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谏的力度,不管内心多不情愿,也无法抗命,更不用说仿效义士诛杀暴君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台辅……”
“青将军,这件事我就托付给您了,希望您能劝谏主上,收回成命。”
“不。”青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拒绝。”
景麒哑口无言地站起身,想要转身就走,却力不从心。
“台辅,您认为主上是真心下的令吗?”
“不知道。”
“主上这样下令,是希望听到您亲口提出反对意见。有话就对主上直说吧,她又不是不可理喻的女人。”
景麒没有点头,不置可否,直接回了仁重殿。
********************
虽然嘴里说要更换仁重殿的仆从,但景麒并没有遣走任何人。这些人服侍他的时间很长了,都知道他只是口头上的严厉,其实不太会责罚人。因此我们的玉叶大人近来出入仁重殿,如入无人之境。在她的帮助和委婉的开导下,景麒似乎认识到了强迫自己进食只会让厌食的症状更严重,此外,他的面部表情也丰富了许多。
越来越受依赖的事实没有让玉叶感到自豪,反而产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因为对他的痛苦了解了更多,却无能为力。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可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温柔亲善的阳子决不该是景麒痛苦的根源。
幸好,玉叶不无欣慰地想,幸好景麒虽然令人担忧,阳子的情况却还不错。阳子只是像所有感情生活不顺利的女人一样有点烦躁有点恼火。
“台辅!”
这天一进偏厅,玉叶就吓了一跳。景麒正和衣卧在长榻上,面如死灰,一动不动,乍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具尸体。下一秒,理性复苏了,提醒她麒麟死后不可能留下人形,她才忍住了尖叫的冲动。他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也许这是她产生误会的原因。走近前去,就可以看到胸膛还在微微地起伏。是因为太衰弱而昏睡着吗?玉叶踌躇起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左内阁都有人开始讨论政务了,景麒身上也穿着正式的长袍,可见沐浴、焚香、用餐的程序已经完成,披上外衣即可上朝。然而眼前这衰弱的面容分明是病容,她怎么也不忍心开口唤醒他。
“早上好。”
原来他醒着。
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早上好。”玉叶爱怜地拉过毯子,给他盖上。
“我这就起身了。”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动,似乎也不觉得见到玉叶来访至少应该坐起来。这对恪守礼节的景麒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您哪里不舒服吗?”玉叶担心地问。
“没什么。”顿了一下,他才犹豫不决地补充说,“樊先生说我可以在吃过之后躺一躺,多半就不会吐。”
“都说过了,请您别强迫自己用餐!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您还不明白吗?如果您希望能恢复正常人的食欲,现在就别死撑!”
“我、我只是吃药……”
应该害臊的是叫嚷起来的玉叶,但景麒的语气就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玉叶轻轻叹了口气。她理解景麒的心情。出于责任感,他无法容忍自己不健康,急于恢复健康,就像他不能允许自己做错功课一样。然而把不健康上升到失职的高度并且不停地谴责自己,为此深深羞愧,只会让身体状况变得更糟。
他原本就不是开朗的人,最近尤为阴郁。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能和下官说说吗?”
“不出席午议……可以吗?”
“哎?”
“不想出席午议,不想出席任何会议……主上总是在群臣面前玩弄我,而群臣只知袖手旁观。我每天都感到难堪极了。为什么我非得出去自取其辱不可呢?主上总是倡议一些连她自己也不以为然的法令,露骨地针对我,然而……”他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假如宰辅不出席午议,不参加政务,民间就会涌现失道的流言。所以即使主上、群臣和我本人都认为我没什么用,还是要站出去装个门面……”
“台辅,您这是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
“下官见、见、见到……您、您在……”最初的惶恐之后,玉叶的泪水淌了下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是这样。您已经不得不以胭脂水粉来遮掩衰败的面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要隐瞒?为什么不请假好好休养?为什么?”
“明知故问!”
一瞬间,失道的疑云掠过玉叶心头。
“您明明知道一旦公开就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我并没有对御医隐瞒身体状况,虽然他们暂时还没帮上忙……”
他怀着怎样的心情涂脂抹粉,玉叶没有勇气细想。她只能茫然地看着死灰色的肌肤明亮起来,透出了些许红润。清减的面颊只是让他显得有点憔悴,总算不至于吓坏人了。
“台辅,有一句话我不能不说。”
“说吧。”
“主上决不是恶意,我相信她只是渴望听到您的抗议声。”
“玉叶大人……”
“台辅,请对主上直率地说‘不’或‘好’,‘讨厌’或‘喜欢’。请给主上机会,证明她虚怀若谷,从善如流。”
“可是……”
“如果她的反应不好,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眼前的玉叶比蓬山的玉叶更慈爱。虽然景麒已经从幼儿变成了成年人,却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温柔。在追索母亲的定义时,他也曾想过,也许玉叶大人是麒麟的母亲。
当然,这想法很荒谬,他知道麒麟没有母亲,只有乳母。
(待续)
、荆棘的王冠007
仙蕙从玉叶手捧的托盘上挑了一支金簪,在火红的发上比划着。
正是晨起梳妆时,看似俏皮的小仙蕙,言词却十分严肃。
“阳子,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那些商人?”
