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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过一会儿,耳边都会传来吐痰的声音,甚至有人站在灌木边上撒尿。
有人在碰我的胳膊,那是只很脏的手,被香烟熏黄的手指上还沾着鼻涕。
“滚开。”我没空理会身后的流浪汉。今天不是圣诞节,我也不是派发礼物的使者。
那家伙竟死皮赖脸地绕到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路灯下的他披头散发,穿着一件脏到发霉的绿色外套,这衣服完全不合身,不知是在哪儿捡的。脚下踏着一双50年代的解放鞋,鞋面上满是泥巴。他的嘴很臭,我屏住呼吸侧身避开,谁料他就像沾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紧追着我不放。
比起刚才的那帮小乞丐,这人倒真的很需要钱。我向他投降,丢了五块钱在地上。本以为这就算完了,谁知他又追上来,在我面前磕了两个响头。
“滚开吧,滚……”我突然注意到他那张脸。不经他同意,我就抓住他的肩膀,蹲下身看着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从年纪来看他至少三十五岁,也许是这身装扮让他看上去有些老气。他的眉毛杂乱,嘴唇干裂,脏兮兮的脸被冻得硬邦邦的,看上去毫无血色。他两眼无神地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就像个玩偶似的任我摆布。
布满虱子的乱发被我推到一边,我一遍又一遍是打量他的五官。没错,这个流浪汉的鼻子和嘴以及脸部的轮廓都与我接近,只需做次眼部手术就能瞒天过海了。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
为了防止他是个哑巴,我特意让他说两句话来听听。他的声音沙哑无力,还有点大舌头。这些都是小问题,除我和老张以外,没人知道老板的声音。
“我给你五万块,帮我做一件事。”
他根本没问是什么事,立刻连连点头。对这个人来说,五万人民币就是个大数字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查询台问了几间医院的电话号码。挨个打过去,接线员都表示整容室的大夫明天才上班。询问整容费的问题,对方也不清楚,但每个人都说他们那里的费用是全市最低价。
挂上电话,我给了流浪汉五百块钱,让他去洗个澡,剃掉胡子,再买套像样点的衣服。随后让他明早六点半在酒店门口等我。离开之前,我警告他,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否则交易就作废,他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频繁地给我叩首。
回到酒店总统套房,我的心情舒坦许多。我换了个圆形的浴缸泡澡,刚刚乞丐接触过,得洗掉身上的虱子才行。为自己倒了酒,我点上雪茄,悠闲地欣赏起墙壁上的油画。浴缸边缘的灰色电话跳响起来。
“哪位?”我咬着雪茄问道。
仍然是前台的服务生,对方问我是否需要消夜。
“好,给我送上来。”
把雪茄丢进烟灰缸。开启浴缸上的按钮,浴缸底部喷出几道力度适中的水柱,按摩着疲惫的身躯。我拿过一条热毛巾敷在脸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地方了,这才是生活。
门铃响了,这次我有了经验,直接启动浴缸上的开门键。我的心情很好,要是酒店再送个小雯这样的女性为我服务,我将不再拒绝。门被关上的这段时间没人说话,大概是服务生见我没丢小费显得有些不高兴吧。朦胧之中,我隐约察觉出脚步声,声音很轻,啊哈,果然又派了小妞上门。热毛巾下的那张脸微微发红,镇定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时候享受一下人生了。
有东西入水了,是她吗?这个酒店妹长什么样,有小雯这样的长相我就满足了。这,这就是所谓的鸳鸯戏水?她的长发碰到了我的手指,一时间,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她的脸蛋。怎么,怎么有胡子?揭开脸上的毛巾,浴缸的水已经被染红,怎么会这样?
不会是幻觉吧?我揉揉眼睛看个清楚。
手指被一卷头发缠绕,我提手一瞧,立刻失声尖叫。根本不是什么酒店妹,我拎着的是一个人的脑袋,是刚才那个流浪汉的脑袋!我被吓傻了,接二连三地做甩手的动作,想甩开缠在手指的头发,可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甩开那个血淋淋的脑袋。连续试了几次都无法爬出浴缸,我大声呼救,可惜根本没人听见求救声。
浴缸上的按钮!对,这是总统套房,肯定有报警系统。我的手指在按键上胡乱拍打一番。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出浴缸重重地摔在墙上,悬挂的油画也因此掉落在地。
对方往我的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脚,疼得我满地打滚。我剧烈地咳嗽数声,发现揍我的人居然是张爵明。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难道说,他一直都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老张把脚踩在我的喉咙上,我的呼吸变得极度困难。他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继续说:“老板猜到你可能会走这步棋,特意让我看着你!”
