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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灭看著生产中的男人,他和他都不是人了,只要有尸主的加成,即使被毁坏到只剩四散的肉块,他们也不会再次死去。没有投胎转世资格的怪物……
这麽痛吗?鲜明的痛楚,连站在旁边看著的俊灭都觉得呼吸不畅了。
俊灭从身上扒拉出一个透明的水球,塞进陈玉绘呀呀叫不出大声的嘴巴里,这样,不会伤到自己了吧?
云烟看了眼俊灭,示意桌上放著的透明干巾。
俊灭忙走过去,笨拙地学著云烟的样子,把干净的巾布在止血的药水里浸泡,拧干,递过去。
整个棺材里的尸水本来是沈沈透明的墨绿,现在被血浸染得现出浑浊朱墨,浓浓腥气。
陈玉绘已经昏过去,他的皮肤呈现脆弱的白瓷,青色的脉络如白瓷上的蜿蜒枝叶,沾染上的污浊血渍似开出了的黑红梅花,诡谲妖异。
即使已经昏过去,但是陈玉绘的眉头仍不时皱著。俊灭想,如此巨痛,他怕是昏过去也逃不开痛觉。
剥开的腹中,死婴几乎和寄主的皮肉粘连在了一起,药师是拿刀子活生生把它与寄宿体分割开的。就在这麽变态的皮肉切割中,孩子的黑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甚至发出莫名的笑声,是这个静默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惨不忍睹。
母体付出的代价。
云烟和青山的面色都很沈肃,但是他们的手很稳定,一个摸清位置,一个下刀。
一阵血光混合著金光闪过,青山顺利摘出了血肉模糊的婴儿。云烟帮陈玉绘规整混乱的脏器位置。
云烟把缝合的针线交给青山。青山转手把孩子递到俊灭面前,示意他抱住。俊灭擦了擦大手,不知所措地接过孩子,他怕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肉团拍成了肉糊。
孩子灵活的眼睛转了过来,嘴角上滑,却是哇哇哭了起来。
耗尽了精力的陈玉绘被哭声吸引,睁开了紧闭的双目。
青山拿著针线飞快地缝好了切划开的腹部,这针这线当然不是一般的针线。打好结後,青山默念几句,手指抚过陈玉绘肚皮上丑陋的疤痕,疤痕马上消失了,一丝痕迹不留。
俊灭想到什麽,指尖一弹,那颗堵著陈玉绘嘴巴的圆球咕咚一声变小,滚进了陈玉绘的喉咙。
青山扯去陈玉绘身上残剩的布袜衣裤,抹去陈玉绘面上七窍所流的污浊血渍,往棺水中扔了一个净化咒,把睁大眼睛的陈玉绘沈入归复清宁的尸水中。
一切完毕,青山转向俊灭,擦了擦手道:“你竟然把浮水送给你的归真露送了他吃,这露水说不得珍奇,却亦是难得的好东西。不仅可治愈肉身,恢复真气,还可增一甲子功力。”
俊灭看著怀里的婴儿说:“我不需要,已经够了。”
活腻了吗?青山微笑:“你不怕浮水……”
俊灭想到浮水的乖觉脾气,皱了皱眉头。
云烟开口了:“送给了他的东西,便是他的,他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青山看了眼云烟,没说话。
云烟拉了俊灭说:“我抱小孩去清洗下。”
青山说:“好的,我也累了。”
云烟和俊灭,和著刚出生就活泼泼挣扎的婴孩踏出了房门。
青山一个人在房内,盯著桌上没有处理的脏污巾帕,厌恶地皱眉,但是他只是颓然地在桌边坐下。
生而为人的意义,他已经忘却了,求之不得的焦灼,他已经厌弃了,但是无尽的时间,他不知道要行走到哪里才是个尽头。这一刻,青山忽然领会了宗主说的“无聊”和“疲累”。
没有想珍惜的东西,没有可以回抱温暖的人。
心之所系,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愿望。
再看看这棺材中的人,他以後可会满足只能作为一具行尸的枯燥生活?想一想刚刚出世的鬼孩子,他以後会有怎样的人生,怎样的想法和所求……呵呵哈哈哈,苦修,人世,不过一场轮回苦修。无止无尽。
、(11鲜币)1。6
鬼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血肉模糊,不过几昼夜,已经皮光水滑,十足软糯婴儿模样了。
陈玉绘自生产後,一直昏睡在棺中。
浑身不著丝缕的男人,沈静地躺在棺材中的尸水里,皮肤白得近乎发光。人侧卧,四肢微微蜷曲,长长的头发水藻一样轻飘。像一块异界的琥珀石。
许久,柔白的身体动了动,慢慢伸展,陈玉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仍是在棺中,眼中深深浅浅的墨色水弧,没有变化。陈玉绘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腹部,平整没有赘肉,久违的感觉,像是前世才有过。
正常了吗?
