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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彻底把我搞糊涂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您一直把我当朋友看待吗?”
“那还用说!”阳子瞪了他一眼。
“那么我想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为您的终身大事作一番打算。”
“谢了,不用了。”阳子没好气地说,“热心的朋友太多了,这种话我每天从早听到晚。”
“彼此道歉又彼此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但关系还是那么僵,原因是……”
“原因就是景麒不好。”
“呵……”
“祥琼、浩瀚和仙蕙都为我当过说客,但景麒总有理由推托。说穿了,不和他结束分居我就不想和你独处,你说话太直,我一定会被你惹恼。”
“呵。”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什么时候教过他这种文绉绉的话了。不是我要反对这句话,可是对麒麟来说王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存在吗?为什么偏偏我的麒麟却能公然……不许笑!”
“处境如此,您在我面前依然毫不矫饰,您的友情真是令人难以抗拒……”热忱的笑容并没有从脸上消退,但青辛的语声却慢慢失去了笑意,“然而遗憾的是,为臣自有为臣之道,我不可能回馈相应的情谊给您,只好建议您及时止损。”
“回……馈?”
多少年,多少年来的友情,虽然是他从来没有明说过的友情,都是她的错觉?都是自作多情?
阳子傻乎乎地看着他。
“君王有君王的使命,臣子有臣子的职责。如果您误入歧途我就会效仿月溪,尽力把庆的损害减至最低。”
“月溪并没有把芳的损害减至最低。”阳子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当然会留下台辅,唔,正如我在前朝末年所为。”
“前朝末年……所为?”
予青六年初夏,青辛潜入金波宫,一心为民除害。
他发现先王和他的想象很不一样。明明颁布了那么残酷的诏命,却怎么看都是个平庸可怜的女人,还一直伏在景麒床头悲泣,让青辛无法轻率动手。血溅五步的仁重殿和血流漂杵的庆,也许结局都是麒麟殒命。然而刺客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
“先王不断重复着解救台辅的愿望,总算还有些可取之处,于是我在梁上应声,假借神的名义教导她禅让的正理,最后她求仁得仁……”
“你!”
“别拿我当朋友,我不是您的朋友!”青辛眼中精光大盛,“我是辅佐您、监视您、随时准备对您进行判决的……称职之臣。”
“你,是你,竟然是你……杀死失道的王,为庆保住麒麟,我知道是最明智的做法,好吧,这样吧,做个约定吧,青辛,也许有能力和我做约定的人只有你。如果我失道了,并且心智迷乱不再有自裁谢世的胸襟,请你杀死我,让景麒活下去。请你为有心无力的我伪造出禅让的假相,这样对你对我,特别是对景麒,都好……”
语声中显露出疲态的阳子并没有在凌厉的目光下退缩。
“吾王圣明,实乃万众之福。”
虽然伏礼已经废除多年,但青辛还是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五体投地,用力磕了个响头。
(转章·誓约终)
作者有话要说:乐俊和青辛做了约定,阳子也和青辛作了约定,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但最终……其实还是一件事……下面,我们来进入久违的正文吧。
、荆棘的王冠001
赤乐五八年冬至起算的第四十六天,景王阳子应春官府所请东出尧天都四十六里,设坛祭日——叩谢冬尽春始,祈祷五谷丰登。
这样的祭祀是定期举行,本不算什么奇事,但今年的这一天却从群臣的惊奇中拉开了序幕。
首先,阳子迟到了。
诸侯携各地方官僚在祭坛四周列队苦等的时候,金銮殿上的群臣也正对着空空的玉座面面相觑。吉时眼看要过,大宗伯急得团团乱转,终于燕寝中传出了口谕,命令春官府率众先行,王与随行的内务官将于稍后动身。
仪式冗长而又繁杂,与其抗议或抱怨,还不如先上祭坛进行前期筹备,于是大宗伯怀着事后算账的心思安抚了喧哗起来的百官。
不得不提的是,从来没有迟到过的宰辅,也破天荒地不见踪影。然而即便是天性最乐观的青辛,也无法乐观地幻想这是因为他俩恩爱缱绻,双双睡过了头。因为他俩压根就不住在一起。
“阳子,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
长乐殿的偏厅内,有位女官双手叉腰,大声喝问。
她看起来年纪很轻,脸蛋儿圆圆的,眼睛乌溜溜的,满面怒容的模样也像在扮鬼脸,不觉可怕,只觉可爱。所以阳子噗嗤一声笑了。仙蕙总是可爱的,哪怕是生气的仙蕙。
藏青色的礼服还没有穿上身,散乱的长发还没有束入青玉冠冕……阳子在重大场合从不拒绝化妆,这天清早却一反常态地坚持素面朝天。
即使景麒突然出现,并且同意变成麒麟,只送阳子一人去祭坛,恐怕也来不及了。
衣冠楚楚和妆容齐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仙蕙心里最清楚不过。
“昨晚做了好多梦,我好累……”
“梦?”现在可不是纠结梦的时候!不过,好歹阳子愿意开口说点什么了。仙蕙赶紧露出了鼓励式的微笑,“什么梦?梦境很……”
“没时间细说……我得走啦。”
阳子推开窗,在内务女官们惊骇的视线中翻身一跃,跃入御苑,三纵两纵,转眼就踪影皆无了。
“喂,你的礼服!你的头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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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时间,阳子也不想对仙蕙细说梦境。仙蕙会因此陷入不安。事实上,她自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在做什么?”
