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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他们没有走知客院,而是由黄庭观坐飞舟上的山。
一路上关天养再也无心欣赏风景,只是想着见到李延极之后,该如何回话,才能避免鲁长恭遭到处罚,又能化解重极门的内乱。
不知不觉,飞舟就泊在了重极殿前广场一侧的承天台上。申广平道:“二位,到了!”率先下了船去。
关天养举目而望,见雄传庄严的重极殿前坐着数百号人,分成三个群落,正在激烈地争吵着。
申广平刚下船,就有数人迎上来,叫道:“三师兄,找着了么?”
申广平道:“找着了。”
那些人见关天养和关卿云相继下了船来,拍掌叫道:“太好了,师父有救了!”想来都是鲁长恭座下弟子。有人凑将上来,对关天养道:“你就是关兄弟吧?一会儿烦请你在宗主和众位长老面前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你是外客,长辈们必不至于为难你们的!”
申广平喝道:“胡说什么?”就领着关天养和关卿云朝着人群聚集处走了过去。
重极殿高踞于数十丈高的陛阶之上,站在下面向上望,说不出的威严。
在距离人群约十丈许处,申广平让关天养和关卿云先稍等,他快步跑将上去,高声道:“申广平请见宗主,有要事面承!”
“广平么?什么事!”
这声音慈和而宏亮,关天养听在耳里,心里竟似有股暖流淌过,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浔阳城里的镇水神塔,心下暗道:“也不知道这位李宗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申广平上前见了礼,躬身答道:“回宗主,弟子已将叩山请见的二位道友请来了!请宗主准许他们上前说明情况!”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叫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鲁师兄已经决定揽下一切罪责了,叫他们来,岂非多余!”
李延极沉声道:“是非曲直,还是辨清楚些好。请二位道友上前来吧!”
申广平跑将回来,对关天养和关卿云道:“二位请!”
关天养迎着数百双投射过来的目光,也不畏惧,昂然地走了上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数百双疑惑、审视的目光之下,关天养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没由来的骄傲,心说:“堂堂重极门,天下第一炼器大宗,此时此刻却因为一片龙鳞陷入了内乱,而我又在不知觉间成为化解问题的关键……这半年来,修行界变故迭起,几乎每一起重大事件我都有参与,虽然历经艰难,但到底是有惊无险。非但如此,我还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宝贝。试问,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子,有何德何能?这是不是老天爷在给我机会,要成全我呢?”
想到这里,他扭头环视了一眼四周。看着那一双双如刀锋利锐利的目光,他竟然笑了。这一笑之下,又引来了更多疑惑和愤怒的目光,他看到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想站起来,也有人喉头蠕动,似乎是想质问他为什么而笑。
是呀,为什么而笑?
关天养觉得这一刻的感觉特别奇妙。
像行走在云端,又像在做梦,一点都不真实。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因为得意么?还是……
陛阶之下的那个中年人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脑子里繁杂的念头瞬息止住了。
中年人留着三缕长髯,气质儒雅而不失华贵,眼神平静而幽深,在他的注视之下,好似被一潭温水包围,说不出的舒服。但也感到一种不可见底的神秘莫测。身着黑色长袍,脚踏登云履。头戴一顶特制暗金色通天冠,即便没有拿在手中细看,关天养也能感觉出那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法宝。
关卿云趋步上前,起手躬身执礼,道:“晚辈小蓬莱门下关卿云,拜见李宗主!”
中年人便是李延极了。
在关天养的想像中,重极门宗主李延极本该是一位威势凛凛,飘然若仙的智慧长者,却不想竟然也是一个极平常,看着与普通重极门弟子并无明显区别的中年人,心下既觉得惊奇和不解,又添了几分好感。
“免礼。看座!”
李延极一发话,便有弟子奉上了蒲团摆在阶下。
关卿云告罪落座了,才扭头去看关天养,见他竟然饶有兴致,似笑非笑地盯着李延极,既不见礼,也不言语,说不出的怪异。
“好大胆的小子!”终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喝道:“见到宗主,为何不拜见?”
关天养瞟了一眼那人,这才大步上前,起手道:“晚辈关天养,拜见李前辈!”
李延极也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道:“坐吧!”
关天养坐下后,刚才跳出来那人质问道:“听说你们强闯山禁,说是有要事禀奏,不知所为何事?”话说到这里,语气陡地转得又冷双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嘿嘿,可别怪我重极门不客气!”
关天养既不起身,也不回头,有如没有听到那人的质问一般,只是看着李延极,道:“敢问李前辈,鲁前辈人在何处呢?”
那人见关天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顿时恼羞成怒,喝道:“好小子,本座在问你话呢?”
李延极目光落在关天养身上,温和地道:“小兄弟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关天养朝李延极拱手一揖,才说道:“李前辈容禀,我等强闯山禁实非得已。在来的路上,我们偶然听说一众散修纠合一道,要来重极门闹事,说是为了什么龙鳞。姐姐说兹事体大,要尽快禀知重极门前辈知晓。我等这才昼夜兼程赶来,不料竟不得其门而入。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强闯山禁,以期能将消息尽快传递上来。却不想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李延极微笑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二位有心了。”神情间分明十分的嘉许。
旁边有人质问道:“是这样吗?”
关天养对这般直咄咄无视宗主权威的行为极为恼火,猛地回过头去,怒瞪着那人道:“那你以为是怎样的?”
