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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七夏嗓子不舒服就不太想说话,也懒得理会阮熙梅的那些歪道理,只哑着声音淡淡道:“删掉。”
阮熙梅作势删了几张她觉得不好看的照片,只有一张易七夏微侧着脸庞,长发悉数披在一侧肩头上的照片,她实在不舍得删除。
照片里,她一手撑着额头,双眸微阖,眉头微蹙着,白皙的脸上有些不寻常的红,淡粉色的唇瓣轻轻地抿着,插着输液管的手随意地放在一旁的扶手上,越发显得白皙而纤细,而那熟悉的面容上隐隐的少了几分清冷,透出几丝可怜来,无端的惹人心疼,怜爱。
阮熙梅瞅了瞅手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蹙着眉头的易七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我原来还不怎么相信‘西施捧心’有多美,总觉得她就是再美也不过是个病美人,可是今天看到你这样,我忽然间就愿意相信了,有的人天生就是美!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天生丽质难自弃?哈哈哈……”
话音未落,又挂上讨好的笑容,笑嘻嘻地继续磨着易七夏:“好夏夏,你就让我留一张吧!就一张,就一张,一张,张……”
易七夏已经懒得再看身边同样输液的病人或者家属对待他们俩个人是个什么表情了,她只感觉到脑袋似乎越来越沉,人也越发困顿起来,睡着之前,只来得及对阮熙梅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彻底没了意识。
阮熙梅歪着头看了看好似已经睡熟了的易七夏,随手拿起身旁提前准备好的毯子,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在身上,再次检查了一遍液体瓶后,才坐回座位上去,心里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和易七夏从小就认识,七夏的爸爸妈妈工作忙,家里也没有可以照顾她的亲人,那时候还不流行请保姆,所以七夏小时候几乎是在左邻右舍里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们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在一起玩的,熟悉之后,七夏儿时的很多时光几乎都是在阮家度过的,直到七夏自己学会做饭,直到她不再怕黑……
在阮熙梅心里,七夏虽然从来不愁吃穿,但是她总是觉得她比自己更容易让人心疼。
自己的身边总是有很多人陪着,有哥哥,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可是七夏呢?她有爸爸妈妈,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她有家,可是她自从上学可以住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有足够的生活费,可是她宁愿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挣钱,也不愿意一直靠着父母的给予……
她看上去有很多东西,可其实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努力地让自己独立,甚至冷漠,她看上去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可是阮熙梅知道,七夏才是最敏感,最孤独的那个。
比如此刻,别人家的孩子生病了,来医院里打针输液,陪在一旁都是自家的父母或者亲人,可七夏的身边却只有一个她,而这么多年来,似乎——也只有她。
“与其渴求的得不到,不如不动妄念。”
这是当初,七夏独自一个人搬去寄宿学校,两人分离时,她对自己的说的话,那一年,易七夏一个人毅然决然跑去上了寄宿学校,只为不再回家,而她,跟着哥哥,按部就班地读了离家较近的学校。
阮熙梅明白,她只是害怕失去曾经得到过的东西,所以宁愿从一开始就不去争取。
……
阮熙梅发了一会儿呆,低着头再次看到手机里那张让她心疼到不行的照片,忽然心中一动,随即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了几下,进入微博界面,利落地敲了一句话:
——“古有西施捧心,今有发小生病,都说缘分天注定!”
微博配图便是唯一一张被她保留下来的易七夏的侧颜照。
发送成功之后,迅速秒删。
可是令阮熙梅没有想到的是,几乎是在下一秒,她竟然意外地收到了一条信息,并且瞬间凌乱。
——关雎:你们在哪?
阮熙梅抖着手指头颤巍巍的老实回复他:中心医院门诊部。
一个小时以后,一件更加让她颤抖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关雎提着两个饭盒,怀里还抱着一条毛毯,正缓步走进医院门诊的输液区,并且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着他们走来……
阮熙梅再次表示她真的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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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阮熙梅再次表示她真的凌乱了。
在阮熙梅心中,自第一次见到关雎,他就是以一种非常高大上的形象而存在,身材修长,容貌英俊,举止优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矜贵之气,当年更是以美国交换生的身份横空出现在她所在高中的校园里,一出现,便直接霸占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长达一年之久,并且甩开第二名十万八千里,为人冷淡疏离,不苟言笑,如果不是他非常巧合地和自己的亲哥哥做了同桌,阮熙梅觉得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有机会认识他。
可是那样一个好似什么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今天竟然特意来医院给她们送安慰?怎么看都觉得画风有点不对啊!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诡异地发生了。
关雎先是来到阮熙梅身前,把手里的饭盒递给阮熙梅,便自顾自地俯‘身‘摸了摸易七夏身上盖着的薄毯,又转而用手背碰了碰她因为发烧而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再往下探了探她露在薄毯外面的手背,最后直起身来,利落地展开怀里的毛毯,轻柔地盖在了易七夏的身上。
阮熙梅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明亮的白炽灯下,关雎白皙的侧脸上好似染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随着他的动作,一闪一闪的,他垂着眼眸专注着手下的动作,仿佛那双手下正呵护着他最珍贵的宝贝,嘴角虽然一如既往的轻抿着,但是阮熙梅却奇迹般地感受到了他内心中藏也藏不住的温柔,那深深地掩藏在他冷漠犀利的外表下的温柔,终于就这样轻易地泄露了……
阮熙梅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这一片静谧的天地里,小心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里却不知何时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渐渐散开,轻浅的几乎不易被人察觉。
关雎来了又走了,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没有太多的停留,只对阮熙梅说了一句“注意安全”,留下两个冒着热气的饭盒和一条毛毯就走了。
阮熙梅坐在易七夏身边,久久地不能回神,直到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才好似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手忙脚乱地寻找这道铃声的发生源。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易七夏,原因无他,这熟悉的铃声来自于她的手机。
易七夏闭着眼睛用没有输液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顿了顿,才微眯着眼眸扫了眼手机屏幕,原来是房屋中介公司的接待员小张打来的电话,赶忙接通:“你好?”