最初的梦发生在金波宫。
金波宫很大,政务繁忙的阳子还没有走遍每个角落。这地方光线又暗,一时之间,她无法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只有压抑感,在阴森和恐怖的氛围中不断地渗出来。不,她并不是在不知名的密林里,也不是在荒无人烟似有妖魔出没的山野中。她的眼前有很多人,很多女人。她们挤在一起,挥汗如雨,没有人回答阳子的问题,只有织布机此起彼伏机械重复的声音。
心怀不幸的人汇聚一堂,简直比妖魔更可怕。
阳子不明所以地等了一会儿,身后有扇门打开,有个人走了进来。她满以为这人会引领自己进入梦境的新阶段,但对方只是默不作声地挤进了女人堆里。
也许我该走到门那边去——阳子想。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跨过门槛也许就踏入了异世界,也许是蓬莱……她的心跳加速了,又迅速平稳下来。门后面,只是一个较小的偏厅。十来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坐在厅里绣花。
金波宫的役职人员没有仙籍,生老病死样样逃不掉。阳子走到一个消瘦的绣花女身后,关切地看着她飞针走线。
“替主子监视人吗?没人偷懒,你看见了。”
“庆是人人平等的国家,你的主人就是你自己,没别人。”
“我不懂这些。我想睡觉,可主子不让。”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家呢?家人呢?”
“我的丈夫以前是春官,他犯了罪,关在天牢里。而我在这里干活……等死。”
掖庭宫。原来这里是掖庭宫——阳子恍然大悟。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得熬夜不可。景王不可能希望你们熬夜。请你们按时作息……”
“景王?对于我们来说,王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她希望什么不希望什么,对于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你们……”
阳子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藏青色的衣料和龙凤呈祥的纹样骤然入眼,她心头一震,就醒了过来。
不,她没有醒!
她发现自己进入了新的梦境。
乱石嶙峋的河滩,寒风似刀。明晃晃的月亮挂在高空,月光冰冷,河水冰冰冷。一群赤身裸体的女人在往河里走,稍有迟疑就会挨鞭子。
她们下了水,在水下摸索着什么,然后陆陆续续捧出石头来。一块又一块,有大有小,但不管捧出多少块,鞭子始终在岸上等着她们。阳子感到站起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天气冷得像冰,她的心里却好像有火在烧。她已经不想再追究来龙去脉,下意识地摸索着腰间的佩剑,她要动手了。顶多就是自己起义反了自己,这有什么稀奇!她又不是没反过!
“啊啊啊!”
水中冒起一双欣喜若狂的手,手中捧着一块皎洁的石头。
执鞭者取过石头就叫收工,全然不顾还有几人能自行从河里走出来。
那双欣喜若狂的手挣扎了两下,就被河水吞没了。河面上只剩串串涟漪,在阳子眼里荡漾不息。
“这块料可以打磨出让春官们满意的青玉,制成主上祭祀时的王冠……”
一声惨叫,然后阳子惊醒了过来。
不,她没有醒!
她发现自己进入了新的梦境。
一个噩梦连着一个噩梦,被侮辱被损害的人,在梦里泣血泣诉。她不断地醒来又不断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醒。她开始怀疑噩梦才是现实,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现实只是她的华胥之梦……
在一身冷汗中被仙蕙唤醒时,她觉得,哪怕仙蕙的下一句话是景麒失道,她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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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可能只是纯粹的噩梦,也有可能是水刀警示或发起挑衅,不过,至少有一点完全没有可能,那就是帝王将相最爱宣称的什么来自上天的启示……在阳子看来,这个世界的天帝连选几个靠谱的王都不会,大概简直一定是不会管这种琐事的。
“天啊!您穿成这样,谁能相信您是庆国的王!”
如你所见,出现在大宗伯面前的,是一个布衣散发的姑娘。
“是吗?”
“您这样主持祭祀,会引发质疑。”
“是吗?百官和百姓是按照衣冠认王的吗?哦,仙蕙,你来得正好,把你手里的青服和青冠给大宗伯,和景王本尊比起来,他更需要景王的衣冠呢。”
“主上!”大宗伯发出了愤怒的斥责声。
“拿着,拿好了,拿到祭坛去吧。”阳子冷冷地说。
“主上,您怎么是这副打扮?”一个严厉的语声插入了君臣的对话。
“因为主上睡懒觉所以来不及换礼服!”抢在阳子开口之前,大宗伯怒气冲冲地回答了景麒的问题。
“景麒,这就是我的礼服。”
——您如此一意孤行,王室颜面何存!
——诸侯会起反意,民心会动摇!
——主上!三思!
阳子推开怨声载道的群臣,看着景麒。
“我看到了您的礼服,青布做的,合乎规矩,不过青冠……青冠在哪里?”
“为什么衣冠都要青色?”
“冬去春来,草木皆青。青,表示生机勃勃。一国之君每逢三五七数举行春祭,正是为了祈祷草木丰美,五谷丰登。”
“很好。”阳子从路边折下一枝荆棘,折弯,束起了长发,“仪式可以开始了吗?”
“嗯,荆棘和棉出自草木,确实比玉石和蚕丝更适合春祭。大宗伯,吉时不等人,请宣布仪式开始。”
最最顽固的宰辅都这样吩咐了,文武百官也就不再多话。然而队列行进的同时,围观人群中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给人做工固然辛苦,可失去需要我们做工的人,我们会更苦。富人穷奢极欲才给了穷人挣钱吃饭的机会,宰辅应该让王穿上华丽的礼服,戴上昂贵的玉冠,而不是夸夸其谈、满嘴空泛的大道理……'
景麒沉着脸,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群臣也就不便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