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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才可能长到现在这个程度。另外,从它们的分布状况也可以判断骨头在水中的方位。尽管目前还看不出这些发现有什么重要意义,不过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我所发现的黏着物都记录了下来,还画了草图以说明它们的位置。
警佐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工作。
“先生,感觉你好像在做产品目录啊!”他说,“就像是要举行拍卖活动一样。我感觉那些蜗牛卵对于身份辨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况且死者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当我拿出测量卷尺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
“嗯,这个我知道,”我说,“可是我的工作就是要进行客观的调查和分析,不仅仅是针对这个案子的。”说着,我开始对所有大骨头进行测量,而且还将左右两侧骨头的长度对比了一番。从它们的比例和特征来看,的确可以证明这些左右成对的骨头属于同一个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同时存在于左大腿骨关节头和右臀骨关节腔的象牙化症的痕迹,则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待我测量完毕,就按照桑戴克之前的指示,小心地观察这些骨头的细节处,不过并没有发现存在不寻常的病变。看着这些正常的骨头,我觉得有些失望。
“怎么样,先生,有什么新发现吗?”看我合上了笔记本,直起身来,警佐满脸关切地问,“你对这些骨头是怎么看的?是伯林汉先生的吗?”
“我可能难以判断这是谁的骨头,”我说道,“因为骨头都是非常相似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附和道,“我只是觉得,你在做那么多的测量和笔记,很可能你已经有了答案。”很明显,他对我相当失望。当我对照了一下我所做的调查笔记和桑戴克的精密指示时,不禁也对自己感到失望。我的观察有何意义呢?我在笔记本里的胡乱涂抹对案情的进展又会有什么帮助呢?很明显,这些骨头是属于一个肌肉健全但并算不上发达的男子,年龄在三十岁以上,但准确年龄我无法推断出。按照我的推测,他的身高应该约为五尺八寸,不过桑戴克根据我的测量数据,应该能够推算出更加精确的数字来。除了这些,那些骨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完全没有局部或整体的病变,也没有任何新旧伤口或者异常病变出现。凶手在对骨头进行肢解的时候一定非常小心,因为一条划痕也没有出现在骨头的横截面上。尸体上也完全没有保护尸体的尸蜡的影子,唯一的一个软组织痕迹是在右手肘骨顶端的一小片肌腱,但看起来就如同是一小滴已经干掉的胶水。警佐刚要将盖尸布盖在尸体上——就像杂技艺人结束一场表演时谢幕那样,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警佐精准地将盖布铺平,然后带我走出了大厅,拉开门,让那三个人进来,并扶着门让我出去。但是,我看着那三个人,迟迟不想离开。其中有一个人很明显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辖区警官;另一个是位工人,他全身湿透并且沾满了泥巴,手里拿着一只小纸袋;而第三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是同行。
警佐依旧扶着门板站着,他亲切地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那位是不是分局法医?”我问他。
“是的,我是分局法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新来的那个人回答道。
“这位先生是医生。”警佐解释道,“他得到验尸官的准许,来这里检查那些骸骨。他是代表死者家属来的——我的意思是——伯林汉先生的家属。”看着法医质疑的眼神,他立刻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法医若有所思地说道,“据我所知,躯干的其他部位都已经找到了,里面包括原先缺失的那些肋骨吧,戴维斯?”
“是的,医生。”警官回答,“柏杰督察说过,肋骨全部在这里了,以及所有颈骨。”
“这位督察很了解解剖学吧?”我说。
警佐笑着说道:“柏杰督察是一个非常博学的人,一大早他就来了,一直在那里观察那堆骨头,还做了很多笔记。我猜,他应该发现了什么,可是他口风很紧。”
警佐突然不说话了,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些。
“我们一起将这些新骨头放在桌子上吧!”法医说道,“把布掀开,不要像倒煤炭一样将它倒出来。大家小心点!”
工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潮湿的、沾满了泥巴的骨头一块一块从袋子里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法医将它们挨个排列开来。
“看来这人手法很巧,”他说,“不像你们挥斧头、拿锯子一样笨拙。这些骨头被分割得既干净又利落。这家伙一定很了解解剖学,不然他就是个屠夫,否则不可能做成这样。他的刀法非常熟练,你们看,两条手臂的肩胛骨都连着呢!这与屠夫分解羊肩肉的手法一模一样。纸袋里还有骨头吗?”
“没有了,医生。”工人一边回答一边将手放在长裤后臀处擦了擦,然后松了一口气,补充道,“就这些了。”
法医专注地看着那堆骨头,然后说道:
“督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所有的颈骨都在这里了。可是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说,这个凶手费了这么多力气,究竟是做给谁看的呢?你看这些颈骨,很明显他是非常小心地从第一个颈椎位置将其与头骨分离,并不是直接将颈子切断;另外,他分解躯干的手法也很古怪,第十二对肋骨与这堆骨头是刚刚一起被送进来的,但是与之相连的第十二对胸背脊椎骨竟然还连在下半身的躯干骨上。这么做很费事,并且完全没有将骨头砍碎,太神奇了!简直叹为观止。你看这个,也很有意思,小心拿着。”
他轻缓地将沾满泥浆的胸骨拿起来递给我,然后说道:“这是目前为止最确凿的证物。”
“你是指这组胸骨证明了这的确是一具中年男子的骸骨?”我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这些肋骨软骨内的骨质沉淀量,也能够确认这一点。戴维斯,你去告诉督察,我已经检查过这批新骨头了,没有缺失。”
“你能将它记录下来吗?”警官说,“因为柏杰督察让我交给他文字报告。”
法医掏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一边找着空白页,一边问我:“你觉得死者身高是多少?”
