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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宋真的女儿。”崔雪莉伸手指了指郑秀晶手上的相框。
“啊！不是说，宋真是枪杀了妻子和两个子女之后纵火自焚的么？所以，难道说……”崔珉豪想到了什么，惊讶得张嘴道。
“是啊，”崔雪莉表情有些难过，“所以……那是学姐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郑秀晶听着崔家兄妹一来一回的对话，心理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核弹爆炸。她缓缓转过身来，呆呆地注视着手中的相框。照片中一个扎着马尾辫露出光洁额头，大眼闪烁的美丽女孩端庄地立在人群中央，嘴角洋溢着自信的微笑。那微笑，仿佛是一缕阳光，照亮了整个世界。
☆、第 6 章
“真有这么漂亮？我也要看看。”房间里突然弥漫开一股忧伤的气息，崔珉豪坐的有些难受，连忙打破沉默笑道，边说边站起身凑到郑秀晶身旁。
“哇，别说还真是美女。诶？秀晶……”崔珉豪有些措手不及的接住郑秀晶塞过来的相框，看着对方面色沉郁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去。
“我想起来教室里还有点事，今天不能等你了，先走了，拜！”郑秀晶没有回身，在门口停住伸出手，背对着崔雪莉挥了挥，抬脚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这……”崔珉豪表情凝固在脸上，有些尴尬地问，“她怎么了？”
崔雪莉也惊讶地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不知道，大概……”她朝崔珉豪一眨眼，“人家不喜欢你。”说完幸灾乐祸地观赏后者脸上失落的表情。
办公室和教室是两幢楼，中间由长而曲折的天桥连接着。郑秀晶此刻正目光迷离地走在这条因为放学而空无一人的天桥上，两只脚一步一迈地向前机械性运动，却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啪嗒”——郑秀晶脚下一磕，思绪从茫远的未知被拉回来，低头一看，是瓷砖缝隙处碎出的小石块。她直愣愣地看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转身双手搭在栏杆上，身体斜倾向前靠着，闭上双眼。微凉的风扑面而来，鬓边的发丝扬起摩挲着脸颊，传来细微的瘙痒。郑秀晶抬手顺开贴在面上的发丝，感到手尖一凉，有些湿润。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睁开眼，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夕阳西下、人迹稀少的校园。高处的风景总是更好，此刻郑秀晶站在这儿俯瞰整个校园，一切都尽入眼底。可她突然觉得有些孤单，仿佛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只是一个看客，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往哪儿去，这里不属于她，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远处一片浓密的绿荫，郑秀晶觉得有点眼熟，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正是办公室里那一排合照的背景。那是校园里最美的地方，也是所有合照的指定拍摄场所，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在那里记录下了相聚时光最后一刻的快乐。她静静看着，眼前画面渐渐变得昏黄，耳边传来窸窣声，一群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打闹着走到绿荫下，嬉笑地比着身高排成队伍，正前方的摄影师举手示意大家站好。
“主席，主席！宋主席！来，站这儿！”前排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高声叫道，引来一片哄笑。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女孩一副没辙的样子，笑着用手虚打了一下，装作生气地瞪大眼睛，人却听话地走到了队伍中央，端庄地站好，脸上扬起阳光般温暖的微笑。
“来来来！大家看好啊，看镜头，三，二，一！”
闪光灯一闪，漂亮女孩的稚气未脱的脸突然变得成熟娇艳，蹲□来笑得暧昧，眨着大眼睛吐气如兰：“你终于发现啦？呵呵……看来还不算太笨。”
“只可惜……哎，只可惜已经不在了。”雪莉的话响起，郑秀晶一晃，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不，她没死，她绝对没死！虽然五官美得更有侵略性，线条更加硬朗，微笑没有了当初如阳光的温暖，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看不明白的深沉与复杂，但郑秀晶万分确定，众人口中温柔礼貌、优秀大方的传奇学姐，跟那个持枪挟持、手段狠辣的金发女人就是同一个人。
——宋茜。
……
“成焕，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在犯罪！”
“闭嘴！这是男人的事，你不用管。法律是由胜利者制定的，而最终掌控一切的人——会是我。我告诉你，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妻子，我也绝不会手软。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女儿，为了我们的家，你难道真的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你的孩子失去爸爸么？”
……
“秀晶，妈妈有点事，你在这儿不要乱跑，乖乖的等妈妈回来。”
“不要！妈妈你说好给我买礼物的，不准反悔，哼！”
“秀晶乖！妈妈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等妈妈回来你要什么礼物都买给你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就要现在买！”
“秀晶，你听妈妈说。妈妈如果不去的话，这一辈子都会后悔，你也不希望妈妈后悔的对不对？乖，听妈妈的话，在这儿等着，妈妈很快就回来。”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妻子？”
