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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霜还记得村长妈妈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流霜,你是吃鱼长大的,他呢,是吃素食的,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呐。”那时候,她觉得好笑,这个食物理论也就一笑置之。其实,村庄妈妈的话里意思是,不是同类人终究不会成为一家人,即使成为一家人,也会水火不相容。
因此,当她看到那个猫一般蜷缩在神庙角落里的女孩子脖子间佩戴的贝壳项链时,她第一次尝到了背叛与嫉妒的滋味。这些贝壳,他从来没有送过给她。在白天,女孩子沉睡着,没有看到这个最漂亮的姑娘对自己嫉恨的脸色。
女孩子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没有声音的爱恋当中。夜晚捡拾贝壳的时候,他会背着她,沿着漫长的海滩走着。彼此都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走上一段路。她搂着他的脖子,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一份来自他人的温暖与爱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给予过她最温暖的拥抱与吻的男人,害得她提前将这一生的泪水几乎都流光了。
“小乞丐,你背我好吗?”他蹲下身,将女孩子背起来。“你还痛苦吗?”他摇摇头。“你幸福吗?”他还是摇摇头。“你还在吗?”他轻轻地笑了,女孩子也轻轻地笑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视而笑。前面那个漂亮的姑娘拦住了他们。
女孩子没有想到,这个沉默的小乞丐竟然选择了流霜。流霜趾高气扬地冲着他一笑,“你要我,还是要她?”他放下背上的女孩子,甚至没有看她,就走到流霜身旁,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决定。女孩子怔怔地看着那对拥抱相吻的男女,他竟然就在她面前吻别的姑娘。女孩子摸了摸脖子间的贝壳项链,虽然美丽,却廉价。
她沉默地转身,走回那座神庙,像一只负伤的小猫蜷缩在层层叠叠的帷幕后面,默默地疗伤。从此,不再见他。
流霜摩挲着他的脸,“你哭了。”他推开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流霜又重新抱住他,“你是好人,为什么还要脚踏两只船?”他沉默了,眼睛深邃神秘,他望着流霜身后的大海,那些美人鱼的秘密,他如何向女孩子说明呢。女孩子生活在海边,却从来不吃鱼。这一点,就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她的身世来源。
他走回自己的小船,后面跟着不肯罢休的流霜。“你喜欢的是我,是吗?”流霜一直纠缠着他,就像每一个热恋的姑娘向自己的恋人求得肯定。他在前面默不作声,既然已经选择了利用,那么,就欺骗到底,这样,她也不会那么难受。只是,他忘了,流霜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那时候的痛苦会比现在被拒绝的痛苦,还要来得强烈。
女孩子每天黄昏时分醒来的时候,会看到自己身旁放着一个小小的贝壳,很漂亮,显然是被用心挑拣出来的。她沉默地将贝壳放在海神娘娘神像后面,她继续坐在无人的香案上,摇摆着悬空的两条腿,偷吃那些祭品。有时候,她会轻轻哼歌,像一条上岸的美人鱼,柔柔的嗓音里含着绵绵的忧伤与惆怅。
不知怎地,神庙的香客越来越少了。后来,那个她一直羡慕着的漂亮姑娘领着一大帮人,将神庙里的东西搬空,只剩下搬不走的海神神像,他们浩浩荡荡地走了,女孩子躲在帷幕后面沉睡得酣甜。
她醒来,看到空荡荡的神庙,心里一跳,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了祭品,她不得不走出去觅食。她就像一只夜猫子,半夜走在海滩边上寻找食物。她会遇见正在捡贝壳的他,两个人沉默对望,他不能说话,她不想说话。就这样,在无数个夜晚擦肩而过。
他会将自己捞出来的海螺剔出肉,然后腌制起来,装在海蚌的壳里,然后送给女孩子。女孩子嚼着那些咸咸的海螺肉,眼睛里都是泪水。
她会看到流霜来找他,他们两个并肩走在海滩上。有时候,他们会在月光下相吻,女孩子沉默地看着,她不伤心,只是难过。
在每一个月圆之夜,她站在高高的礁石之上,遥望着那场亘古不变的屠杀。而小乞丐会躺在自己的小船上,让彻骨的思念席卷自己整个身心。明明,明明近在眼前,他依旧思念不已。
直到那一个夜晚,神庙里早已结满蜘蛛网的时候。
女孩子看到一大群气势汹汹的渔民朝自己冲过来,她害怕地蜷缩起脚趾。一张铺开的渔网罩住了自己,就像捕获美人鱼那般,他们将她抓起来了。
流霜用脚踢了踢渔网里已经昏迷的女孩子,美艳的脸庞因为嫉妒有些扭曲,“给我打,狠狠地打!”