身体里掉了一块肉。
那麽那麽痛……陈玉绘想起一个丑汉子抱著肉团子站在棺材边的影像……
孩子……
抗拒、不安、和恐惧,没有消失,仍沈淀在心里。
初初和王旭安在一起的时候,哪里想得到後面诸多际遇?初初怀孕的时候,哪里想得到终有一日诞子?哪里能料得,死後能被拉回阳世?
陈玉绘伸出手,触摸水里的波纹。身体,没有此前软得没有力气那麽严重了,不过,双手双脚似乎仍不大好使唤,有点僵。
棺材外有人问:“你要出来吗?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不是药师的声音,是药师的跟班从尸,云烟。
陈玉绘想爬出棺材,动作顿在一半。浑身赤裸,如何出去?
“你我都是死人,你不必怕我看你。”声音冷冷说。
这个人说话,给人的感觉和听药师讲话相似,一样的冷淡。只不过这冷淡里有团火,药师的冷淡里反而藏冰。
陈玉绘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看看干净的地面,浑身湿淋淋的他,不好意思踏出棺材。
云烟手里一阵晕光闪过,陈玉绘感觉身上一阵清爽,皮肤自干发自扬。
云烟拿了鞋子和衣服给陈玉绘,陈玉绘一一穿上。
“你也是……”陈玉绘问。
云烟点头。
陈玉绘看著跟人差不多的云烟。
云烟说:“我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差劲,不仅不能见光,身体也僵硬得能跳不能走。”
云烟似乎想起了什麽,唇边一丝笑意:“那时候,每一晚都要从土里爬出来,早上再钻进土棺,青山又懒,别的从尸都是主人帮忙,我只有自己挖,非常狼狈。因为白天,要是被阳光照到,皮肤就会焦黑,甚至烧起来……必须埋得足够深。”
陈玉绘听得出神。
“那是刚开始的时候,随著慢慢修炼,就会慢慢变得像人了,动作,表情,体温,甚至血的颜色……青山那时候不理我,宗主就帮我……”云烟陡然停住。
陈玉绘见他变了表情,脸都绷了起来,便把话题转开:“可是我……不用进土棺吧?”
云烟看了陈玉绘一眼,道:“瘦猴山之所以成为尸门几百年驻守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风水隐含九九之数,覆阴藏寒,对刚起怪的新尸来说,是最富养的环境。但是,你已经有紫楠重棺和百年陈酿地阴寒水,这些对养尸人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所以不需要走一般养尸的路了。”
“我也不可以见光?”陈玉绘环视了下门窗紧闭的房间,没有一丝风,大白天亦昏暗得很。
云烟说:“活尸都不可以见光,白天不能出外活动,道理高深的另外。你想出去的话,晚上可以附近走走。”
“谢谢。”陈玉绘致谢。
房间里一下子沈默了。
陈玉绘忽然问:“我是怎麽来这里的?”
