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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自己每一次立于阁楼之上,垂眼望着凯旋的他,面上的每一分神采;包括在这逢春楼中的清静之地,把酒言欢的每一次快意;包括曾同他许下共守河山的承诺:包括二人一起,无数个缠绵情动的夜晚……
可是,世事变幻无常,数年后的此刻,二人已俱是国破家亡。
城破之时,谢云卿本想一死了之,然而留守雁门的裴靖,却始终是他心头的一线希望。所以他终究放下了手中的剑,出城投降。李胤爱他之才,一心纳降,但他却一直拒绝出仕。
他曾经是如此地坚信,坚信裴靖会带着大军,重新攻破这城门,将故土一举夺回。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裴靖竟背弃了当初彼此的承诺。
率众投降。
这四个字落在心头,如同利刃一般将最后一丝残留的期望,洞穿得千疮百孔。
那一刻,在面前轰然坍圮的不仅是故国的高墙,自己所仰仗的信仰,连同那曾决意为之赴汤蹈火的一生襟抱,也随之一同被
4、【肆】 。。。
淹没殆尽。徒留此身,还有何益?
谢云卿意欲一死,以报国恩。然而一次未成,被李胤发觉后,便派人对他严加看管,不给轻生之机。处于他人屋檐之下,纵是殉国也没了门路。日子长了,谢云卿只得认命,也不再执意轻生,既然求死无门,不如便在这逢春楼中醉生梦死一场罢了。
由是,长安城里再没了那清淡傲然的谢尚书,却多了个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的“云卿公子”。李胤得知此事之后,暗中派人赏了那鸨母些银子,平日里却也少不了派人盯在此处。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李胤对谢云卿的软禁之所。谢云卿心下有知,却也无心顾及,终日只将自己浸溺在酒色中,聊以自我麻痹。
可是他知道,心底始终有什么,是如何也无法消减的。他曾经有多珍重同裴靖的那份情意,对他的恨意也就有多么深重。
所以事已至此,也许自己一生一世,都绝无法宽谅于他了。
*****
当夜,裴靖再一次来到逢春楼。行至门边,有人轻声吟诵之声。侧耳细听,却是出自鹿虔扆的那首《临江仙》:
“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
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裴靖把头抵在门边默然地听着,直到屋内话音落下,整个人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未动分毫。
半晌之后,他轻轻叹了叹,转身意欲离开。
然而门却从内被轻轻打开,接着一声轻唤:“何人在门外?”
裴靖闻言回过头,看着对方,淡淡笑道:“云卿,是我。”
谢云卿一身白袍随意地系在腰间,目光在同裴靖对视片刻自后,忽地朝门边靠了靠,露出一个漫不经心地笑容,戏谑道:“上次一别不过数日,却不知裴将军次来有何见教?”
裴靖这才转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谢云卿片刻,亦是垂下眼慢慢笑道:“云卿,我此番前来……是同你作别的。”
谢云卿闻言一怔,却很快恢复了笑意,淡淡道:“若是如此,便请将军保重了。”
“云卿,”裴靖却微微皱眉,轻叹道,“传闻北戎已有再度蠢蠢欲动,今日皇上传令,命我即可返还雁门,整军待敌。”
谢云卿低低地“哦”了一声,面上笑容仍是淡淡的,“那么裴将军自去替你新主守卫河山,只是此事同我却已不再相干,裴将军不必说与我听。”说罢转身意欲掩门进屋。
裴靖却上前一步,从身后一把抓住谢云卿的手腕,朝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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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他是习武之人,论力道谢云卿自然是抵不过,在他大力之下,整个人几乎栽进他怀中。
然而裴靖却上前一步,将他抵在墙边,很近地看着,目光微微闪动,“云卿,这京中,若论知我解我之人,又有谁能比你更甚?既如此,你怎会不知,彼时我若不归降皇上,天下必将再度动荡,民生必再陷于水火之中。”顿了顿,垂眼径自笑道,“而归降之后,你我二人所意欲共同扶持的朝纲却也已灰飞烟灭。如此,这‘大将军’浮名虚衔于我又岂有半分意义?归降之日起,任他新朝繁华,我便也再无心过问。你可知,我此行进京,便只是为你而来……”
“裴靖,你不必说了……”谢云卿有些颤抖,却别开了脸,不愿看他。
“云卿,”而裴靖却伸手扳过他的脸,迫他同自对视,一字一句道,“你若肯随我离开,我便甘用三万裴家军换你一人。只要你应下,明日出城,我便不是往北,而是往南,去那江淮温润之地……如何?”
谢云卿闻言,愣住半晌,随后却忽地大笑起来。
“太迟了……”半晌之后,他收了笑意,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道一般。抬眼正视谢云卿,慢慢道,“裴靖,自打得知你归降之后,谢云卿便已经死了。一切,终究是太迟了……”
然而话音未落,裴靖却忽地俯□子,重重地吻住他。唇舌之间缠绵的触感顷刻便唤起昔日的太多过往,谢云卿在颤抖,却不知这颤抖究竟来自何方。只觉得裴靖就仿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吸引着自己朝他深陷进去。
可是……可是他不能。他无法忘记,裴靖曾然背弃了二人之间最为重要的东西。
谢云卿突然推开他,顷刻换做惯有的那副笑颜,甚至多了几分轻佻,“明日离京,裴将军莫不是想在此处过夜?”