那人被呛得一窒,不知道该如何问话。
又有人道:“鲁师兄无视门规,回护外人,自该受罚。这是没得说的!”
关天养哈哈笑了起来,“我等已来领罚了,又何来鲁前辈回护之说?”
那人立马又没了话说。
再有人站出来道:“你们是你们,鲁师兄是鲁师兄。他回护你们在先,而你们领罚在后,嘿嘿,想必是为了帮他逃脱处罚吧?我重门门门规森严,岂能容你们儿戏视之?”
关天养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可笑之极。”
那人怒道:“你竟然说我可笑?”
关天养连正眼也懒得看他,“如何不可笑?我等不过是外人,重极门门规又与我们何干?”
“你,你……”那人气人竟连话也说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关天养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再搭理。却不想依旧有人不依不饶,站出来道:“你既说重极门门规与你无干,那又为什么来领罚呢?这岂非前后矛盾,可笑得很?”
关天养高声道:“那是我等尊敬重极门,尊敬李宗主,尊敬鲁前辈。倒是你们,拿着这么点小事大作文章,既无丝毫尊敬之心,怕是还别有居心吧?”‘别有居心’四字咬得特别的重,又用原力送了出去,广场的数百人莫不听得清清楚楚,乍然色变。
“好个黄口孺子,我重极门议事之际,岂由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把他们给我赶下山去!”
立马就有人喝道:“张师弟,宗主还在呢,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那人立即站起身来请罪,说自己是为了维护门规,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请宗主谅解。
李延极一摆手,示意所有站着的人都先坐下,侃侃地道:“两位小朋友大老远的赶来,就为向我们报信,以使我等早有防备,免遭了歹人暗算。其情可嘉!”说着,对关卿云和关天养抱拳道:“鄙人在此代表重极门向二位道谢了。”
关卿云和关天养忙站了起来,连说不敢。
李延极又道:“若是因此而处罚二位,试问,从今以后还有谁敢与我重极门结交?事情一旦传将出去,岂非置我重极门比之于魔道更无情无义的境地?不知众位以为呢?”
许多人都高声道:“宗主言之有理,我等深为赞同!”
李延极道:“赞同就最好。至于鲁师弟么,他的做法确实不当,有曲意回护之嫌。依我看来,剥去进道院主职使便足以惩戒其过,罚去清风洞思过这一条就可免了!”
此言一出,立马就有人反对了,说:“禀宗主,二位小朋友之心诚然可嘉,但鲁师兄又岂是‘曲意回护’而已?若不加在严惩,便有那等心怀不轨,甚至与魔道有勾结之辈便也会效法。如此一来,岂非将我重极门置于危亡之地?还请宗主三思!”他的话一完,就有好多人都站起来,道:“还请宗主三思!”
关天养分明看到李延极的眼里掠过一丝愤怒,而他也当即明了:李延极和鲁长恭是一个派系的,这些反对他从轻处置鲁长恭的人又是一个派系的。坐着看热闹,不言语的又是另一个派系的。心下不由暗道:“看来重极门也像朝廷里当官的一样,都有派系,眼下正是借着龙鳞这一事掀起派系之争,再借着鲁长恭这个由头进行派系的倾轧。唉,一个个都是修仙的人,怎地用心还这般龌龊呢?可真教人寒心!”暗叹了一声之后,又想道:“鲁前辈也真是的,怎地在这时候让人抓住了小辫子呢?这下好了,这些人就趁势而上,要将他踩死……他都是为了我们才犯的错,我要该怎样才能救他呢?这可真是麻烦……”
山下又传来长眉道人的声音:“李宗主,你重极门利用非常手段得了龙鳞,想来不久就能强化出一件无上仙器了?这等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事,李宗主为何关起门来做呢?何不效法当年的玄武宫,大开山门,也好让我等散修见识一下什么是龙鳞,什么又是仙器……”
李延极只当没有听到,倒是有人忍不住冷嘲热讽地道:“遍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重极门得了龙鳞,倒是我们自家人,连龙鳞是什么样的都没有见过!只可惜了千影门上下几十条人命,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也有人道:“宗主,说来我等也是重极门一脉,不是外人,你如何就不肯将龙鳞拿出来与我等一睹呢?千影门已经被诛灭了,我等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望宗主能够以大局为重,给我等一个明白。”
“是呀,毕竟龙鳞是我重极门之物,而非宗主一人所私有。既是公物,那就该交出来由大家共同保管。旁人要来夺,我等就该一体同心协力保护。大家说是不是?”
许我人都起了哄。
坐在关天养一侧的年轻人道:“众位长辈还要宗主说多少遍?龙鳞是乾坤庭追回的失物,已经还给了失主,并非我重极门得了去。难道宗主还会骗大家不成?”
“既是如此,宗主为何不愿请来失主证明?”
年轻人冷哼一声道:“漫说宗主也不知道失主是谁,便是知道,也不能将人陷于危地!一旦众位知道他是谁了,嘿嘿,人家还岂能有性命在?”
“苏千羽,你什么意思?暗示我们会谋财害命吗?”
“苏千羽,长辈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
“苏千羽,我等不过是要此人站出来以证明宗主的清白,哪容得你在这里胡乱猜测……”
……
面对汹汹的指责,苏千羽也是敢怒不敢言。
关天养见了,轻声问道:“姐姐,这个苏千羽是谁呀?”
关卿云道:“李前辈座下二弟子,人称‘千羽神鹰’便是他了!”
关天养哦了一声,不由又多看了这位‘千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