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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渐次胜放如雪。
“走神不是个好习惯。”李祁毓看他迟迟也吃不下一口,索性拿起银匙替他喂了,看他漂亮的双瞳略带迷茫对自己眨一眨,也觉分外的满足。
粥堪喂的一半,人已被半拖半就的抱上了床。太久了,仿佛什么东西藏在心里太久了。李祁毓将他带在自己身下,动手解他藕色的袍子,苏少衍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没醉,目色里却有新酒的况味。
李祁毓封着他的唇长久的开始索吻,他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在走神,第一次面对情欲,自己居然可以保持如此的清醒和冷静,李祁毓停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少衍,你有心事。”
苏少衍叹一口气,瞳内一现波澜,他问:“那天在狱中的话,你其实是都听到了罢?”
李祁毓大抵没想到他会直接至此,即是怔了片刻,又慢慢点了点头。
不想竟承认的如此坦然。
苏少衍微抿着唇,打量着他隐在暗影中的半张俊脸,突然觉得那一瞬的光阴也变得如永夜的长寂。李祁毓直视他的眼,好半天,才道了句乍听来毫不相干的:“你以为父皇为何会同意我来?”
苏少衍偏过头,想起熙宁帝那样一个连青梅竹马都可以肆意放弃的人,就更不要提一个随时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皇叔,或者熙宁帝一早就提防上了,而他之所以会派自己来查,实际上,这里头也有让丞相和淮安王撇清关系的意思。之后又同意让李祁毓一同前来,更是要说明皇权不容他人染指。
原是如此,他一任王爷,终究不可能只为自己孤身犯险。
原是如此,那样多的希翼,说半天都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罢了。
冗长的光阴里,仿佛彼此的声音都变得轻不可闻。李祁毓的目光从上落在他的脸上,他说:“你有多少本事我清楚的很,但我就是放不心。”
苏少衍静静听着,问:“你的意思,现在陛下是已经摸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你是为这个生气的?”尽管脸上并看不出多余的神色,李祁毓心中明白,苏少衍这个人,实在是太善伪装,便低头亲了亲他湖色瞳下的泪痣,又道:“也对,我是早该告诉你的。”
“连我都没有发现,难不成跟着你的那些影卫是陛下的「八骏」?”关于「八骏」,苏少衍也不过听他父亲提过而已,据说「八骏」的典故是来自一幅名为八骏图的画,乃是由八名顶尖高手组成,其神秘程度比明灯暗浦的十八杀座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难得的,是这个如影子般的组织伴随着北烨皇权长达三百年的统治。
苏少衍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陌生,明明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干涉,可实际上,一切的一切却全都掌握他在的手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或多或少是聪明的,但现在,他发现他的那点聪明根本经不起这人的一点推敲。
他是君,自己是臣,再聪明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被当颗棋一样利用来利用去。他详装镇定的对李祁毓笑一笑,补充道:“你是王爷,实在是应该的。”
“少衍,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眉峰一挑,旋即便是雷霆密布。李祁毓到底不是沈殊白,对自己,他永远不可能大度过他的底线以及他的占有欲,李祁毓捧过他的脸,狠狠亲上几口:“天底下的人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你不可以,明白么?”
苏少衍没说话,那个声音淡淡的:“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念及同门之谊么?”
“你是不一样的。”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不打满分看来都不行,苏少衍伸手抚上他的肩,募地手指攥了紧,再又盯上他的一双墨瞳,月光下,烛影里,那个声音里包含着无限悱恻又恨恨的意思:“真不知我为何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大抵是因为喜欢,才会患得患失罢。
“我很欢喜。”久久的,李祁毓对着他的耳吐了口热气。
苏少衍闭上眼,任那个身影覆上了自己的眼睫。他想短暂的忘却这人的所为,他只想,这样或者就已经很好了罢?时光荏苒,记那么多没用的终究也没什么意思。
他其实从来都知这人的野心,只要阻在他面前的,他通通都会毫不犹豫的斩除掉,而自己若想留在他身边,除了变成替他杀人的刃,真正又有别什么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6章
一夜星河逶迤,星光隐约透过纸窗,朦胧中,苏少衍睁开眼,听见一阵琴音如清泉般淌入心间。
曲调并不如何熟悉,苏少衍合衣下床,生怕惊醒枕边睡的香甜的人。寻着琴声,苏少衍提着八角灯盏来到客栈的后院,自从来到蜀中,他因一直忙于公事,实在并未来至此处。光鉴的石子路细细蜿蜒,软风拂动枝条,抬眼,见得不远一处婆娑藤架下,一张乌木琴,一袭温雅蓝衣。
星光自天顶而漏,散落的熹光落在他拨弄琴弦的修长的手指上,夜色下看着,只觉那骨节也呈现出青松石般的质感,琴声袅袅,所漫之处,有如绽了一池吐幽的晚莲。
“你有心事。”琴音乍然而止,一模一样的语句让苏少衍心神为之一滞,沈殊白起身,潋出几道银丝的衣摆随之曳动,苏少衍不容置否的笑笑,他从不知沈殊白琴弹的这样好,这让他很有些意外。
“明天就打算启程么?”沈殊白走上前,单手捧上他的脸,声调软而柔和:“如果你走了,我会很想你。”苏少衍也没避开,他心里清楚沈殊白心底和李祁毓到底是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表现方法不一样罢了。
“会用这种方式,殊白果然特别。”苏少衍目光示意了眼古琴,心照不宣的笑一笑。
“只是想走之前来看看你。”沈殊白的目光停在他的形状清丽的水色唇上,这样近的距离,他也会想上前啄饮,但他只是一笑,目光笃定:“小衍,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想回到我身边来?”