裴靖目光里隐隐透出不忍,伸出手,却终是顿在半空,握成拳。
“云卿,我知道你无法释怀。可是,我愿意等。”末了他收回手,抬眼看着他道,“明日,我便会动身北去,云卿还请保重。”抱拳一礼,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回身道,“云卿,你可曾记得,平定北戎原本曾是你对我说过的安国之策。如今……且待我凯旋罢。”
谢云卿就那般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裴靖的背影消失远走。许久之后,他面上的笑容才一点点地褪去。
可是伸手抚上面颊,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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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皇上,裴将军前来辞行,正候在门外。”老总管走近御案,低低道。
李胤停住手中的笔,抬起头,原本打算说什么却又蓦地收住。最后只是摆摆手道:“说朕有些不适,便不必见了。”顿了顿,待老总管已经应下走到门边,又忽地开口叫住。
“替朕带句话便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说朕……盼他凯旋。”
片刻之后,那老总管回到殿中,对李胤道:“裴将军已经离去。”
李胤点了点头,又轻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道:“公公所料果真不假,那谢云卿看着柔弱,性子实则刚烈得很哪。”
“回皇上,谢云卿为人轻傲,又一向以忠良自诩。故国已覆,不能随其同去,于他已是莫大耻辱,而裴靖叛国,更是如同雪上加霜。谢云卿眼中只有一个故国,而不似裴靖着眼天下,对他这番举动自然无法认同,也自然不会轻易宽谅于他。”
“便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么?”李胤轻轻一笑,道,“他二人一个忠于国一个忠于天下,在朕看来,却都是栋梁之才。只可惜,一个宁死不为朕所用,一个即便为朕所用,却也始终不会死心塌地,倒着实可惜了。”
“长安繁华,人才济济。此二人既然不能用,依奴才看,不如除之,倒以免为他人所用。”
李胤点点头,“谢云卿朕倒不担心,可那裴靖……这天下被他看得太透,这样的人,是任谁也无法驯服的。”顿了顿,对老总管道,“余下之事,公公可曾安排妥当?”
“回皇上,业已妥当。”
“说来朕听听。”李胤朝椅背上靠了靠,似笑非笑地道。
“是。”老总管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慢慢道,“皇上派去跟随裴靖北上的几名随从,奴才已经暗中吩咐。两军开战之后,待他们摸清裴家军存粮之所,便会伺机动手……”
“粮草告急,裴靖必会修书前来索求。”裴靖突然接口道,却并不说下去。
老总管点点头,再度续上话头道:“届时,皇上自可应下,但却以种种理由推脱,并不发粮。”刻意地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道,“如此一来,不出三月,裴靖……必败。”
李胤抬起头看了他半晌,很快又看向别处。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接口道:“裴靖一败,北戎必骄。且先以此示弱,随后命河南一带守军趁其放松戒备之时,一举奇袭。如此定可重创北戎。”
“皇上所言极是。”老总管连忙垂首恭维。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果真一石二鸟之策!”李胤大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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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写了封信交给老总管,“八百里加急给镇守河南一带的陈计,嘱咐他整军备战。若听闻裴家军兵败的消息便立即发兵,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老总管应下,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
裴靖按着腰间的剑立在城头。北地的风凛冽地撩得他袍角猎猎作响,但他的面容却冷峻得如雕塑一般,神色分毫不改。
他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城下处不远的空地上,那里裴家军正同北戎的军队激烈地作战。刀枪剑戟的碰撞声,喊叫声,嘶鸣声,马蹄声,凌乱地从腾起的滚滚烟尘中飘散入耳。
片刻之后,一名偏将走到他声旁,附耳低声道:“将军,长安来消息了。”
裴靖侧过脸来,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偏将手中的战报,一举展开。那偏将小心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可是裴靖的目光始终是冷冷的,并不露出分毫痕迹。
裴家军人虽三万,不及北戎人多,但在自己亲手栽培之下,个个堪称精兵良将,加之同北戎作战多年,更可谓知己知彼。故两军对阵之下,不仅不落分毫,反而占了上乘。
“将军,朝廷怎么说?”终于,他按捺不住问道。
“朝廷答应拨粮,”裴靖慢慢地把那布帛握在手中,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远方,“只是……还需些时日。”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那偏将一听便皱了眉,低声道,“城中存粮,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月而已。只怕再拖延下去……”
裴靖挥手止住他,道:“你下去之后,只对将士们说朝廷不日便会送粮过来。城中余粮充足,仍可支撑一年,不需担心。切勿透出任何缺粮的风声,以免人心不安。”
那偏将愣了愣,随即坚定地点点头,抱拳告退。
他走后,裴靖伸手扶住了城墙吐出一口气,面色才慢慢地松弛了几分。
起初他回营之时,听属下报告了北戎在边境一带劫掠扰民的情形,便很快布置了战略,派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