“禁止私人炼制与贩卖盐类,禁止私人开矿冶金,一律改为国营。各州新设均输官一职,具体法则浩瀚他们还在商议……”
“不搞那什么荐璧啦?”仙蕙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语气也就轻率了起来。
“仙蕙,知道君无戏言这个词的意义吗?”玉叶斥责道。不过,与其说她在责备仙蕙,不如说她是在责备阳子。
“那些鹿老也不产子,我们的国库等不及呀。”阳子狡黠地笑。
“冢宰都把您教坏了。”
“圆滑变通不好吗?你该不会希望我真去剥鹿皮吧?”
“我希望您不要轻率地颁布连自己也不以为然的法令。”
玉叶的语声虽然严肃,为女王束起袍襟的手却异常温柔。
“是想惹景麒顶嘴嘛。”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如果台辅斥责了您,然后呢?”
“然后我就虚心接受,展示一下我这勇于纳谏的胸怀……”
仙蕙噗嗤一声,笑了。
“景麒对我似乎有点误会,也是怪我,前一阵老对他说诏命诏命的,不过他也太不像话了,把自己搞得那么瘦,又不懂休养调息,脾气还倔,我急眼了才用诏命压他。总而言之,我想消除他的误会,让他知道他的意见我会听。但是现在,坦率地说现在我很生气,他究竟算是什么意思!不管我的言行多么荒谬,他就是在那里默默地逆来顺受,看来不把我钉上暴君的耻辱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玉叶笑了。
“说吧。”
“国君听取他人的意见改变自己的想法,才称得上胸襟广阔。台辅反对发行官方荐璧,而您采纳了他的意见,考虑到您本人其实也是反对的,似乎不能称为从善如流勇于纳谏。虽然台辅有点死脑筋,但我相信他不至于认为您真的会杀鹿剥皮,也许他只是不愿意陪您玩这种君君臣臣进谏纳谏的游戏而已。”
“……果然。”沉吟片刻,阳子才开口,“果然真正的进谏叫人很不舒服。”
“您能采纳吗?”
“能。”阳子郑重地点点头。
“阳子,你真了不起。”在私人场合,玉叶也总是直呼阳子的闺名。
“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每次直面自己的愚蠢时都会感到不悦,明明知道这样更蠢,却难以自控。玉叶,其实我应该为有机会中止愚行感到高兴,不是吗?”
“不是。”玉叶斩钉截铁地答道,“那是圣人的操守,不是国君的操守。而圣人绝对当不了称职的国君,毕竟,还有什么人能比麒麟更圣洁呢。我认为国君在道德方面追求完美,只会是国家的灾难。”
“……受教了。”阳子诚恳地说。
“玉叶大人,阳子还在为台辅的事发愁呢。”
“嗯,已经道歉了无数次,他也一直说原谅我,不,他说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可你们也看到了,他和我的关系正常吗?”
“叫我说,都怪阳子的家太大。”
“哎?我的家?太大?”
“我老家有句话,叫做夫妻不记隔夜仇;还有句老话,叫床头吵架床尾和。那是因为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说到底就那么一间房一张床,晚上睡觉无处可去,两人往同一个被窝里一钻,就那么大点地方,然后,没多久就会抱在一起万事大吉啦。”
面红耳赤的阳子赶紧捂住了仙蕙的嘴。
看来隐瞒病情是正确的选择——玉叶含笑看着两个追打起来的姑娘,无奈地想。
让国君和官吏以及百姓知道麒麟染病,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即使确定国君失道了,依靠政策调整让麒麟痊愈的先例也几近于无。因为治国安邦是非常复杂的事,是非利弊通常不能一目了然,而信心崩溃对政务的伤害是最致命的。
一旦国君丧失自信,原本可以正确决断的事也有可能误判;一旦官吏丧失自信,丧失对国君的信任,行政机关就会化为一盘散沙;而一旦百姓对国家丧失了信任——须知行政机关原本就是协调、拘束各阶层利益分配的机构,只怕会把正当的政策也定性成迫害。
如果不是失道之症,那么告诉不谙医术的人也没用。不过,从景麒的个性来看,如果他自己确定了失道,一定会直接通知阳子,甚至直言相斥严词谴责。
他之前有过失道的体验,如此沉默,玉叶愿意相信病因另有隐情。
********************
“景麒,景麒……”
采纳了仙蕙的真知灼见,阳子整整一天,盯牢景麒寸步不离。
景麒被她盯得一头雾水,脸上不动神色,心中却担忧不已。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强迫他吃午饭吃晚饭,事实上她自己也没动碗筷,只是在用餐时间拿了个苹果津津有味地啃。因为看上去啃得异常香甜,景麒不禁有点动心。
“要吃吗?”
下意识地想点头,想到在她面前吐了就难以收场了,他只好摇摇头。
阳子啃完苹果,又转攻猕猴桃。明明是他最爱吃的水果,却无法过来分享,显然玉叶的汇报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想起一个高中同学,因为过于在意体重而患上了神经性厌食症,吃什么吐什么,后来住院治疗了很久,差点送命。
她有点紧张地握起了景麒的手。
“你近来瘦了很多呀,胃口不好对吗?不过别在意,别在意。”她加重了语气强调着,“反正神仙不进食也不会死,瘦点看着精神。”
虽然景麒的样子和“精神”完全不沾边。
阳子可以想象他对体重锐减的焦虑。她深深地后悔自己先前的莽撞言行。掌心越来越热,因为紧张,甚至出了汗,湿腻腻的。但景麒的手却毫无变化,握着他的手就握着像一块微凉的玉。
如此淡漠,她都道歉了,他也说了“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