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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晔淡淡一笑,“我与他,或是缘分,我也说不清。”
爱情就是缘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只是遇到他,爱上他,一切都是对的。
“查得怎么样了?”白轩容随意地翻看着古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赵璘睿立在堂下,忖度了一番才开口,“臣已命人查过,韩晔确有淄平县户籍。”
白轩容从书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中秋夜宴至今不过两日,赵璘睿已查到眉目,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眼神中划过一丝欣慰,唇角边的笑意却更值得玩味,“丞相似是还有话说。”
赵璘睿点点头,“臣以为,淄平县地处偏远,户籍制度时有混乱之象。臣斗胆揣测,韩晔究竟真的来自淄平县还是南彧漓有心包庇,怕是有待查证。”
白轩容颔首,“南家军中的兵士又是怎么说的?”
赵璘睿道:“臣怕引起南彧漓他们的怀疑,并未多做盘问。只是听闻,韩晔确是在涧水城与南彧漓相识,入得南家军后颇受重用,也屡立战功。而后在一年之前的旗安城一役中受伤。”
“受伤?”白轩容放下了书,回忆道:“当时南彧漓率领南家军击退哥舒一部回朝之时,并未见韩晔其人。”
“算算日子,或许他回朝之日,韩晔仍是伤重未愈。”
“重伤未愈?”白轩容唇角的笑越发冷然,“从回朝之日到出兵陈国不过一月之余,韩晔便从伤重之中恢复还能披甲上阵,其中因由倒是颇耐人寻味啊。”
“陛下圣明。”赵璘睿素知白轩容心思极其缜密,“臣定当继续查访。”
“嗯。”白轩容点了点头,“莫让南彧漓和韩晔有所察觉。”
“是。若是查得韩晔身份可疑,陛下便可名正言顺治南彧漓包庇之罪,没收他兵权。但若韩晔身份清白,他武功卓绝,无外戚之惮,倒是可用之才,可为陛下重用。”赵璘睿不紧不慢娓娓分析道。
白轩容的眸中看不出喜怒,唇角的笑意颇耐人寻味。
“陛下似是另有谋算。”赵璘睿大胆臆测道,“难道陛下想收韩晔为面首?只是韩晔性格颇为强硬,怕不是肯俯首帖耳之人。”
白轩容依然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孤若真的要他,还怕没有办法吗?你且继续做你的事。”
“是。”赵璘睿深深一揖,“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那哥舒的奸细?”
白轩容的目光轻轻扫过赵璘睿,“丞相不如同孤一起去看看?”
白轩容将荆慕楚囚于天牢的最底层,那里阴冷异常,周围散发着霉烂的气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荆慕楚的模样时,赵璘睿还是震惊异常。荆慕楚全身赤果被绑在一个巨型的水车之上,一坛池水浑浊不堪,不知水中加了什么东西,不时散发着一股恶臭。而荆慕楚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从鞭痕到烙印,看得赵璘睿阵阵作呕,良久不发一言。白轩容冷冷一笑,在墙壁处按下一个机关,巨大的水车突然转动起来,将荆慕楚翻转得半身浸泡在池水之中,没了意识的荆慕楚突然在水车上挣扎起来,却终究是徒然,待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之际,水车又将他翻转上来,而荆慕楚却早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面上无半分人色,全然看不出平日里器宇轩昂,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赵璘睿素来知道白轩容手段残忍,却也未料到他竟会狠辣至此。遥想昔日曾见白轩容与荆慕楚在御花园中缠绵恩爱的模样,如今,赵璘睿也只能感叹一声天子之威,不可触怒。
“我真想现在将你放到哥舒洛一的面前,让他看看你的下场。”白轩容淡淡道。
荆慕楚沉默了许久,似是在调整气息,许久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弧度,虚弱道:“潜伏到你身边的第一日起我便想过自己的下场……我不后悔,他也不会。你是无情,而他……是无心……”
白轩容突然取下墙上挂的鞭子,出手疾如闪电,还未等回神,鞭子已击上了那最深的一处烙痕,霎时,伤□□裂,血汨汨地涌出。
“呃……。”荆慕楚此刻连大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却是笑意更深。
白轩容厌恶他提到哥舒洛一时眼中不加掩藏的光芒与哀伤,荆慕楚曾是他最宠幸、最深爱的人,只是“背叛”,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更让他震怒的,是明白了荆慕楚从来都没有爱过他的事实,那个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恩,曾在他左右温柔侍奉的人,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他而故作姿态,想到这里,白轩容的鞭子竟是越落越狠。
痛,好痛,痛到快要麻木了……荆慕楚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唇角笑意明晰,此刻,“死”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忽然,鞭子勾上了荆慕楚的脖子,只要白轩容一用力,便可结束他无尽的痛苦。
白轩容握着鞭子的手骤然一紧,赵璘睿抢在白轩容动手之际,阻止了他,“陛下,哥舒洛一安插在陛下身边的眼线怕是不止他一人。”
荆慕楚睁开迷蒙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赵璘睿,他一向都知道此人城府极深,而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白轩容自然知道荆慕楚绝无可能泄露任何与哥舒有关的消息,握着鞭子的手骤然一收,鞭子“咻”地一下从他的脖颈上撤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痕。白轩容扔了鞭子,诡异地一笑,荆慕楚不开口,并不代表他便无计可施。
突然他扬声叫进了两个看守的侍卫道:“将他悬于城门之上,小心看守。”
侍卫跟随白轩容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拱手揖道:“是。”
白轩容冷眼看着荆慕楚被拖出天牢,地上划过一道长而猩红的血痕,竟意外刺痛了他的双目。
☆、第十四章
荆慕楚已记不清被吊在城墙上几日了,只是自第一日起,空中便飘着连绵的阴雨,不曾停歇。他在昏迷中偶尔睁开迷离的双眼,淡看着城墙下的人们或是低头避过,或是议论纷纷。人群中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伞下,却只在片刻消失不见了,他的唇角划过刹那悲凉的笑意。
这天夜里,雷雨大作,全然不似秋日里该有的天象。电闪雷鸣之间,刹那白光映照出黑夜里一个执剑的身影,步步逼近。
终于还是来了吗?荆慕楚的唇角无奈地上扬,该喜还是该忧?
