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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官员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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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起了上半年的那件事。
  徐策从小父母离异,由其母独自带大,随母改姓徐。
  今年的二月份,那时他尚在美国。白象县进行旧城拆迁改造,徐家的祖宅位于拆迁名单中。
  徐家的祖宅面积不大,年岁很长。从清朝慈禧太后开始,那宅子就姓徐,后来军阀混战,宅子姓徐,国民党时期,宅子姓徐,日本人占领期间,宅子还姓徐。结果到了现在,宅子突然改姓“违章建筑”了。说房产证、土地证,一本都没有,要强拆,只补偿每平方一百块。
  徐策舅舅找出了民国时候宅子的房契,证明房子不是违章建筑。旧城改造维稳工作室的笑他拿前朝的尚方宝剑来挡本朝的官,不予理会。
  徐策母亲和他舅舅都另有住处,不在祖宅居住,祖宅隔成了几间出租,每个月能有几百块钱的收入,就这样每平方一百块的补偿标准被征收,当然不同意。于是他们阻止拆迁人员施工,发生冲突,徐策母亲不幸被房梁的一块落石砸中,当场身亡。
  后来县政府认定他母亲是“妨碍公务造成的意外事故”,只给予了三万块钱的赔偿,几个施工人员象征性地判了缓刑,主管官员无一受惩。
  每一想到这,徐策总是会咬咬牙口。
  他当然不是为了赔偿多少的问题。他在美国收入颇丰,不在乎赔的是几万还是几十万。他在乎的是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在国外多年,突闻从小独自把他带大的单亲母亲的噩耗,他顿时追悔莫及。
  没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
  好吧,他们应该要负责的。
  在回国前,徐策已经想得很透彻。
  他走到了屋外的院子里,坐进了奥迪车,驶出了家门,顺着沿海北路拐进了凤栖路,又从沿海南路驶离,开到了县里五星级的半岛大酒店的门前。
  他停下,看了眼电子表上的车辆里程数。
  随后掉头又进入沿海南路,开进凤栖路,到了中间,他踩刹车停顿了一下。再看了一眼车辆里程数。
  两次的里程相减,半岛酒店到凤栖路一共是二千三百米。
  他记下了这个数字,随即松开刹车,继续开回家中。
  整个县城的各条路上,都有数量不等的电子监控,这让杀人显得困难重重。
  从那么多个电子眼的监控中,寻找出合适的地点,避开电子眼,实施计划,不太容易。
  从半岛酒店前往凤都小区的这段路上,前面的路都人流过大,只有凤栖路上,公务员小区,人口结构简单,人流量少,看来,下一次的动手,还是得在老地方。
  当然了,上一回的手法已经不适合再用了,需要更精妙的犯罪技巧。
  现在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方案了。
  电子监控,如何全部避开呢?
  还是上一回的手法?
  他陷入了思索。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正因为现在有太多的电子监控,所以警察的破案,也更依赖于监控录像。只要骗过了监控,就骗过了警察。
  真正的完美犯罪,依靠的永远是思想和大局观,而不是高端的科技手段。
  第八章
  距离李爱国被害,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次会议室的案情通报会上,气氛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你们查清楚了,一个滞留在路上的人都没发现?”高栋沉声问。
  陈队低头“嗯”了一声。
  “每辆车,每个人都查过了,问过了,一个都没漏掉?”高栋显得有些气恼。
  主管刑侦的县局副局长张相平打个太极:“这事是市局的兄弟们一起办的,高局可以问问他们。”
  高栋听得出来,张相平的意思是查不出可别怪他们县局的人没本事,这活可是大家一起干的。
  高栋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大家这几天都很辛苦,我有时候脾气不大好,容易急躁,不好意思。”
  他这级别比自己还高的官员会马上认错说软话,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出乎张相平的预料,他对自己先前这句略带挖苦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忙转头对陈队道:“高局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你们具体怎么查的,说来大家听听,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陈队道:“我们查录像时,分成两个方向,一个是对行人,一个是对车辆。从三个点的监控上看,案发当晚六点后,从沿海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沿海北路走进凤栖路的人,以及小区里走出进入凤栖路的人员,所有的人全部在之后的监控中,走出了凤栖路或进入了小区,没有一人滞留在凤栖路上的。”
  高栋点点头,任何一个人,如果从沿海南路或沿海北路进入凤栖路,或者走出小区进入凤栖路,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那么他必然会在过几分钟后走出凤栖路或进入小区。
  滞留在路上,没有继续在监控中出现过的,一定是凶手。
  陈队继续道:“对于车子,电子监控只能拍到坐在前排的车内人员,没法拍到坐在后面的车内人员。但电子监控能很清晰地拍到牌照,除了小区内住户的车辆,一共找到了891例社会车辆或出租车、黄鱼车、三轮车进入过凤栖路的,我们共有三十名队员每辆车主进行了询问,除了还有25辆联系不到的,其他车主都表示当天夜里,没有坐他们车的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的。所有车主的身份也都进行了排查,没发现可疑者。”
  高栋道:“还有25辆是什么车?”
  “都是没牌照的车子,有几个三轮车。”
  “三轮车上带顶棚,监控拍不到里面有没有坐着人?”
  “嗯。”
  高栋抿抿嘴,道:“好吧,那再安排人手,想办法把剩下的25辆问清楚。另外,再安排几个人,查看案发前几天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像是在踩点的可疑分子。有的话,马上调查。”
  散会后,高栋躺在椅子里,眯起了眼睛。
  怎么可能?