“或者,你们谁我都不选呢?”苏少衍冲他笑笑,长睫眨一眨,有风情的意味。
沈殊白将他拉过来看的更深一点,指尖拢上他微凉的面颊,不正经道:“那样你不会舍得的。”
“哦?那你尽可以试一试。”
“你激我?”沈殊白转而楼上他的腰,对他的耳垂轻但言辞凿凿的开口:“说起来,你那点功夫,我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此言一出,苏少衍旋即怔了半瞬,沈殊白是大燮的公子殊白,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不会功夫,只是想不到……沈殊白自料得他的反应,唇一勾,温热的吻已然落在了他白皙的后颈上,“别动,让我多抱一会。”
罢了,苏少衍闭眼,想。久久地,他问:“你刚弹的那是什么曲子?”
沈殊白略微叹一口气,将食指按上他的唇,轻轻摩挲了,“原来是没听出来么,那算了。”
很久以后,苏少衍才知道,那曲子的名字叫《凤求凰》,关于《凤求凰》曾有一个极美丽的故事,说的是大才子司马相如思慕一名才貌双全的美人,名唤卓文君,他在月下以琴声相邀,最终抱得美人归。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原说的是指尖流淌的心意,他苦笑,不禁想那时便是听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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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少衍无法料到宋卿可会刚烈如此,竟自尽在狱中,进而导致淮安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这场蓄谋已久的谋反。
而此时,他和李祁毓正在准备启程回雍州。接下来,便是早不来晚不来的花冷琛的无端出现,聪颖如苏少衍,亦是一早猜到了这其中的利害。
同一刻,沈殊白接到明灯暗浦「上封」的来信,信中道,淮安王已在李祁毓等人回雍州一路上埋伏了大量杀手,誓要为宋卿可偿命。至于自己这方面,面临即将来到的公子襄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报复亦在所难免。
他合上信,不经意触上李祁毓的目光,他们在对方眼中看着自己,他们清楚,这条王者之路,本就是一条血路。他们谁都没有退路,因为退路就是死。他们是必须舔舐着敌人的鲜血活下去,更为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活下去。
苏少衍在心中假设过花冷琛为天山派来此的一千条理由,却没有想到花冷琛来此是为和天山派撇清关系。苏少衍道:“少衍敢问一句,那位顾师叔在师父心里,可有丝毫的分量?”
狭促的车厢内,花冷琛看着他年轻的脸,虽也感慨,虽也不舍,虽也怀念,但终究只是化作唇边淡淡一缕苦笑,他说:“这世上除了鸢尾,没有其他任何人值得我放弃。”
苏少衍点点头,花冷琛看着他强作理解的颜,心道,究竟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他想,就算我理解你的不解,又能如何呢?说到底还是抵不过我心中一个答案不是么?他拍拍苏少衍的肩,继续:
“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绝情,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想象的光明和公平,有时为了你想得到的,你或许必须为此先失去十倍不止。我不贪生,也不怕死,只是因为答应过一个人,绝不可以先一步离开她。我是你的师父,有必要告诉你这个道理: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这一次,他没有用为师,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苏少衍看着他俊朗的脸,很想读的懂一些,读的深一些。
“此行艰险,你多保重。”竟是沈殊白同李祁毓说的话么?苏少衍撩开车帘,不置信的望着日光下互视的二人,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拥有着相似际遇的他们即便嘴上不说,心头究竟还是惺惺相惜的。
他开始不懂他们,不懂这些曾和自己朝夕相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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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知晓对方杀手是天山派之人,但为安全起见,他们仍旧易了容。苏少衍心中清楚,他和李祁毓皇命在身,乃是非回雍州不可。花冷琛自愿留下帮助他们,沈殊白看看也就没说什么。
自桑郅回雍州,可选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正道,也就是他们来时之路;另一条则是立于崇山峻岭间的五尺道。试想,如果淮安王是故意放出消息,那么他们基于有所防范,势必然会选择自小道离开。反之亦然。
人生有时无非一赌而已。他们对视着,且听略略思忖后苏少衍道:
“撇开消息来源的真假不提,先说这刺杀,走正道的话距离长且目标明显,再加上对方皆为杀手,此时只怕欲杀之我们而后快,所以我认为,他们埋伏在容易得手的五尺道的可能性会更大。当然,这么说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想那日对方已见识过你我的武功,天山派能登上台面的人本就不多,故倾巢而出的可能性极大,但他们为全万一,应会在两路都埋伏上杀手,实际上,他们也是在赌,以杀手的多和少来下一次注。”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只是,面色的从容实在不像是在讨论着自己的生死。
花冷琛桃花眼一翻,冲他颔首一笑,道:“不愧是为师的弟子,实在是深得为师真传呐。”李祁毓听罢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人如何就能这样不要脸呢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7章
此一程,他们先雇了搜商船沿白银航道向北,打算抵达卫城后继续乔装改走陆路。苏少衍心里明白,此行就算他们身边有影卫「八骏」相护,但毕竟对方在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