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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表面的意思像是在附和皇帝的赞誉,暗里却是在提醒皇帝,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盖成那样大的一座宫殿,此事必有可疑之处。
果然,杨广闻言眉头一皱,满面的欢颜霎时已转成疑云:“是啊,三个月怎么能修起这么大的宫殿?李渊,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李渊出列,在丹墀之前跪下,叩头于地,道:“陛下圣明,三个月前臣接到陛下的敕旨之时,也深感为难,觉得这是人力不可为之事。但臣正在犯愁之间,当晚却突然梦见神人,指示臣只管征发民夫,筹集木材,神灵自会帮忙在三个月内修成晋阳宫,以迎候陛下圣驾光临太原。臣于是依言而为,果然一俟民夫、木材都集齐之后,当夜风云大作,次日清晨起来一看,晋阳宫已然建成,臣只需督促民夫做余下的装点修饰之事。”
李渊此番神神化化的话说出来,殿内人人面面相觑。这种神灵相助、一夜之间建成晋阳宫之事,自然是没有人会相信。但李渊真当是一回事那样一本正经地说,杨广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三个月内建成这么一座宫殿确实不是人力可为之事,李渊推到神力之上反倒变得合情合理了。
杨广正哑口无言之际,宇文化及却是一声冷笑,道:“李留守,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儿,会听信这种荒诞不经的神灵故事?我看你是早就有了不臣之心,悄悄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私建行宫,这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是花在新建宫殿之上,只不过是把原来就有的宫殿装修一新而已!”
宇文成都心头一凛,想:父亲真厉害!虽然不知道世民是想到什么法子帮助李渊竟然真的在三个月里建成这晋阳宫,但我还以为只要建成了,父亲就会拿李渊没办法。原来父亲早有后着,不管李渊能不能来得及在三个月里建好行宫,他都有理由让皇帝治李渊的罪!
杨广一听,恍然大悟,用力一拍龙案,勃然大怒,喝道:“好个李渊,如此奸佞!私建行宫已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竟然还敢编出这么一套鬼神之论糊弄朕?欺君之罪,罪加一等!来人啦,先将李渊押下去,把他全家男丁也统统抓起来,今日午时,开刀问斩!”
真所谓“伴君如伴虎”,不过是片刻之前,皇帝还满意地笑着夸赞这晋阳宫盖得很好,才两三句间竟然就完全变了脸色,还当场就颁下抄家灭族、诛尽满门男丁的旨意!
李渊高呼“冤枉”,可杨广哪里理会?殿内的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立即就剥下李渊身上穿着的官服,摘掉他头上戴着的官帽,五花大绑,推出殿外。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嘈吵之声。杨广脸色一沉,喝道:“何人在外吵闹?”
殿外把守的侍卫连忙进来禀报:“回陛下,李渊次子李世民在殿外未经召唤就想强行进殿面圣,臣等在外拦阻,因此吵了起来。”
杨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抢在他前头急急地说道:“陛下,此事或者真有冤情在内,何不让李世民进殿禀明,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他转头循声看去,原来发话的竟然是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作为天宝将军,又获皇帝御封“无敌大将军”,在杨广面前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只是他一向沉默寡言,绝少说话,这时突然开口,说的还是看起来与他无甚关系之事,殿内除了他父亲宇文化及之外,都颇感意外。
杨广怔了一怔,不由得往宇文化及那边望了一眼,却见他神色奇异,但并不是反对之态。他一时闹不清楚这对父子之间是否另有打算,但宇文家是朝中重臣,他要是一言否决宇文成都的提议,会让大臣们觉得他是公然削了宇文化及的面子。
反正见一见这李世民,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广这样想着,就点了点头,道:“好吧!传朕口谕,让那李世民进来。但他要是不能辩明李渊修建晋阳宫之事确有冤情,那他还要加罚擅闯大殿之罪,斩首之刑改为腰斩!”
虽然斩首是死,腰斩也是死,但斩首是砍脑袋,一刀下去就此呜呼,倒也死得爽快;腰斩则是拦腰斩断,上身部位全无损伤,虽是肚破肠流、必死无疑,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断气,反而因为心脏、脑袋等要害没有受损而神志十分清醒,能一直清楚地感受到慢慢死去的所有痛楚,所以同是死刑,腰斩是特别惨酷的。
宇文成都听得一阵揪心的疼痛,也不晓得自己这一时冲动之下替李世民说话,会不会最终反而是害得他更惨。但这时也轮不到他多想什么,只见进殿禀报的侍卫已应了一声“遵旨!”退出殿外传谕。
、宇文成都X李世民39 斗嘴
39 斗嘴
稍顷,李世民在刚才那侍卫的引领之下步入大殿,在丹墀之前屈膝下跪,行过叩见圣驾的大礼。
这行礼之际,李世民仍是只能一直垂首低头,因此宇文成都还是没法看到他的脸容。但这已经是三个月来他与他之间隔得最近的一次,宇文成都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狂跳得厉害,脸上烫热,全身微微发颤。他竭力抑止着重见这少年的激动之情,也幸好这殿堂甚大,殿内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只会集中在皇帝与李世民之上,不会有人特别留意他的神态变化——大概除了他父亲宇文化及之外。
“李世民,你是李渊的次子?”杨广看着眼前的少年行完大礼,开口却不说“免礼,平身”的话,而是直接询问起他来,这自然是故意要李世民一直跪着,不能起来。
皇帝连在这点小事上都要刁难一下李世民,这少年前景之堪忧,可想而知……
宇文成都心下暗暗焦虑,却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回陛下,臣……”
“臣?”杨广不等他说完一句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身上穿的不是平民的布衣吗?怎么自称‘臣’了?”