  所有的人没有在凤栖路滞留的,所有的车没有把人放到半路下的。
  那凶手是怎么出现在凤栖路上的?总不可能天上飞下来的吧。
  他相信以凶手的作风,凶手只有一个,没有同伙和帮凶。所以查询的那些车主不会说谎。这些车主既然都说没有人在凤栖路上半路下车,那么凶手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滞留在凤栖路上的?
  难道答案在剩下的25辆车里?
  旁边的张一昂看着他,谨慎地问:“高局,万一……万一凶手来的时候,也没经过摄像头呢?”
  高栋仰起身:“那你说会怎么来?”
  “说不定,跟他逃离现场一样,也从农田过来。”
  高栋摇头:“不可能的,案发前凶手一定已经等在那里了,案发前时间尚早,如果凶手从农田走进来,很容易引起旁边几条路上的人的注意,凶手所有手段都计划得这么周密,怎么会提前就把自己暴露在别人关注的眼光下?你们这几天也调查走访了很多周围的居民,包括当晚有外出过的,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可疑人,也没有一个人当晚看到有人在田里走。小区的墙很高,没法爬出来。再者,前天我安排物证科的人把凤栖路的农田全部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从水沟过来的新鲜脚印。所以凶手一定是从路上过来的,监控中一定出现过凶手,只是我们还没把他找出来!”
  张一昂点点头,高栋的判断还是很有道理的。
  高栋继续道:“现在必须继续抓紧查所有的车辆,尤其那25辆没联系到的车辆。如果凶手搭个黄鱼车在凤栖路半路下了,现在已经隔了好几天,即便找到车主,很可能车主想不起来凶手的长相。所以必须尽快找。”
  张一昂皱皱眉头:“现在只能这样了。凶手的犯罪动机自相矛盾,凶手如何来到现场的也是未知。哎……”
  第九章
  两天后的傍晚,高栋身穿便服,顺着沿海南路拐进凤栖路。他重新观察这里的环境,他已经无数次地走过这条路,但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现场早已清理干净,这里又像往日那样安静、冷清。公务员的小区人流都很少。偶尔有车子经过,吹动他的裤脚起伏。
  他愁眉不展,这件事省市两级领导天天催问,在接案时,他以为能一个星期内破案,毕竟只是个县城的案子,县城的人员结构比不上城市里复杂,即便一个星期内抓不住嫌犯,也该能锁定嫌犯的大致轮廓了。
  可事到如今,人证、物证都没有,犯罪动机有矛盾,更诡异的是,凶手是如何来到案发现场的,这点至今没有任何突破。
  这是惊天大案,几乎所有的警力都投入此案的侦破了,所以才能在一个星期内完成了几千人次的调查,进入监控的所有人,所有车,包括三天前还没能联系到25辆车主,全部进行了排查和走访,但都没有线索。所有车主都表示没有在凤栖路上半路下过人。
  不光是县局里的警力,自己带来的刑侦科人马,斗志也都开始萎靡了。
  难道,这案子就这样成了悬案了吗?
  上级领导天天施压,他背负的压力很大。
  穿过了整条凤栖路,一无所获。
  他来到了沿海北路,脑中激烈思考着,脚步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
  这时,他经过一家沿街的小饭馆,门口一桌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朵里。
  那桌坐了四个中年劳动力,一人道:“派出所的李爱国被人杀了知道伐?”其实李爱国是县局的副局长,老百姓弄不清级别,所以称是派出所。
  另一个人哈哈笑着:“那可厉害着呢,听说就捅了一刀,直接要命,杀人犯还留下一条大字,‘杀够局长二十五,局长不够科长补’。这话多气派!”
  高栋摇头笑笑,老百姓的传言越传越不靠谱,字条是写着一十五,到现在就传成了二十五,将来会传成三十五、四十五,乃至二百五。他一摸肚子感觉有点饿,就进了饭馆要了碗面条。
  刚才那桌的其中一人喝了口老酒,道:“李爱国被人杀了,老百姓都叫好呢。”
  “这家伙平时太横了,惹的人不少,金碧辉煌、银都时代都有他股份。”
  “公安局的都敢杀,杀人犯胆子真大。”
  “反正搞那些当官的,跟我们没关系。”
  “他要没死,说是明年升局长,我们白象的治安就更差了。”
  高栋的面还没上,停下来,转头道:“师傅,谁说李爱国明年要升局长的?”
  那人道:“明年不是县委换届嘛,现任局长要调到省里,肯定是李爱国了。”
  高栋道:“不是有好几个副局长嘛,也说不定市里派个局长下来,正局哪有这么好当的。李爱国是本地人,好像不能当一把手的吧?”
  那人道:“这你就不懂了,李爱国钱多,关系硬。还有几个副局长轮不上,本来铁定是他的,现在嘛嘿嘿,张相平要笑死了。”
  高栋浑身一激灵,脑中冒出几个词,熟人作案,犯罪动机矛盾,李爱国死了,张相平笑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示白象县治安环境很差,张相平貌似前几年还在市局里得过奖,能力口碑过得去,而且张相平是湖州人,不是本地的,按规定可以当一把手,张相平也住凤栖小区,这样就自然避开了监控。
  这个想法一冒出,另个想法又说,不可能吧,自己从警多年,还没遇过争位子杀人的,张相平已经五十左右,就算当局长,也只能当一届,之后即使没退休,也会安排到二线,没必要冒风险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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