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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李凌风的要求,警方提供了一辆民用牌照的别克轿车。朱思俊担任司机,李凌风被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上再无他人。
“走吧,出了大门往右拐。”在李凌风的指挥下,朱思俊发动汽车驶出了公安局大院。与此同时,布置在外围的数十辆警车也开动起来。这些车辆以别克车为中心组成一道活动的包围圈。不管别克车开到哪个位置,其四面八方的所有路口都保证有警车把守。
另有五辆民用轿车跟随别克车而行,这五辆车不仅性能优越,驾车的更是龙州警界顶尖的跟踪专家。五辆车采取鱼贯跟踪的方式,相对位置不时变换,但始终保持有一辆车在别克车前方一百米内,同时另一辆车在别克车的后方一百米内。每辆车内除了驾驶员之外,另载有三名训练有素的特警人员。如果李凌风突然下车窜入步行区域,这些特警人员也会立即下车,数秒钟之内便可对目标完成拦截。
罗飞和鲁局长乘坐另一辆较大的指挥车,在跟踪车队后方稳稳随行。指挥车的后排位置有一块一尺见方的显示屏,别克车、外围警车以及跟踪组五辆车的GPS定位信号全都显示在这块屏幕上。罗飞便根据这些信号调动警力,围绕别克车编织起一道天罗地网。
这样的防范措施不可谓不严密,但罗飞的心情却难以乐观。因为他知道,最危险的那颗炸弹早已埋在了防护网的核心之处。
李凌风才是这场游戏的导演,警方再努力,也只是一帮无法揣测结局的演员。
对这次行动持支持态度的鲁局长其实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他对参战的特警下达了如下指令:“如果局势失控,你们可以随时开枪击毙嫌犯。”
罗飞当时问了句:“如果朱思俊出了问题呢?”所谓出问题,指的就是朱思俊受到李凌风的催眠。他有可能遭遇危险,也有可能沦为李凌风的帮凶。
“那就是局势失控了。”鲁局长回复道,“我已经说过,局势失控的情况下,可以随时开枪。”
罗飞便彻底明白了鲁局长的态度。真到了关键时刻,即便牺牲朱思俊也在所不惜。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赢得一次营救张怀尧的机会。
罗飞预感到有一出悲剧即将上演,他无法左右领导的意志,也无法改变朱思俊本人的态度。他所能做的唯有竭力一搏,虽未必能扭转局势,但求无愧于心。
别克车内的李凌风不时发出路线指令。和之前喋喋不休的风格相比,他这会儿显得惜字如金,只说些“向左拐”“向右拐”“直行”之类的短语。别克车按照他的指引一路前行,向着闹市区而去。
此刻已到了晚高峰时间,越近闹市,路上的车辆就越多。罗飞知道对手有意在增加警方监控的难度,他振作精神居中调度,令警队车辆始终能保持严密有序的阵形。
如此行驶了约十来分钟,别克车开上了市中心的龙阳大道。随后又听李凌风说道:“前面右拐进小路。”
罗飞立刻查看地图,发现那条小路叫“育才路”。该路连接着龙阳大道和海昌街,路的西侧是宝带河东岸,东侧则是阳光水岸居民小区。罗飞便通过对讲系统下达命令:“目标车辆将沿育才路由龙阳大道驶往海昌街方向。十二号警车到海昌街东端路口待命,二十三号警车到海昌街西端路口待命,七号警车在育才路龙阳大道路口留守,五号警车到宝带河西岸警戒,十九号警车到阳光水岸东门待命,四十六号警车到阳光水岸南门待命。其余车辆继续在外围随行。”
在罗飞调动警车的过程中,跟踪车队最前方的那辆车已经提前拐进了育才路,别克车随后也拐了进去。另外四辆跟踪车和指挥车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陆续跟进。
很快又听李凌风说道:“前面河边上有张长椅,我在椅面下留了点东西,你帮我拿过来。”
朱思俊问了声:“椅面下?”
李凌风道:“对,用双面胶粘着的,你一摸就有。”
罗飞立刻下达指令:“目标会在河边长椅处停车,各小组做好应对准备。”
最前方的跟踪车辆已经驶到了阳关水岸小区的西门,得到指令后便顺势往小区内一拐。车上三名特警队员随即下车。其中两人以闲聊的姿态走出小区,步行向长椅处接近,另一人则埋伏在小区门岗处。
片刻后别克车在河边停下,朱思俊开门走出驾驶位,向着不远处的长椅走去。
后面的那辆警方跟踪车继续前行,很快超过了别克车。
排在第三位的跟踪车这时在别克车后方停下。副驾位置的特警下了车,假意到附近的一处报刊亭购买报纸。再往后的两辆跟踪车以及指挥车则停在了别克车的视界之外。
现在共有三名身手不凡的特警对目标形成前后包抄之势,而宝带河对岸也有警车。虽然别克车已经停下,但李凌风要想逃跑难比登天。
朱思俊来到长椅边,他蹲下身摸了摸,果然发现在椅面下粘着个小袋子。他便把袋子取下来,转身重新回到了车内。
罗飞听见李凌风说了声:“把东西给我。”随后监控屏幕上目标车辆又继续往前开动了。
罗飞通过对讲系统询问现场特警:“能看出朱思俊拿的是什么东西吗?”
距离最近的那个特警回答说:“是个塑料袋。袋子不透明,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罗飞继续指挥警车对别克车展开包围和跟踪。片刻后,却见屏幕上的目标驶出了育才路,左拐沿海昌街向西而去。“咦?”罗飞忽地皱起了眉头。
鲁局长也察觉到异常,问道:“怎么没听到嫌犯发指令?”
