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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慕庭错愕,“你此话何意。”
“没什么,”月印垂首笑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我能告知你,世上当真有仙人,只是他们不似我们传呼的那般神奇,说白了,不过是一群住在天上的人类罢了,与我们区别不大,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他们比我们还多了一分寂寞。”
柳慕庭显然听不懂他话中之意,迷茫着双瞳,时而看向月印,时而望向天穹,沉默不再言语。
九曜自打上了飞宝后,一直安静地将脑袋蹭在柳慕庭的颈项,难得地没有一点躁狂。每当他们谈及仙人之时,他会身子略颤,复又恢复正常。
那儿有未有仙人,他最清楚不过,他当时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柳慕庭登上通天仙路,飞上天空,远离自己而去。那时候的他,心头空了,遥望那再也见不到的人,素来没心没肺的他,竟默默地跑去了静月泉边,流了一夜的泪。本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熟料,不久之后,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刻在心上,种在心底的人,可惜,那是他前生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再回首时,他看向身边这张脸,九曜张开双翼摸了几把,悄悄地呢出他眷恋了多年的名字:“慕庭。”
“嗯?”柳慕庭抚上了九曜的羽毛,轻声道,“怎地了。”
九曜心头一紧,遥想前生种种,心酸开口:“你不要成仙,可好。”
柳慕庭身子一怔,却是笑了,他温柔地将九曜放置掌心里,轻轻地点弄着他的头:“在我心愿达成之前,我可以应承你。但以后,我不知晓。”
他说得含糊不清,但九曜已然听出了他话中深意。柳慕庭看中的是一个词,随缘。
越是随缘,九曜越是想要改变,他不想他成仙,无论如何。
飞宝上的时刻过得既快又慢,快的是速度,慢的是时刻。
短短两日的时刻,柳慕庭忽觉过了百年之长。心中既有见到唐弘娘亲的惶恐,又有生怕见到唐弘过去的凄凉。
他一直抚着手上的汲风珠,感受着那不会再热气的温度,他说唯有这样,他方能感觉到唐弘活着的曾经。
两日后,他们到达了紫檀世家。
这儿很大,高矮不齐的建筑错落有致,一眼望之,气势恢宏,震慑心神。但柳慕庭却无心观景,恭恭敬敬地走到大门前,对着两位守卫拱手道礼,言道欲见唐弘的娘亲。
听闻乃是庶子的朋友,守卫的脸上也划过一丝不屑,耐着性子去里头道了一声,约莫一盏茶的时刻,方有一个满面油光,大着肚子的人走了出来,捻着短须,打量着柳慕庭两人。
听守卫介绍,这人乃是一个管家,这当管家的眼界自然不差,一见到月印的气质便知乃是贵客,当即便笑眯眯地凑了上前,将月印往家里头迎,独独忽视了柳慕庭。
月印脸色略有不悦,本想出言解释,但柳慕庭不愿生事,遂让他代言几句,让管家带他们去寻唐弘娘亲。
管家自然不乐意,将他们迎到了大厅,便要去唤家主来迎,但柳慕庭的心思压根便不在这儿,听对方对自己的要求不为所动,心生恼意,但碍于对方情面,不敢发作。
未几,家主匆匆地赶来了,见到这张同唐弘相似的面容,柳慕庭心头方沉下的哀思又被挑起,匆匆地客套说了几句,又提起欲见唐弘娘亲之事。
家主的脸变了色。
“两位急匆匆地要见人,不知所谓何事。莫非那劣子又惹是生非?!若是如此,还请两位原谅则个。”说是请求原谅,但语气中却毫无诚意,可见对唐弘毫不上心。
柳慕庭心已凉透,在这个地方,在云灵宗里,唐弘这一生,何曾快乐过。
他站了起身,拱手对着家主道:“家主请勿过问了,我想见唐弘的娘亲,不想多耽搁时候。”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想见你,只想直接见人。
家主的眉心一沉,额上的青筋略一凸起,月印忙起身打圆场,言道他们前来确实有事欲寻唐弘的娘亲,说话圆滑,顿时让家主的怒气消了不少。
在家主派来的小厮不情不愿地带领下,他们终于见到了唐弘的娘亲——张氏。
张氏所居的庭院极其落败,远远便见墙角的砖瓦有裂缝不少,隐隐坍塌的现象,台阶上落着不少的青苔,地上沙石漫天,周边虫鸣不起,可见凄凉。
送到院子外,小厮便不乐意地离去了,留得柳慕庭两人对着那紧闭的院门,不知该不该叩门。
“敲罢。”
月印不忍地叹息一口:“我在这儿等你,你去罢。”
柳慕庭强忍酸楚,努力地执起手来往门上扣去,但在即将落到之时,手又蓦地失了力气,收了下来。屡次尝试,屡次都没有勇气去敲开这扇门,若是不说,兴许她一辈子都会怀着期待,等着亲儿归来。
他何其狠心,去打破这个幻想。
九曜看得心头惊慌,拍着柳慕庭的脸颊,努力把心头的哽咽吞咽,用最柔情的话语言道:“敲罢,总归要知晓的,兴许他娘知晓如何超度呢。”
是啊,敲罢。
柳慕庭扣手又敲,却又一次失败:“我不忍敲,那会将她唯一的期盼得打碎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愿意上前去敲那一扇门,没有。
这一僵局直待屋内传来一声后,终于得以打破,“外头是何人?”
