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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的是一双剑。一双无情无念的剑。她手上的剑只要落到花满楼身上,就能染红花满楼月白色的衣衫。
这是两把快剑。不但快,而且密。
仿佛不是一双剑,是十把剑,是无数接连不断的剑向花满楼刺来。
她虽是一个女人,却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男人。
花满楼没有躲,他刚才在静静的听她说话,现在也在静静的等她向自己刺出那两把剑。
她还是对着花满楼刺了过来,即便她知道花满楼并没有躲开她,更没有要还击。
利刃割破衣衫。
对于常人来说,这种声音很细微,也太迅速。是如何也不能听的清楚明白的。
对眼盲的人却不一样。
这是一种煎熬。一种可以被延长而变得清晰又缓慢的速度。
只是短短一瞬的时间。
短到打一个哈欠就可以被打发掉的时间。
这场决斗已经结束。
沈不眠的剑断成三段!
断剑掉在地上,发出清晰的金属坠地声。
灵犀一指。
天下间能用手指在一瞬间把一把急速的利刃震成三段的,除了灵犀一指,已经很难再找出其他的武功。
血慢慢的染上花满楼的衣衫,好像忽然开了一朵花。
沈不眠站在花满楼面前,另一把剑也坠在地上。
那是一把完好无损的剑,但她已经再没有力气提起。
花满楼忽然笑着说道:“陆兄,你又何必出手。”
陆小凤忽然生出一把无名火。
他本来的焦虑担忧一下子变成了一股无名火。
他也笑了,他道:“都说我陆小凤风流多情,想不到花兄却比我怜香惜玉的多。宁愿被美人刺上一剑,也不愿伤了人心。”
他刚刚对沈不眠的怜惜,早没了踪影。
他现在只对花满楼生起气来。
徐不饿几人脸上已经青白。谁也没想到花满楼竟然被沈不眠刺伤。这几乎是毫无可能的事。但就这么眼睁睁的在眼前发生了。
花满楼叹气道:“陆兄,你明明看得出,她本就没有要刺伤我。”
陆小凤接道:“所以你身上是忽然开出了一朵花?”
花满楼道:“她的剑刺破我外衫时,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收势。以陆兄的眼力,不会看不出。”
他说的很静。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陆小凤出手前,他们的决斗早已经结束。
陆小凤又道:“所以,我就任她刺你一剑?”
陆小凤的语气显然并不怎么和善。
谁也想不到,陆小凤竟然在这个时候和花满楼斗起嘴来。似乎身边并没有其他的人。他毫不在意。
陆小凤是个任性的人。
但花满楼始终都是个善良的人。
他弯下腰,拾起沈不眠的另一把剑。缓手递给她。
他对她说:“沈姑娘,光明是什么?”
如果要让人猜所有人中谁最惊讶,除了沈不眠,还会有谁?
她只是呆呆的站着。
她接过剑。
她似乎终于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或许,只是一种温暖。”
她从不知道花满楼长什么样子。她知道他一定是个翩翩佳公子。她听到的声音很平静,但让人心里很暖。
花满楼道:“血,也是暖的。”
他的血,同样是暖的。
如果说西门吹雪的血是冷的,那么花满楼的血就是暖的。
暖的血流下来,人就会感受到温暖。
其实光明并非只是耀眼夺目的亮。它是一种亲和的温暖。
沈不眠没有回答。她依然呆呆的站着。
陆小凤站在一旁接话道:“花兄悟得这么明白,不如去当和尚。恰好佛祖也是割肉喂鹰,以身饲虎的慈悲之人。”
他那把无名火还没烧完。
花满楼懂得他的脾气,笑着答道:“若是我这样的人做了和尚,对我倒没什么不好,就怕是再没有人陪你喝酒。”
是啊,如果是花满楼这种人入了佛门,他不就是那什么戒都要戒的规矩和尚,岂不是比老实和尚还要老实?戒酒戒肉戒色,他做起来一定更是当仁不让。
陆小凤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火终于笑没了。
他虽懂得花满楼的善心,却是绝不能瞧见为善伤己。
连自己都会伤害的人,又怎么会是善良的人?
可花满楼却是。
陆小凤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沈不眠的肩,说道:“沈姑娘,我这个朋友是个很懒的人,与他决斗,一定不会太痛快。”
他冲着花满楼眨了眨眼。
他道:“但你赢了。沈姑娘。”
花满楼虽然瞧不见,但听到陆小凤的话,也觉得心情很愉快。他的伤口并不深,血已经止住,仿佛真的只是衣服上沾了一朵绽放的红花儿。
沈不眠终于说了话。
她道:“是的。我只好承让了。”
她忽然问道:“假如刚刚我没有收手,假如陆小凤也没有折断我的剑,你会对我出手吗?”
花满楼答道:“我并不是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
他答了。
沈不眠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忽然有了光。她也笑了。
第7章 舞剑
花满楼与陆小凤并没有离开顶天阁。
花满楼没有离开,陆小凤当然不会走。
沈不眠长剑入袖,道:“花公子,如不嫌弃,请随我去偏厅上些金疮药。虽然剑锋刺入不深,但伤口总不该这么由着。我……我实在有愧公子。”
她还是温柔似水。
花满楼笑笑,说道:“好。但这伤,是我不躲,与你并没什么关系。”
他知道,她有话要对他讲。
他并不想拒绝。
陆小凤却在看着叶不渴。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更差。听了沈不眠的话,他的面上泛着一层苍白的光。并不属于他这年纪该有的气色。却实实在在出现在他的脸上。
徐不饿和许不休看起来却没有这样的异色。
他们目送花满楼跟随沈不眠绕过正厅,向偏厅走去。
沈不眠道:“请各位稍加等待。我引花公子去去便回。”
他们两个虽然看不见,却跟常人无异。倘若是并不知情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其实已经看不见。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是绝世的美人,一个是温润的公子。的确是若画中人一样,美而生动。
徐不饿赞叹道:“真是绝佳般配的一对儿。若不是……眼睛……”他顿了顿,“……倒也不必,我瞧着这样也何其般配!”