只在片刻,一柄飞刀割断了吊着荆慕楚手腕的长绳,连日以来的折磨让此刻完全失去支撑的他无力站稳,只能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大片的水花。守卫在明处与暗处的士兵听到异动,同时出击,等了数日,终于有所收获了!
来人身着黑衫,面覆黑纱,手执长剑,通神杀气。他在雨中狂奔,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划过阻挡在左右的守卫。他使剑的手法诡异,身法快得让人无法捉摸,虽是孤身一人却毫无惧意,所向披靡。转瞬之间,雨地之上尽是守卫的尸体,血泊染红了一方土地,随着雨水囤积,叫人看得心惊。那人却未伤分毫,只是体力略有不支,气息有些紊乱,眼中的杀气却没有丝毫退却。
守卫虽力有不逮,但却胜在人众,虽伤不到来人,却也努力将他困住。正酣战间,一名守卫放响了示警烟花,刹那,黑夜骤亮,恍若闪过璀璨流星,却又马上黯淡下来。黑衣人心下大骇,知道这示警烟花一旦放响,兵众便会在片刻聚集,自己定然身陷囹圄,遑论带走荆慕楚。余光瞟过远端的荆慕楚,他挣扎着在雨中起身,却因实在虚脱无力而半跪在雨中,大雨将他淋透,落魄而狼狈。黑衣人握剑的手骤然一紧,下手更是决绝狠厉,十招之内竟是只攻不守,肩头已被划破却仍挡不住他走向荆慕楚的脚步。一点一点,正当他与荆慕楚不过咫尺之遥时,突然一人从背后突袭而至,剑锋凉凉,却避开要害直击肩头而去,黑衣人回剑一挡,意外地并未感受到剑中的杀气,招式虽厉,却并无夺他性命之意。黑衣人回身招架,终于看清来者的眉目,持剑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来人执剑立在雨中,雨水顺着他鬓边的发髻流下,如瀑大雨迷蒙了他的身形却让他的眼神格外清明深邃,眉目间弥散着淡淡的萧索之息,来人正是南彧漓。片刻的停顿之后,南彧漓突然欺身攻了上去,剑招如密网将他罩住。众守卫看见了南彧漓皆是喜出望外的模样,对他们而言,那莫过是最强的援手,众人都知道,那贼人是逃不掉了,有几个机警的士兵跑向跪在雨中的荆慕楚,拿住荆慕楚或许才是制约黑衣人的最佳手段。可就当他们的手要碰到荆慕楚之时,剑光凛然,瞬间,几人的手腕处竟被齐齐划伤,断了筋骨,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黑衣人竟可从南彧漓的剑下逃开,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南彧漓也是震惊,眸中的怒火盛然,腾身至黑衣人身后,剑尖反挑,直刺他眉心而去。黑衣人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及时避过。
突然,城门打开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黑衣人也是浑身一震,就着雨势仰望城头,另一个黑衣男子竟趁守卫虚空之际猫上墙头,打开了城门!
南彧漓趁众人慌神之际,出剑一刺,却是刺偏,突然收剑迎上前去,左掌在那人腰间轻轻一送。黑衣人就势往城门处后撤数步,左手搂着荆慕楚便出了城门。
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黑衣人已携着荆慕楚出了城!远处甚至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南彧漓收剑喝道:“追!”
大雨将城外的山路冲刷地泥泞不堪,马蹄印也辨不出来。南彧漓沉声道:“分头追!”
“是!”此刻的南彧漓便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他们相信,南彧漓绝不会推他们去死。
黑衣人一路带着荆慕楚狂奔,他不知道是谁打开的城门,也不曾在城外安排马匹,更不清楚现在应该往何处走。正踌躇间,忽然望见树林的东方铺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不假思索便策马往树林的东边奔去。不知狂奔了多久,离都城越来越远,天也渐渐放晴。黑衣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将荆慕楚扶了进去。经过连夜的奔波,本就重伤的荆慕楚脸色很不好,眸子也是黯淡无光,只是他的唇角依然挂着淡淡的浅笑,让人如沐春风。
“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了吧,韩晔。”他的声音很虚弱却意外地很温暖。
韩晔静静看他一眼,然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静默不语。
荆慕楚的笑容更暖了几许,“当初见你,不过舞勺之年,如今竟已这么大了。”
韩晔点了点头,他与荆慕楚不过数面之缘。当初他跟在哥舒洛一身旁学习之时,曾见过荆慕楚。那时的荆慕楚风度翩翩若谦谦君子,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他曾见过他抚琴的模样,温文尔雅,音音细韵,琴声高逸,他是韩晔见过最赋才情的男子。
韩晔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打算为他上药,却被荆慕楚阻止,听他轻声问道:“主上好吗?”
韩晔点头,“他很好。”
荆慕楚释然一笑。
“我会送你回哥舒,你也会很好。”
荆慕楚还是笑着,笑容里却有些悲凉的意味,“回不去了……”
韩晔一怔,“不!我……”
“天就要亮了,你带着我一个垂死之人,能走多远?”荆慕楚淡淡道,“平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韩晔目光坚定,“我既然救了你出来,就一定会护送你到底。”
荆慕楚摇头,“若没有南彧漓,你能将我带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