“臣是千牛备身,在天宝将军手下当差,只是目前暂时休假在家,所以没穿侍卫服饰。”
李世民此言一出,殿内的目光“嗖”的一下子都集中到宇文成都身上。宇文成都只觉得自己的脸面更热了,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哦,原来是这样。”杨广瞟了宇文成都一眼,“怪不得刚才宇文将军为你说话,求朕让你进殿诉说冤情,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啊?”
皇帝这话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宇文成都却真有点所谓“做贼心虚”,只觉有如芒刺在背一般的难受。
“是。臣之所以这段时间休假在家,就是因为天宝将军听说臣父承受圣命,要在三个月内修成晋阳宫,因此特准臣回来父亲身边协助他完成陛下的敕旨。”李世民垂首说着,声音清朗平和,娓娓道来,殿内众人听着,不知不觉间油然而生一种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受用之感。
“哦,原来连天宝将军也为此事操心来着啊?”杨广那本来板起来的脸这时也不由得松弛下来,泛起了笑意。
宇文化及在旁看着,见李世民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已经让皇帝的心情从气恼变作轻快,连忙插口,以威严而又冰冷的声音说道:“连成都都尽量为你父亲完成陛下的敕旨而提供方便,可是你父亲却辜负陛下对他的信任,私自偷建行宫,还编出一番鬼话欺蒙陛下,这该当何罪?”
宇文化及这一插话,殿内的气氛又是一变,再度紧张了起来。
李世民却是从容不迫地又向着皇帝叩了一个头,道:“陛下,这晋阳宫确实不是家父提前私建,而是接到陛下的敕旨之后,在这三个月里才建起来的。陛下要是不相信,不妨在这宫殿各处拔钉验证。要是这宫殿是早就建好、最近才翻新,钉子会是旧的,钉上必有锈迹。但要是这宫殿确实是最近才新建的,钉子就会是新的,上面不会有锈迹。新建旧建,一查便知。否则徒然空口争辩,亦复何益?”
他这番话一说,殿内众人不禁暗暗点头,均觉甚是有理。虽说三个月内建成行宫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但既然李氏父子都言之凿凿,宇文化及一味质问也只是空口无凭,现在李世民提出验钉新旧之法,却是有真凭实据,听起来就可靠得多了。
杨广也不由得深以为然,当即下令让人从这宫殿的各处拔出大小不一的各种钉子十几枚,呈上来给他亲眼鉴证。果然,拔出来的钉子每一枚都是崭新崭新的,没有半点锈迹附在上面。
杨广将钉子一枚枚拿到手里细看,不觉啧啧称奇,道:“真的全都是新钉啊。世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父亲真的是三个月内建成如此宏大的一座行宫的吗?”
“陛下,这是真的!家父所言无一句虚话,确实是神人相助,三月建成。想来是陛下很久都没来过太原了,这边的神祉就像家父与这里的百姓一样,都辄盼能趁此十年不遇的良机一睹陛下的龙颜风彩,因此不惜显灵相助,务求能让陛下在太原这边疆之地也能过得舒适快意,不比在长安、洛阳那样的大都城要差。这是陛下的威灵显圣,家父只是有幸沾光受益,还望陛下体念神心,万莫误会了家父对陛下的一片忠诚啊!”
这番拍马屁的话将皇帝拍得甚是舒服,杨广不禁笑逐颜开,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宇文化及却又在这个时候冷冷的插口进来,道:“三个月内建成行宫根本是不可能之事,什么神灵作法,那都是鬼话连篇,胡说八道!钉子新旧能证明什么?只要在把旧建的行宫翻新之时也将全部钉子都换上新的,不就能瞒天过海了吗?这样故意换钉,只会更加暴露你们父子居心不良,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应付陛下的质疑而已!”
宇文成都一听父亲此言,心头猛的就是一沉:这下糟了!
说到底,三个月内建成行宫完全是人力不可为之事,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用什么法子竟然做成了,但这样推到神灵之上始终是令人难以信服。拔钉验新乍一听确实既巧妙又可靠,但细究下去,只要用一句“事先想到,提前做假”,那就什么铁证如山都会被推翻。
宇文成都只觉自己的心都要沉到脚底去了,却已是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看着形势无可挽回地滑向最糟糕的一刻。
却见一直垂首答话的李世民此时却霍然抬头,一脸冰霜之色向着宇文化及,冷冷的道:“如果三个月之内建成行宫是绝无可能之事,陛下又怎么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家父完成?许国公这么说,岂不是在诬陷陛下要故意谋害家父么?”
虽然皇帝的这个险恶用心真可谓“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但自然谁都不敢公然挑明的。李世民这时却突然直指宇文化及说破了皇帝的用心,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吓坏了——包括宇文化及在内——,个个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李世民这一抬头,殿内众人是给他这一番突然撕破虚伪面纱的话吓住,杨广却是被他那俊美却又冷艳的模样一下吸引了。他眼睛骨碌碌的在李世民那斜飞入鬓的剑眉、寒光闪闪的眸子、笔挺傲气的鼻梁、因生气而紧抿的薄唇,还有那线条刚毅分明的面部轮廓上来来去去的扫视着,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把他的视线吸引得再也无法移开。
“你……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宇文化及毕竟经历过大阵仗,吓了一跳之后,很快已镇定下来,予以反击。
但他也想到这李世民伶牙俐齿,与他斗嘴不是善策,倒不如让杨广凭借君主的权威,不必再跟这小子争辩出一个是非曲直来,而是直接把李世民赶出殿外,甚至绑赴刑场一刀了结更为省事。于是他转头望向皇帝,唤了一声“陛下!”但一看杨广盯着李世民看得出神入迷、甚至是神魂颠倒的样子,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