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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音又道:“看你年纪不小了,有孩子了么?”
“有一儿一女……”姜焕徭刚说完这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尊主,您大人有大量,这一次请愿完全是小民一时冲昏了头,与我家妻小绝无半点关系,还请尊主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吧!”
风音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这一变故有些意外。随即他笑了起来:“你很怕死?”
“是,小民怕死……”随即他又立即改口,“不不,小民死不足惜,只要尊主能放过我家妻小……”
“怕死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风音轻轻叹息了一声,“越是怕死的人,越能在逆境之中活得坚强,不是么。”
姜焕徭一怔,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风音。
风音倾身望着他:“姜焕徭,我问你,如果给你一次逃生的机会,你有没有足够的信心活下去?”
姜焕徭呆呆望着风音,似是被他言语中神秘的力量所蛊惑,低声道:“有。”
风音又问:“如果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不仅要让自己活下去,还要保护其他人一起活下去,你能办到吗?”
“保护其他人?”姜焕徭又迷惘了。
“当然,这个任务非常艰巨,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这样的责任,我会安排人手协助你们逃生。但是逃生之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姜焕徭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此时他似乎从风音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玄妙的坚持的力量。他点了点头道:“只要尊主吩咐,小民一定在所不辞,不负重托!”
风音点了点头,伸手道:“起来说话。”
姜焕徭刚站起身,便听有人在门外禀报:“尊主,濮阳族长和端木族长带到。”
风音“嗯”了一声:“让他们二人进来。”
不多时,便见门被推开,濮阳月刹和端木花楹二人相继走了进来,在看见室内的三人之后,同样露出了一脸迷惘的表情。
“你们来了。”风音朝他们点了点头,神色平和地打着招呼,就像和老朋友叙旧一般。
月刹走到风音面前,正要下跪行礼,却被风音伸手拦住了:“一应礼节全免了吧,月刹,还有花楹,此刻的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们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月刹回头看了看花楹,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端木家族的族长,前阵子被作为家族中的弃子,送上了神木峰做妃子,此后便再无音讯,不料此刻却与自己一同被请到了风音面前,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风音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现在大曜人已经快要逼近神木峰了,我一直不主张与大曜人正面开战,是为了尽可能减少芒宿的伤亡,避免无谓的牺牲。”
月刹皱眉道:“风音,听你这话的意思,芒宿必败无疑了?”
“没错。”
“何以见得?”
“这是空桐族长预言的结局。”
月刹一震。风音没有直接说雪烙,是因为还有外人在场,但月刹知道,风音所说的空桐族长,就是指雪烙了。
“芒宿必亡,这是既定的命运,或者说,为了成就大曜的帝国统治,芒宿必须成为它的牺牲品,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但是,芒宿灭亡,并不代表我们的族人必须被全数断送性命。只要族人的血脉能够得到延续,就算抛弃芒宿的名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月刹道:“风音,你的意思是……将芒宿的领土拱手让出,让族人远迁他乡?”
“是的。但这件事不宜张扬,表面上我们还是要做出消极抵抗,甚至投降的样子。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会正面迎战大曜人,而你和花楹,则要护送一部分族人向北迁徙。”
他说着,抽出了一份地图卷轴,在桌面上平铺开来,然后招呼众人上前观看。
这是一张绘制得非常详尽的芒宿地图。但与一般地图不同的是,这张地图的最南面,是芒宿与大曜的边境线,而在地图北片,却是从芒宿北面的边境延展出去了一大片区域,那是九玄大陆以外的疆域,是芒宿人十分陌生的地带。
风音指着那片疆域道:“这片地区,对于我们来说,属于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已经命人尽可能将地图绘制得十分详尽了,但也不排除还有无法顾及的部分,由于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再完善它了,只能就此将它交予你们,日后你们或许要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生存下去,希望能对你们有帮助。”
第三章 七世血咒(三)
这一晚,他们秉烛夜谈,制定出了详尽的北迁计划。
第二日凌晨,在太阳窜出地平线之前,月刹和花楹便带着姜焕徭等人悄然下山,开始执行北迁计划。
几乎是在同一天,皇甫风音再度出现在银琅殿之上,面对着只剩下一半不到的长老们,风音一改往日慵懒淡漠的态度,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与大曜决一死战”的口号。
虽然这个口号来得实在太晚,但许多长老还是感动地流出了眼泪,他们重新焕发出了斗志,只要尊主不放弃,这一场护国战争就有胜利的希望。
这一日下午,在风音率领着诸位长老以及所有可以调动的神木峰守备力量,斗志昂扬地踏上了抵抗大曜军队的战场的同时,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支以芒宿普通百姓为主的远迁队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神木峰的另一边,迅速向北迁徙。
风音的率兵亲征,让原本在战斗的前线被敌人厮杀得溃不成军的那些游兵散将们又看到了希望。他们纷纷投靠大部队,再加上一些自愿加入护国战争的贵族弟子和平民,使原本只有几千人的队伍,迅速壮大到一万多人。
风音坐在营帐之内,收集着越来越多的募集信息,心中感慨万千。
芒宿人向来子息单薄,可以说是九玄大陆上,国民人数最少的一个国家。风音已经尽可能让将姜焕徭集结百姓远离战场,却依然有这么多的人自发走上战场,保卫自己的祖国。
风音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还要阻止他们为国效力,那便是对他们的爱国心的侮辱了。
在当天的歃血誓师大会上,风音斟满了一杯酒,面向这一万多士兵们,沉默地先干为敬。
众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尊主这悲壮情绪背后的深意。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芒宿必胜!”