“据我推测,大约在五尺八寸。”说这话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警佐,他正以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看着我。
“我的推测是五尺八寸半。”法医说,“但是,还需要看了小腿骨之后再确定。戴维斯,这批骨头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沿着这条路走,不远处有一个池塘,在罗兹灌木区,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医生,督察已经过去了……”
“他去哪儿并不重要。”警佐打断他,“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不要多说什么。”
警佐谴责的态度应该是想掩盖什么,因此我立刻采取了行动。这些警方人员虽然摆出一副友善的态度,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地把我当作一伙人,反而有意将我排除在外。我随即向他们致谢,并约定在死因调查庭上再见,然后便匆匆离开了。我找了个角落远远观望着停尸间的入口,没多久,戴维斯警官出来了,接着便沿着来路返回了。
我一直等到他的背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影,这才动身尾随着他。离开小镇大约半里路左右,他便往森林外围地带走去。这时,他突然转入一条林荫小路,不见了踪影,我立刻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他的身影。他走进了一条四周都是高大灌木的细窄小径。我继续跟踪着他,并且逐渐缩短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在这时,一阵节奏分明,大概是水泵抽动的声音传了过来。没多久又传来了一阵男性的交谈声,那名警官离开小径后便往树林里走去了。
我继续前进,并且再次提高警觉。我想借助水泵的声音,去寻找警方的位置。直到我绕了一小段路,好不容易才从另外一头接近了他们。
在水泵声的引导下,我走到了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然后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空地中央有一片十几码宽的小池塘,池塘旁边停着一辆施工用的手推车。很显然,这辆双轮推车是用来运送地面上那些工具的,其中包括一只装满水的大桶,还有铁铲、耙子、过滤器,以及连着一条水管的小型水泵。警官身边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正在操作水泵,还有一个正在阅读警官刚刚带来的文件。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抬起头来,很不客气地打量着我。
“喂,你不能来这里!”他说。
也许发现这样说不太妥当,因此他立刻改口:“这里不准许你来。我们属于私人作业。”
“我很清楚你们在干什么,柏杰督察。”
“是吗?”他露出狡猾的微笑,“我想,我也猜出你在做什么!请原谅,我无法允许你们这些记者来窥视我们的工作,请你走吧!”
我打算立刻跟他解释我的身份,于是拿出验尸官许可证。他看着我的证件,满脸愤怒。
“好极了,先生。”说完之后,便将许可证还给了我,“但是,这上面并没有授权你可以窥探警方作业啊!所有骸骨都将会陈列在停尸间,到时候,你去那里看个够就是了。这里不允许你停留!”
起初我并不觉得有必要在这里观看他们的工作情况,但是警佐无意的暗示让我顿时感到好奇;另外,柏杰督察坚持要将我赶走的行为,让我更加疑惑。还有,我们在交谈的时候,水泵已经停止运转,池塘泥泞的部分已经露出一大半;这时,督察的助手正手拿铁铲,不耐烦地等着。
“督察先生,这样说吧!”我语气笃定,“难道你想遭到批评吗?将一个当局已经授权的死者家属代表拒之千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
“我想说的是,假如你新发现的骨头,能够证明是伯林汉先生的遗骸,那么这件事情对于他的家属而言是多么重大!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涉及一大笔遗产,还有一份棘手的遗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他看着我说,“但是,你要用这个理由坚持留在这里,我也无能为力。但是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说完这些,那个助手立刻举起铲子,向池塘底部的泥浆里走去,然后在那堆露出水面的东西里不停地搜寻。督察在一边焦虑地看着,并不停地提醒他“当心脚下”。操作水泵的那个工人,此时站在泥浆边缘,伸着脖子往里看。而我则跟督察站在最有利的位置看着。但是,迟迟也没有结果。期间,助手曾蹲下捡起了什么东西,结果却很失望——那是一段腐烂的木头;随后,又发现了一只腐烂很久的松鸦的尸体。突然,他在一处小水洼旁弯下腰,凝视着泥浆,然后直起身子,大声叫道:“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骨头,长官!”
“暂时先不要挖它,”督察说,“轻轻地用铁锹将那团泥巴铲起来,放在筛子里。”
助手按照他的要求做了,用铁锹铲着一大团泥巴走向池塘,其他人也纷纷往放置筛网的地方跑去。督察将筛子放在木桶里,指挥着警官和工人围过来,意思是让他们将木桶四周围住,尽量不要让我参与进来。这次的行动倒是步调一致,当他们将泥巴放进筛网里的时候,四个人一齐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