陆小凤有点听不顺耳。
他有点不愉快。
若按徐不饿的话讲,莫不是那天下的聋子只能娶聋子,哑巴只能嫁哑巴,杀猪的只能跟宰羊的过日子?
虽然他明白徐不饿是由衷的赞叹,也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徐不饿的话,即使他知道他是无意的。
他说道:“我今天瞧见城头的张老二正在追打他家的老母猪,其状之惨,让人看着实在于心不忍。问他为什么,他竟说这老母猪从不让自己饿着,见了吃的总要吃些,把他家的吃食祸害的一团糟。”
他对徐不饿道:“哎。徐兄弟你说,这老母猪要是个人,想必一定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伙伴,也不用挨这老汉的追打。”
徐不饿虽然性格直爽,但他并不傻。
他一听便听出了陆小凤的意思。
他并不想跟陆小凤斗嘴。
但他还是沉下脸来,道:“那陆兄真该从那老汉手里买下它,有陆大侠这样的朋友它便再不会受罪。”
猪的朋友自然也是猪。
陆小凤听出了他的揶揄之意,笑道:“哈哈哈。怪不得这么多人愿与我做朋友,我自然不会让我的朋友受罪。”
许不休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不饿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他终于想起,先前他也曾追着陆小凤要与他结交,现在反倒让陆小凤又拿出来取笑一番。
同陆小凤打嘴仗,实在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尤其是在他本人挑起话锋来的时候。
司空摘星赢不了,老实和尚赢不了,他徐不饿更赢不了。
他闷闷的说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倒不如叫四条舌头的陆小凤。”
说着他就转身道:“许大哥,我去招呼他们备些好酒好菜,虽然阁主不在,断不能委屈了花公子与陆大侠。”
许不休点头,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小凤觉得顺畅起来。
即便徐不饿在那酒菜里下上半斤蒙汗药、一斤鹤顶红他都会笑嘻嘻的吃上两口。
他觉得神清气爽。
他忽然拍拍叶不渴的肩,没由来的说了句:“沈姑娘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叶不渴的脸色更差了。
他浅浅答道:“的确如此。”
只四个字。并没有多余的话。
他似乎并不想跟陆小凤聊下去。
他忽然又道:“在下忽觉有些不适,先行离开,待晚宴时再来作陪。”
他说完也走了。
正厅里只剩下许不休和陆小凤。
陆小凤摊摊手:“看来只得老先生陪陪在下了。”
花满楼哪里知道,一厅里的三个人,已经被陆小凤气走了两个。他正跟在沈不眠身后,去拿她所谓的金疮药。
沈不眠走的很慢。
花满楼也跟的很慢。因为慢,所以他可以悠然的闻着亭廊边的清新花香,和淡淡的本草香气。
这些屋子里的确是有个药房的。
但绝不是沈不眠要带他去的那一间。
他没有问,只是跟着她走。
她终于在一间小阁门前停下来。
走了这么久,自然不会是她口中所说的偏厅。
她道:“到了,花公子,请进。”
说着她推开门,迈了进去。她走的很轻,好像一只蝴蝶,飞进了那间小阁。
花满楼站在门前。略有迟疑。
他不是个会迟疑的人。
如果他心存怀疑,他就并不会跟沈不眠走。
但他此刻,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已发觉,这是她的卧房。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对她的名节有任何影响。
沈不眠觉出了他的迟疑,道:“花公子,不眠绝无任何它意。若公子相信,就请移步。”
花满楼走了进来。
他总是选择相信别人。
沈不眠道:“花公子请坐。”
房屋正中有张小桌,几把椅子,花满楼移到就近的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
他虽看不见,却从来没有坐空过。
陆小凤曾经打趣过他,说希望他坐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忽然想到他这话,脸上就带了一丝笑意。
沈不眠道:“花公子,方才伤了你,实非我的本意。”
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好听,甚至有些楚楚可怜。
花满楼微笑道:“我并没有怪你。”
沈不眠忽然问道:“素闻花公子听声辩位思虑慎密,那公子可能猜出这是哪里?”
花满楼答道:“是姑娘的卧房。”
沈不眠好奇道:“公子从未来过顶天阁,又怎么猜的出?”
花满楼笑道:“沈姑娘,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什么味道?”
沈不眠脸上一红。这话虽没别的意思,但对一个姑娘来说,总是让人有些心慌。
花满楼道:“你一走进这房间,这味道就与之融为一体了。若不是姑娘每日相待的房间,又怎么会与姑娘身上的味道如此相似。”
沈不眠忍不住问道:“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花满楼答:“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像是清晨露水的味道。姑娘一定是个不爱脂粉之人。”
花满楼又说:“是种很好闻的味道。”
沈不眠脸上还有隐隐红霞,她笑了,说道:“公子谬赞了。”
她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好似初春的花儿一样美。
只是,屋里的两人却都看不见。
她道:“今日请公子前来,却另有其事。”
花满楼道:“姑娘请讲。”
她道:“我本并非练剑之人,也无练剑的心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