随即成片成片的将士被点燃了斗志,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一遍遍高喊:“芒宿必胜,必胜,必胜!”
花嫁站在誓师台下,看见风音背过身去,怅然泪下。
两军队伍在距离神木峰不到数百里的芦芜河畔正式交锋。
风音也是第一次正面遇上了大曜年轻的帝王,曜紫微。
不得不承认,曜紫微虽然年纪很轻,甚至比风音还要年轻一些,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天生帝王霸气,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这位,就是曜神所说的,那个天生命含斗数,成就王者霸业,甚至被命运选定为“【变革】之手”的少年吗?
风音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憎恨这个人。但是当亲眼所见时,他才发现,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帝王,毫无怨憎。其实这个少年与他一样,都不过是命运手中的棋子罢了,他们命中注定互相厮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不过,究竟谁王谁寇,不到命运的尽头,又有谁知呢。
风音想到此处,竟露出一抹洞悉宿命般超然而释的笑容。
风音的这一抹笑容,看在敌军将士的眼里,便被理解为是轻蔑的笑容。
曜紫微皱了皱眉,略略转头对身后一字排开的七位将军道:“你们看,那芒宿的尊主难道是在嘲笑我们?他们这一万多人的乌合之众,面对我数万大军,简直不堪一击,他居然还有心思嘲笑自己的强敌?”
其中一位将军笑着接口:“那皇甫风音不过是个昏聩无能的君主罢了,芒宿落到他手里,也该走到尽头了。更何况此人消极抵抗了这么久,到了现在反而说要与大曜决一死战,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呢,对于这样的人,陛下不必太过介意,交给我们来解决便足够了。”
“呵呵,天权此言差矣。”一旁的军师魖摇扇而笑。
天权皱眉道:“军师,我有说错什么了吗?”
“这皇甫风音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我不清楚,不过,此人能力不差,若是论起单挑,只怕你们七人皆不是他对手呢。”
天璇问道:“他有这么厉害?我们七个若单挑不过他,那七人联手,总能打过了吧?”
“也难说啊……”魖抚着长须道,“此人可是单凭一己之力咒杀了血魔的人啊。如果血魔还活着,你们有自信七人联手就打败他吗?”
“这个……”七位将军陷入了沉思,要说七人联手的话,血魔似乎也不足为惧,但相比之下,单凭一己之力就咒杀了血魔的皇甫风音,看起来就有点强得过分了。”
天玑问道:“那么军师呢,与那皇甫风音单战的话,军师可有胜算?”
“哈。”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怎可拿我与那乳臭未干的小儿相提并论。”
魖这话说得相当猖狂,等于是将七位将军也全都比作了乳臭未干的小儿,甚至连小儿都算不上。但是七位将军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之前与垩白驭兽族的那一战,军师独自一人应战有“战神”威名的黑麒麟,两人酣战三天三夜,虽然最后并未分出胜负,但黑麒麟终因垩白军队的败走而未敢恋战,率先撤离。所以那一战总的来说,还是他们军师占了上风的。
单凭这一点,七位将军就足以对军师膜拜得五体投地了。
天玑道:“那么军师的意思是,将这皇甫风音留给军师您来解决吗?”
魖笑道:“有何不可呢。其实这一万多人的乌合之众,也就皇甫风音……嗯,再加上他身边那位谏言长老的能耐稍微厉害一些,其余之人,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所以到时候,我把这两人引开,剩下的人,你们就随意砍杀吧。”
曜紫微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对七位将军道:“单是砍杀实在太枯燥无趣了,不如还是跟上几次一样,谁缴获的人头数量最多,战后犒赏的奖励就最多,如何?”
众将士听了自然是欢欣鼓舞,连声喊道:“杀!杀!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风音也在与诸位长老低声做着战前的部署。
“战斗打响的时候,对方的军师一定会先想办法将我引开。而我也会佯装中计,跟着他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花嫁,军队指挥权就交给你了,对方的七位将军能力不俗,一定不要给他们联合阵型的机会,否则我们的人就会陷入被围剿的陷阱。”
风音顿了顿,叮嘱道:“诸位长老,我还是那句话,遇到强敌,保命要紧,千万不要与对方硬拼。据我所知,他们每一次战争都会有个变态的奖励,谁绞杀的人头越多,战后得到的奖励也越多。
“我们要在杀敌数上与他们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不要强求杀死多少敌人,重要的是削弱他们的攻击力,进攻的时候把重点放在对方的下盘,得手就撤,切勿恋战。
“敌人不论如何凶悍,只要腿部受了伤,便无法自由行动,攻击力也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相反的,我军的存活率就能得到提升。大家记住,这一场战争,我们原本就处于人手上的极大劣势,只要能活命,我们便胜利了。”
众长老听后默默点头应下。花嫁不太放心地问:“那么尊主你呢?你打算一个人对抗魖?”
风音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不会与他硬拼的,有一种战术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花嫁听得将信将疑,面对如此强大的魖,风音究竟要怎样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