“他没有和你说?”云烟皱了下眉。
陈玉绘想,这个“他”应该指的是药师。点头。
云烟草草说:“宗主的侄子把你送来的,万宝留了你,央青山救了你。你若想知道详细,还是要去问玄门的猴子道士。”
“祁山啊。”陈玉绘叹了声。
云烟说:“他几番想来看你,但是宗主嫌他一身猴子臭,不放他进来。”
云烟说到这里,又有些出神。
陈玉绘安静地等他发完呆。
云烟说:“宗主不过是在赌气,他毁了宗主的从尸,养成一具尸没有那麽容易的。不过,我看万宝挺喜欢他。你应该会看到他。”
陈玉绘起身,躬身致礼道:“在下,还没谢过列位的救命之恩。”
云烟亦起身,他笑道:“你已经死透了,哪里还来的命。”说著,云烟竟然握住了陈玉绘的手,撩开他的衣袖。
陈玉虎但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体内爬升到皮肤上,然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现出了金色的藤蔓图案。
云烟伸出自己的手,一样的藤蔓图案,不过云烟手上的是暗红纹路。
“一个主人,一个从尸,我手上是从尸的印记。你手上是和主人们一样的金色,那是尸门子弟的标识。万宝在你身上做了加成,他便是你的师傅。”云烟放开陈玉绘的手。
“都是一样的图案吗?”陈玉绘问。
对这个问题,云烟没有回答。
云烟在尸门现在的任务,主要就是照管万宝。所以万宝和他相处最多,却最讨厌他。云烟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是因为,外面是白天,他不能随意出去,万宝抱著他徒弟的儿子出去玩了,万宝说那是他的徒孙。
云烟可以用传音术强迫万宝回来,这是青山给他的权利,但是云烟很少用。跟讨厌被永远禁锢在尸门的感觉一样……但若真敞开大门让他走,他也不会走……他也不喜欢强迫别人。
“尸门还有很多我们的同类,他们白天沈睡,晚上才会出来。”云烟说。
“你呢?不休息吗?”陈玉绘问。
云烟说:“尸体不天天睡也不会困,不餐餐吃东西也不会饿。”
“可以进食?”陈玉绘问。
云烟点头:“不为进食而进食,只是多保留一样为人的习惯。你现在不行,不够强壮,靠青山给你配的药就可以控制身体的变化了。”
陈玉绘很快就知道什麽是所谓身体的变化了。
云烟看著他问:“你不问问你的孩子吗?”
陈玉绘哑然,他又想起了那个血肉模糊,却知道咧开嘴笑的初生孩童。
“他虽然是个死胎里出来的鬼孩子,但是很健康,不怕阳光不怕生,才两天,就会爬了。尸门第一次有孩子,大家都来围观过了。”云烟说,“你怕他?”
陈玉绘说不出话。
“那就先不要见吧。宗主让俊灭在带他。”云烟说,“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太多的话?”
陈玉绘抬头看他。
云烟说:“平常很少跟人交谈,可能想到你迟早会离开,说了也无关紧要……”
“你们不可以离开吗?”陈玉绘问。
“不可以。”云烟说,“随时随地要在主人近侧陪伺。”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
各有各的心事。
、(12鲜币)1。7
入夜後,果然另一幅景象。
支开窗,陈玉绘看见的是来瘦猴山後,第一次看到的室外风景。
远景,层峦叠嶂,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巍峨和雄壮。近景,观宇森森,灯火通明,在夜雾中显得分外神秘和灵异。
简直不像在人间。
有人敲门。
陈玉绘转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长相凶恶的丑陋大汉,陈玉绘记得他。
“俊灭?”陈玉绘记得云烟提起过他。
俊灭诧异陈玉绘知道他的名字,木木地点头,道:“云烟有事,让我领你四处走走。”
“谢谢你。”陈玉绘加上一句,“云烟和我说,你把……你主人送你的归真露给了我,我才能这麽快恢复,能说能走。”
俊灭闷著头说:“我放著没用。”
怎麽会没用?可以增加一甲子功力,就算不增加功力,也能助恢复本貌啊。陈玉绘看著俊灭,没有再说客套话,怕失了人家的好意。
俊灭忽然说:“宝儿很好。”
“哎?”陈玉绘目光一顿。
俊灭抬头说:“万宝给他取了名字,叫千宝。”
“啊。”陈玉绘惭愧,自家孩子的事都要别人来告诉,他这个人父是不是做得太失格了。
俊灭说:“你会看到他的。”
“嗯。”陈玉绘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