……
“对不起。”
……
为什么，为什么跟姐姐玩捉迷藏躲在书房里的郑秀晶会听到一直以来恩爱非常的父母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为什么八年前百货商店门口闹别扭的郑秀晶不管怎么哭怎么抱怨却再也没有等回妈妈的身影？
她，要一个答案。
天灰蒙蒙的，飘着丝丝细雨，郑秀晶抬手抹了抹打在鼻尖上的湿润，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捏着的纸条——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她微眯着眼往远处眺望，又看了眼脚下的台阶，抬脚往山上爬。清晨的山路上没有人，但有些泥泞，泥土粘在她帆布鞋的白色鞋边上。细雨打得青草翠绿欲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让人的心逐渐沉静下来。
“在这。”郑秀晶念叨着，又低头跟纸条上的数字核对了一遍，眼前是一排青灰色大理石铸成的墓碑。她站在二十号碑的前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缓缓往前走，最后在二十二号碑前停下。
不大的墓碑上刻着几列字，正中间是死者的名字，旁边写着出生和去世的日期，上方还有一张照片——一个马尾女孩灿烂的笑着。郑秀晶透过照片与女孩对视，突然有一种神奇的穿越感，一切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她定眼看着墓碑上去世的日期，又抬手看了看腕表，环顾四周，起脚向墓碑后侧方的树荫走去，将整个人隐没进去。在充满心事的人的感官效应下，时间总是过得很缓慢。她像强迫症般不断查看手表，又探身望着墓碑和上来的山路，表情既有不确定，又有期待，还闪烁着一点不安。
正午日照当空的炎热逐渐被傍晚斜晖伴着晚风带来的一丝凉爽所取代，夕阳打在园地中，将整个山坡渲染的庄严肃穆。郑秀晶背靠着树坐在地上，目光中有一些疲惫和失望。她抬头望着被晚霞染了半边的天空，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站起身来。正在这时，有人朝山上走来。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戴着一顶深色帽子，从山路上拐下，走到一座墓碑前。她微微蹲□子，将花束放在碑前，伸手缓缓抚摸着碑面，脸上的表情因压低的帽檐看不清楚，帽子边缘散下几根金黄的发丝。
“妈妈，哥哥，我回来了。”她如是说道。
轻声细语听在郑秀晶耳里如电闪雷鸣，她慌忙抬手扶着树干以稳住自己不住颤抖的身躯，脸上表情既像终于等到目标的喜悦，又像是噩梦重现般的恐惧。
“宋茜。”郑秀晶吸了口气，从树背后的阴影中走出。
女人闻声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来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开道：“你来了。”
“你来了”，不是“怎么是你”，或者“你为什么在这儿”，简简单单三个字，仿佛两人是事先约定好一般，带着一种等到赴约者的欣慰感。郑秀晶愣在原地，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张开嘴：“你知道我会来？”
女人摇摇头：“不知道。”
“那……”郑秀晶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女人打断，“既然我让你看见了我的脸，就已经做好了身份曝光的准备，更何况……”女人微微一笑，“我们的母校还是同一所。”
“所以，你真的是宋茜？”郑秀晶不自觉得往前迈了一步。
“是，”宋茜点点头，“如果你下一句要问‘你不是死了吗’的话，”她嘴角一扬，截住了郑秀晶正欲追问的话语，“我只能说，我不是鬼。”
宋茜说完转过头来继续注视着身前的墓碑，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周围人并不存在。
曾经噩梦般的经历让郑秀晶对宋茜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虽然此刻对方看起来温柔无害，可她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和微微发颤的身躯，她凝滞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还活着，那墓里的是谁？”
宋茜没有看她，只是走到二十二号墓碑前，蹲下用手臂抱着墓碑，将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神色有些哀伤。许久，一个字也没有说。
郑秀晶看着眼前突然间静止的画面呆住了，闭眼靠在墓碑上的女人肩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因为她的表情是如此沉重，眉目间有着怎么也掩不去的哀伤，如婴儿般寻求温暖怀抱的姿势跟一眼望去巨大而整齐的墓园相比显得渺小而无助，就好像被孤立隔绝在所有人之外，以一己之力对抗着全世界。那种失去至亲的哀伤在那么一瞬间揪痛了过往八年来同样沉浸在失去妈妈阴影中的郑秀晶，不自禁的，她鼻头一酸，微微红了眼眶。
“为什么放了我？”郑秀晶低声问。
宋茜垂下眼，看不见表情：“不为什么。”
“你认识我妈妈，是不是？”郑秀晶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神闪着探寻的光。
“你妈妈？”宋茜撇开眼去，“不认识。”
郑秀晶不相信地喊道：“不可能！如果不认识，为什么你会有她的项链？如果不认识，为什么你听到她之后会说那些奇怪的话，最后还放了我？那个举报电话根本就是你自己打的不是吗！”
宋茜嘴角扯了扯，无所谓地笑笑：“项链是我捡的不行么？我打了电话又怎样，最近玩腻了不想杀人，所以放了你，不行么？这一切跟你妈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根本不认识她。”
听着对方明显隐瞒的话语，郑秀晶气愤地跨上前来，一副要跟人决斗的姿势：“你骗人！”
“这是要打我吗？”宋茜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着笑着表情逐渐狠厉，“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郑秀晶一滞，眼神变得慌乱：“我……你……”
宋茜没有理会的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