别克车一直在按照李凌风的指挥前行,为什么这一次拐弯之前却没有听见李凌风的声音?
罗飞检查了一下监听接收器,发现没了信号,调试也没有反应。他意识到问题所在,忙对鲁局长说道:“信号被屏蔽了。”
鲁局长据此猜测:“刚才袋子里的是信号屏蔽器?”
“多半是的。”罗飞点点头,随后又请示说,“要不要中止行动?”
监听信号被屏蔽,意味着警方将无法掌握别克车内的实时信息。李凌风很可能会利用这个时机对朱思俊展开催眠。
鲁局长斟酌了一会儿,说道:“继续跟踪,保持警戒。”他宁可冒险也不愿放弃拯救张怀尧的最后一线机会。现在虽然对朱李二人的监听已中断,但至少别克车并未脱离警方的控制。换句话说,情况还不算太糟。
罗飞的精神却已紧张到了极点,他知道有个变故即将发生。警方是否能承受这个变故,他毫无把握。
别克车继续在市区往来穿梭,带动数十辆警车如影随形。罗飞紧盯着屏幕上的GPS信号,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观看一部没有音频的悬疑电影,只能通过无声的画面来猜测情节的进展。
又过了十来分钟,别克车驶到了石桥路。这是老城区的一条马路,道路右侧是一条人行道,再往右则是一条很宽阔的绿化带。别克车行驶了一会儿,车速慢慢降低,车体随之贴向路边,似乎有停车的迹象。
罗飞下达了指令,前后两辆跟踪车上都有特警下车向目标步行靠拢。
别克车果然停下了。随即副驾驶位置的车门便被推开,李凌风从车内跳了出来。
现场特警向指挥车汇报:“嫌犯下车了!”
罗飞一惊。要知道李凌风原本是被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现在却能够自由下车,足以说明别克车内的变故已经发生!情急之下他没有再向鲁局长请示,直接下达命令说:“立刻控制嫌犯,行动中止!”
特警不再隐藏身份,他们向着目标全力奔去,一边跑一边掏出了随身的配枪。
李凌风也看到了逼近而来的警察。他并没有向街道两侧逃窜,而是跨过人行道走向了内侧那条绿化带。这个选择多少令人意外,因为绿化带的另一边是一堵高墙,并无活路可走。
接下来更加意外的场景发生了。原本停在路边的别克车突然启动,车体先是向后倒出了七八米,然后又猛地向着人行道冲去。这一冲势头十足,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人行道边缘十多厘米高的路牙子根本挡不住别克车的冲劲,车体在磕碰中继续向前,一头扎进了那条绿化带。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李凌风与车头撞了个正着,他的身体高高弹起,在空中翻起了圆圈。别克车这时又撞到了前方的一处半米多高水泥构筑物,车体终于停下。随后李凌风的身体落下来坠在车顶,发出了第二声闷响。
附近的特警也围上来了,却见躺在车顶的李凌风已经七窍流血,没了气息。领头的特警傅哲连忙向指挥车汇报:“嫌犯被别克车撞击,已经死亡。”同时另一名特警艾维打开了驾驶室车门向内查看。
车内的安全气囊全部打开。朱思俊夹在气囊和驾驶座之间,他的额头磕破了,鲜血直流,但他的神志看起来还比较清晰,性命应无大碍。
艾维想扶朱思俊下车却没有成功,仔细一看,原来后者的右手被一副手铐锁在了方向盘上。
这时罗飞等人也赶到了现场。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罗飞的预料,他走到车旁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思俊没有回答罗飞的问题,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后面的鲁局长。
鲁局长往前走了一步,询问:“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朱思俊稍微歇了口气,然后又说出一个地址,“正大路57号新世纪水产市场,负二层B209房。”
鲁局长心思一凛:“什么?”
“张怀尧被关在那里,快……快去救他!”鲜血从朱思俊额头的伤口处不断流出,很快便糊了一脸,这让他的模样显得有些狰狞。但他的嘴角分明挑起,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02
新世纪水产市场位于龙州南郊,是全市水产经销的主要集散地。市场的地下二层设有数十个冷库,由物业出租给商户作存储货物之用。
在赶往目标地的途中,警方先对B209号冷库的基本情况进行了调查。根据物业的登记信息,这个冷库于一个月前租出。承租人留下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在户籍系统中无法查到。更奇怪的是,经办此事的物业工作人员已完全不记得承租人的相貌。罗飞猜测该物业人员很可能被设置过记忆障碍。
大约二十分钟后,警方抵达现场。物业的人按照要求找来了开锁人员,正在门前等候。
在确认四周无异常之后,罗飞下达命令:“开门。”
门锁很快被打开。罗飞上前推了一把,厚重的门板缓缓向内旋转。屋内透出灯光,同时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除了屎尿的臭气,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罗飞心头一惊,连忙向屋内细看。
却见这是一间五十平左右的地下室,除了入户门之外,四周密不透风。屋子正中间有个半立方米的铁块,铁块上又拴了两条一米来长的铁链。其中一条铁链拴在一名男子的脚踝处,另一条铁链则拴住了某个动物。
罗飞感觉那动物应该是一条狗,但是又不敢确定。因为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残缺尸体。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正是由此而来。
确定现场并无人员死亡,罗飞略松了口气。他向屋内走进几步,注意力开始集中在那名男子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人,邋遢而憔悴,他的脸上、手上和身体上沾着大量的血迹,但他自身并无受伤的迹象。自房门打开之后,他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直愣,神情恍惚,仿佛一具毫无灵魂的木偶。
屋内的温度并不像罗飞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