女孩子感觉自己被放入了凉凉的海水里,沉重的棒打声伴着水花溅起的身音,此起彼伏。她的骨头散了,皮肉破裂了。不知被打了多久,她一头长发被一把攥住,然后整个人被倒提着,狠狠地甩向一旁尖利的礁石。她只感觉头嗡地一响,闷闷的,钝痛蔓延开来。她听到了流霜开心的笑声,她不明白,这个让她羡慕的漂亮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屠杀结束的时候,残酷的惩罚也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挨打,从此进入女孩子梦魇的最深处,她如此害怕恐惧,以致于在梦境深处,他出现了。她常常会梦见他一脸惊痛地跑过来,抱住自己。她倒在海水里,睁着一只眼睛,看到对方微微弯下腰,吻上了她沾满鲜血的嘴唇。这个温暖了她整个身心的吻,只出现在梦里。
废弃的海神庙里,流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没想到那一次狠打,最痛苦的不是被打的女孩子,而是那个躺在渔船上任凭思念侵蚀骨髓的人。
天知道,他看到满身是血的女孩子倒在一片红色的海水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蓝颜祸水~
☆、背海和月
是鱼鳃,人鱼有毒的部分是鱼鳃。
每一次圆月夜宴,都会有几个渔民吃了鱼鳃部分而死去。但是,渔村里没有大夫与药材,生老病死,全看天意。
鸣还在调查这些渔民的具体死因,一旁的淮涟却一反常态,一把按住鸣的手,“不要再调查了,我们离开这里。”鸣转过身,满脸疑问。
“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的生存法则与风俗习惯,就算查出死因,我们也改变不了这种局面。”淮涟看着那片重归宁静的大海,心里却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不是医者,只是空有一颗仁心,“告诉渔民真相,他们也不会改变的。月圆之夜捕杀人鱼的风俗,在渔民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更何况,渔民们已经开始不满他们插手本族之事,有了要赶走他们的风声。淮涟站在海边有些惆怅,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被排斥的。收魂者,向来为人类所尊重与感激,但是在这个将生老病死看成自然规则的渔村,她明显是多余的。他们死得无怨无悔,不需要被收魂。而那些冤死或惨死的渔民,从此深埋黄土,肯定不会再去讨个说法。
而海葬深渊的小乞丐,他心甘情愿地被埋于此处。他带着一个秘密,小心翼翼地沉睡海底。
鸣慢慢站起来,他的眼睛在白天阳光依旧十分明亮,“你在害怕什么?”一针见血,他竟然知道她心底最真实的感觉。是的,是害怕。淮涟害怕鸣的调查,越挖越深,将被掩藏得极好的秘密挖掘出来,而给这座小渔村再次带来一次深重的伤害。
白披风女子轻敛眉峰,将腰间的长嘴葫芦解下,开了口,一抹红烟袅袅而升。“你听,它在说话。”漂浮在半空的幽灵是一只小小的美人鱼,它低低吟唱着那些海上歌谣,如泣如诉,“乌舟兮泛海江,击空明兮溯流光。飘飘兮遗世独立,望明月兮天一方。”这歌谣竟来自巫楚之地。
“这些人鱼,似乎并不是自然之物。”淮涟手指微动,将幽灵重新收回。歌声还在空气里回荡着,“而是人为之物。”鸣面色一变,“巫楚?是那些道士所为?”淮涟点点头,“巫楚之地,盛行巫术。只是,不知他们将这些鱼人放逐此地,有何目的。”
“那么,那些渔民来自何处?”鸣感觉这些事就如一团麻,越理越混乱。现在更是牵扯到了千里之外的巫楚地方。
淮涟摇摇头,“他们似乎只是普通的渔民。与那些巫楚道士并无任何关联。但是,屠杀人鱼的原因,却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原因,恐怕就与那个女孩子有关了。”鸣说出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如果这些人鱼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为什么要在鱼鳃部位下毒?”淮涟眸间有些淡漠,“所以,我们不要再调查下去了。这里并不需要我们去揭秘。”鸣微叹一口气,“你还是在害怕,为什么不说出来。”淮涟转过身,“说出来又如何,不能改变什么。”只会再次伤害到那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子。
就这样吧,淮涟想,不要辜负沉睡海底的那个人的心意,他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才将女孩子保护得好好的。
湿寒的棺材里,女孩子再次沉入深深的梦魇之中。又是挨打,她浸泡在微咸的海水里,已经流血的伤口更加火辣辣地疼痛着。她被倒提着,狠狠地甩到尖利的礁石上。梦中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额间那道粉红色的伤疤,触手一片冰冷。
她害怕得蜷缩起脚趾,却依旧不肯想过来。她想他,想得没有时间再去想他。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知道真相的她,几乎将人生的眼泪全数流光了。
废弃的神庙里,有着低低的喘气声。流霜被按在海神娘娘的脚下,衣衫褪尽,眼中是迷蒙的水汽。而趴在她身上的海轲,伸手将她偏过去的头扭转过来,“看着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满地都是灰尘,空气里飘浮着萎靡的气息。流霜咬着唇,有些痛苦地低吟一声,眉间却是淡淡的笑意,“海哥哥……。”他闷哼一声,“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激烈的动作慢慢缓下来,海轲的声音有些冷,“不准说。”流霜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竟然能在这种时刻笑出声,海轲将她抱起来,又用地上的衣服将她包裹起来,“好了,我不该发怒侵犯你。流霜,嫁给我。”流霜偏过头,再次失笑,“村长妈妈说,男人每次得逞后,都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果然不假。”
海轲脸色有些不好,“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还要来撩我。是你的错。”这座神庙荒无人烟,她将他叫到这里,又说一些刺激他的话,他一时冲动竟做了这件事。流霜眉间尽是媚色,头靠在海轲肩上,“我方才在想,压在我身上的,是他那该多好。”
海轲脸色泛白,环住她的腰的手不禁用力,“你真是浪荡。”流霜被压制得一动不动,“不过,是海哥哥,也不错。”她伸手撩起自己脸庞的散发,“海哥哥,你还要娶我吗?”
“你肯嫁吗?”海轲更加用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似乎就想这样与她合二为一。女子妩媚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传出来,“你敢娶,我自然敢嫁。”
流霜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她坐在婚轿上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想另外一个男人的眉眼。轿帘被轻轻抬起,一只有些颤抖的大手朝她伸过来。流霜握住海轲的手,走下婚轿。若是他的手,应该是白皙修长的。那双手适合拿着那些白色的贝壳。而他的笑,也不似海轲那般爽朗,他总是抿唇而笑,笑不出声。而他,也必定比海轲要来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