电话那头的小张听到这声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时着实愣了愣,印象中那个来单位登记租房信息的姑娘的声音似乎是很好听的,虽然人有些清冷,但声音还是很轻柔的。
他想了想礼貌而犹豫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易七夏小姐吗?”
听到对方那颇为怀疑的口气,易七夏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汗颜,随即低声解释道:“是的,是我,我感冒了而已,您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有合适我的房源了吗?”
小张恍然大悟了一声:“啊!我就说嘛,上次您来登记的时候声音可好听了……啊!对,房子找到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过来一下,我带您去看房子,就在您单位附近的莲城花园里,交通便利,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一个小凉台,我已经去看过了,安保也不错,您肯定会满意的。”
听着手机里小张热情的声音,易七夏也觉得似乎这一次的运气真的不错。
“那就……明天吧,你方便吗?”
“没问题,您来了打电话叫我。”
易七夏简单地和小张商量几句,便随手挂断了电话,只是嘴角边一抹舒心的微笑却久久地没有消散。
“饿吗?有东西吃。”阮熙梅将手边还温热的饭盒递给易七夏,眸光有些复杂难言,可是看到她好不容易如此放松的神情,她还是把冲到嘴边的疑惑和不解都吞了回去,只莫名冒出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是谁买的晚餐啊?”
易七夏低着头慢慢地吃餐盒里的饭菜,眉目平静,没有一点惊讶:“不是你……还能有谁啊。”
阮熙梅:“……”
她真的是问了一个好多余的问题啊!
……
而另一边早早离开门诊部的关雎,其实并没有很快地离开医院。
他回到停车场,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黄色甲壳虫,通体金光灿烂明显是阮熙梅的最爱。
关雎顿了一下,才侧身坐进自己的车里,随手拿出手机找到那张趁着阮熙梅秒删微博前保存进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屏幕上那人柔和的侧脸,难得地出起神来。
直到躺在掌心里的手机乍然间响起铃声,才缓缓回过神。
“姑妈?好的……谢谢姑妈。”
电话挂断,屏幕上再次出现那张几乎要刻进心里的侧颜,关雎低着头又看了一会儿,忽然扶额轻轻地低笑起来,笑声轻缓,尾音浅浅。
我很高兴,你知道吗?七夏,夏夏……
关雎坐在车里,直到到阮熙梅和易七夏一起开车离开,才缓缓地启动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甲壳虫的车后,一路无声无息地护送他们回到阮家才放心地驱车离开。
遇到红灯的间隙,关雎习惯地随手点燃一支烟,上好的苏烟,细长的烟身夹在指间,只安静地欣赏着它的燃烧,火星明灭之间,他仿佛又看到很久以前,那个孤零零地站在领奖台上的自己,专注地望着远处,不停地寻找着她的自己。
那份没有及时抓住她的懊悔,那份眼睁睁与她错身而过的失落,让人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如今想起,仍记忆犹新。
夏夏你知道吗?
不是不想亲近你,不是不想关心你,只是怕靠的太近就再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只是怕我的靠近会吓到你,所以,只能极力地克制自己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悄悄地守护着你,请你再等一等,再多等一等,等我找到一个最好的时机重新来到你身边。
……
从医院挂完液体,阮熙梅直接开车带着易七夏回了阮家,家里只有阮熙梅的爷爷奶奶,老人家休息早,早早地便熄了灯睡觉去了,知道阮熙梅今晚回来住,便在进门处特意地给她留了一盏壁灯。
两个人站在门关处换上拖鞋,便轻手轻脚地拐进了阮熙梅的房间。
关上门,阮熙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这一天过的,感觉好累啊……”
易七夏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头:“是啊,你先去洗澡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阮熙梅“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了浴室。
易七夏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头不那么晕了,便转身去收拾她带过来的洗漱用品,她包里的本就东西不多,简单的收拾一下,换上睡衣后就变得无事可做。
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索性打开书桌上的电脑上网。
先是浏览了一下她所发表的小说今日的点击量,查看了一下今天的读者留言,并且一一回复,余光忽然看到粘着医用白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