,很重要吗?”
苏泽点了点头:“它仅用五个画面的篇幅来叙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每一张画中蕴含的信息量是非常巨大的,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这个男人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指着上天,正在对王者说着什么,可见他所说的内容,既与手中的东西有关,又和上天有关,那会是什么呢?如果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许就能解开后面几幅画的谜题了。”
此时纪玖趴在第二幅面前,对众人招手:“你们过来看,这幅画里皇帝丢出去的东西,是不是和第一幅画里那个男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很像?”
苏泽凑过去仔细比对了一下,觉得还真有些像,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仔细分辨就能看出,工匠在雕刻时使用的笔法是相同的。
“果然!”苏泽拍了一下手,“看来真正触怒王者的,不是那个男人说了什么,而是这件东西本身。”
李思考笑道:“前两幅画让我联想到一个很熟悉的场景。”
纪玖好奇地问:“什么场景?”
“以前看清宫戏的时候,不是经常有大臣递上奏折进谏皇帝什么的,如果触怒了皇帝,皇帝就会一甩手将奏折丢回去,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纪玖:“……”
陈希扬却觉得有趣:“按照你的说法,这男人手里拿的也是奏折一类的东西咯?”
苏泽说道:“商周时期用的是甲骨文,当时人们普遍尊尚鬼神,遇事习惯先占卜,把卜辞刻在龟甲和兽骨的平坦面上,涂上红色标示吉利,图上黑色标示凶险。一般有资格做占卜的大多是巫师,占卜的结果代表天意,所以……”
他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跑回去看第一幅画,一拍后脑勺道:“对啊,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个男人一手指天,意思就是传达天意啊,那么他手中拿着的东西,肯定就是写着卜辞的甲骨了!”
纪玖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说通了这个男人是当时的一位巫师,因为占卜出凶险,向皇帝示警,没想到反而触怒了皇帝。面对上天安排好的命运,他无力避免灾祸,于是愧疚而死,百姓十分悲痛,便自发为他超度亡灵。”
“不,他并非因愧疚而死,”陈希扬站在第三幅画面前,脸上掩饰不住惊愕,“相反,他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什么意思?”其他三人跟着来到第三幅画前,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他究竟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陈希扬指着画中男子在月下跪拜时的手势,说道:“虽然现代巫术与古代巫术相比,在咒诀的手势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个手势我还是认得的,这是千百年来巫族的禁咒月渎咒。”
苏泽问道:“月渎咒是什么意思?”
“亵渎月亮?”李思考顾名思义,立即引来众人白眼。
陈希扬道:“月渎咒,就是与月阴之神做交易,祭献出自己毕生的修为,来换取某个不可告人的愿望。在巫族中,这种交易的方式是为族人所不齿的,因为巫族将自身的修为看得很重,如果用自己的修为来换取不可得的事物,就是对巫族圣洁使命的亵渎,所以巫族将月渎咒视为禁咒,族人若擅自使用这个咒术,非但会失去性命,死后也会被驱逐出巫族家谱,永世不得回归。”
众人听罢,不由一阵唏嘘。
苏泽恍然道:“难怪了,我之前还在疑惑,墓主人既然是商周时期的人,为什么会安葬在远离都城的东北方,原来是被驱逐了的缘故。”
李思考猜测道:“这位巫师的愿望一定很重要,否则谁会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和毕生修为,还要落得被逐出巫族的下场呢。”
纪玖摸着下巴思索:“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用月渎咒换取了什么愿望。”他说着,看向第五幅画,“能够让老百姓自发自愿地为他超度亡灵,他一定是为大家谋了福利,是个好人。”
陈希扬笑了笑:“有的时候,好人还是坏人,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人群会有不同的评判标准,所以不要过早下定义。”
纪玖还想说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四人悚然一惊,李思考颤声问:“谁……谁开枪了?”
此时又传来“砰砰砰”几声枪响。
陈希扬和苏泽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莫传延!”说着拔腿便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纪玖和李思考不敢多留,也跟着跑了过去。
按照莫传延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拔枪的,既然拔了枪,就说明他陷入了不得不自卫的险境。
纪玖立即想到了和莫传延一起的骆融,忙一边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