“求……求你……放……放过我……”我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我哭了起来,“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要是再敢自作主张的话,你的下场就跟他一样。”说着,他将匕首戳进流浪汉的脑袋,将头颅从浴缸里挑出,并装进一个黑色的背包内。他拾起我的西装,从里面找出钱包抽出我的身份证,我不敢多问半句。最后,他丢下一个文件袋,夺门而出。
张爵明来去匆匆,我蜷缩在墙角,惊慌失措地看着浴缸里的血水,嘴唇早已吓得惨白。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就像落入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窖一样,我疯狂地打着寒战,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滴在地毯上。我什么都没想,喉咙里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放过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第04章 推开豪宅之门
01
11月14日,清晨六点。
我依旧蜷缩在浴室的角落,这一夜根本没合眼,浴缸的血水和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知道自己要配合老张解决那三个兄弟,可没想到他的手段居然如此残忍。
摆在地毯上的手机响了,一定是张爵明打来的。在彩铃没结束之前,我不敢怠慢,赶紧接听电话。可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文件袋里有三张照片。”老张说,“这几天你要做的就是跟踪照片上的人。我给你做了编号,要按顺序进行跟踪。”见我没作出回应,他像个猛兽一样对我怒吼。
“知,知道了。”我乖乖地顺从。
通话完毕,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掉浴缸的血水。我爬到浴缸边,血腥味更加刺鼻。血水漂浮着流浪汉的几根碎头发,还有一块拇指大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人类的肌肉组织。见到这一切,我的胃部开始剧烈翻滚,不等我做出反应,胃里的食物残渣冲出食管喷在浴缸里。
趴在浴缸旁不断地咳嗽,我闭上眼睛不忍往下看。顾不上擦拭嘴角,我侧过脸,艰难地寻找浴缸边缘的放水键。不一会儿,血水和这些东西通过旋转的方式流入管道。重新放水,再冲洗一遍浴缸。
与此同时,我飞一般地跑向淋浴间。我将水流开得很大,挤出沐浴露拼命擦拭身体。我不敢把眼睛闭上,因为每次紧闭双眼,脑子里都会闪现流浪汉的模样。是我,是我连累了这个苦命男子,如果我不自作主张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套上衣服,我不断地搓揉脸颊,力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再次给原形浴缸排水,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后,我关上浴室的门。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跨入这间浴室。
靠在沙发上点上一根烟,我紧张的心情渐渐舒缓。拆开张爵明提供的文件袋,三张照片从里面滑出,分别是两男一女,纸袋里除照片外别无它物。照片上不但做了ABC的编号,背后还有对应这三个人的地址。
现在就要按顺序跟踪他们?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02
利用三个小时的时间,看了看老板提供的跟踪知识,我跨出房门。
今天,跟踪对象是个给剧场看门的老头。老张发来短信,让我观察对方的举动,晚上向他汇报。
来到电影院,那个大爷正坐在椅子上和一个临时工聊天。为了不让他注意到我,我拿着份报纸,买了罐可乐从他身边走过。近距离观察,对方面色红润穿着朴素,长着一张不易分辨的大众脸。
老头身旁摆着一台小巧的黑色收音机,里面传出交通台主持人的调侃声,收音机边摆着一杯茶,茶色很浓,似乎刚刚泡开。
在他不远的座位上休息片刻,我尽量不去喝杯中饮料,跟踪对方最忌讳的就是内急。老人与别人聊了几句后喝了口浓茶,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五元香烟,独自在那里吞云吐雾。下午电影院的客人不多,长时间坐在那里看报纸显然不合适。
进入影院的游戏厅,我快步走上二楼。一台跳舞机周围圈坐着几个年轻人,从年龄上看他们应该是高中生,从发型和服饰来看,他们就是人们常说的非主流。翘课玩游戏这种事我也曾和儿时的同学做过,但规模没像他们这么大。跳舞机上,两名少女懒散地在那里扭动身体,她们跳得很烂完全看不出一丝美感。我转移视线,透过一旁的落地窗继续监视猎物。
在监视过程中,阵阵烟雾把我包围。这帮小孩烟瘾很大,香烟替代他们的氧气,烟蒂一个接一个地丢在脚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轻佻和傲慢,其中一个染了金发的黄毛冲我喊了几嗓子,非说我偷看他的老婆。我不想在这里惹事,往边上闪了闪,从另一角度监视下面的老头。
这帮小孩在游戏厅玩了一下午,我却在落地窗旁看了几个钟头。大约四点半的时候,有个人跟老头换班,见老人离开,我也赶紧闪人,连跨数级台阶向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由于正遇下班时间,很多人提前购买晚上的电影票,影院里的人越来越多。我拨开人群的时候,视线寸步不离远处的那个老头。我好不容易挤出大门,又被更多的人推了进来。我费了点力气从人群中钻出,老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赶紧打电话给张爵明,“对不起,人给跟丢了。”
老张并没骂我,而是态度和蔼地说:“第一次都是这样。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是下一位。”
打车返回酒店,大概是一宿没合眼的原因,我连衣服都没脱,倒床就睡。
11月15日,跟踪对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是一间超市的商品促销员。
老张发来短信,内容与昨天一致。我花了点时间给自己的跟踪术充电,同样选择下午行动。经过他身边时,他很热情地让我免费品尝饮料。端着大小如同饮料瓶盖的小纸杯喝了一口,我并无购买之意,而是转向超市的货架。
这个年轻男孩很有活力,遇见每位顾客都是笑脸相迎。时不时还站在那里拍巴掌,喊两声某某饮料促销的口号。中途,他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只说了两句就结束了。我通过他在电话尾声做出的撅嘴动作,判断打电话的人可能是他的女友。
在超市老是闲逛,一件东西不买,似乎只适合那些家庭妇女。我这样的男性如果也按这个套路出牌,肯定会惹人注意。我随手挑了两盒巧克力,走到离男孩两点钟方向的唱片专柜,戴上耳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