里头之人已然相问,他们再难避过,遂轻叩门扉,道出自己乃是唐弘好友。
不久,门便被打开了。
柳慕庭终于见到了唐弘的娘亲张氏,她年纪虽轻,但目尾已拖出了皱纹,双眸凹陷,毫无神采,鬓间已然霜白。
柳慕庭不狠心了,这样如此形容落魄之人,他何其狠心去告知她真相。
但他沉默不言,心窍通透的张氏依旧能发现端倪。
“可是唐弘出事了?”
一句话,将所有的防线尽皆攻破,柳慕庭强忍着喉中的哽咽,努力平压着心头汹涌:“是……”
张氏的呼吸一沉,倒退了余步,竟是难得地沉得住气,强将眼角的泪缩回:“是么,他的尸骨在何处。”
柳慕庭的唇抿得越来越紧,更是不愿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张氏镇定许多,她长吐了一口浊气,迎了上前:“给我罢,他所有的……遗物。”
九曜张开双翼,轻轻地揩去柳慕庭眼角的泪,提起温柔的语调:“去罢。”
重一颔首,柳慕庭抖着手指将九曲戒中的遗物一一取出,最后,方将那小瓶子骨灰,连同汲风珠放到张氏的手里。
“这是他的骨灰,以及,他的元神。”
张氏深深地阖上了双目,呼吸都带着倒气的音,她的手心一直不住地颤抖。许久,她方强忍着心头的痛意,缓缓地开口:“究竟发生何事。”
柳慕庭长吞一口浊气,尽量用平缓的语调去诉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在宗灵之争的比试中,不幸牺牲。”将那属于唐弘的胜利品放到了张氏的手里,“这是属于他的荣耀,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他获得了第二名,获得了地位与荣誉,他要我告知你,他真正地做到了。”
霎那间,张氏泪如雨下,抱着那些东西失声痛哭,嘴里不停地唤着唐弘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哭喊,柳慕庭的心,也仿若被人生生撕扯,满腔痛楚。
“汲风珠上有你亲儿的元神,听闻若能将其超度净化,便能让他安然转世再度为人,兴许下一世……你们还能再做母子。”
张氏已然泪流满面,嘶声力竭,痛心地抚摸汲风珠,也仅能从口中吐出一句:“多谢。”
、第五十三章 ·百变怪泥
柳慕庭离开了;寂静的小院里长长地回荡着张氏强压在喉头的哭声,显得这院子更是破败起来。
月印垂首上前;望着地上的沙石,低低问道:“可要归去。”
“不,我想留待几日;我想……看到他得到往生,你可否,等我一等。”
“好。”
走出了紫檀世家,柳慕庭同月印挑了一个离世家最近的客栈住下了。
两人不再把酒言欢,而是各自散去;柳慕庭则买了一壶烈酒,在房内一个人对着红日,对着明月;独酌一日。
九曜一直在他的身后,轻拥着他的肩头,替他揩着嘴角的酒渍,替他准备呕吐的痰盂,竭尽所能地照料着他。
两人始终未有说一句话,彼此都在默默地望着天穹,望着地面,望着那看不到的紫檀世家。
“我爷爷过世时,我也曾经那么悲痛,我将近一个月都未有说话,每日里我总是会到爷爷走过的地方行走,去喝他常常喝的酒,去听他常常听的曲,可是即便那样,死去的人也不会归来,爷爷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一直想去天极岛,是因他临死前的心愿:让我将他的骨灰埋在天极岛的天极双树之下。”
九曜呼吸一紧,心跳略快。这竟是柳慕庭执意要去天极岛的真相?他从不知晓,复生前,柳慕庭从未告诉过他。不过想想,前生的他,同柳慕庭关系并未如现今这般亲密,柳慕庭不同他言说也是情有可原,也莫怪他一直被瞒在鼓里了。
“可惜,现今我上不去了,不知何时,我方能达成爷爷的心愿。”
九曜沉默了,他虽可更改剧情,但而今宗灵之争已然过去数日,唐弘的悲剧,从一开始便是注定,他无法更改。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唐弘的悲剧,不想再看一次柳慕庭被唐弘所害了。他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地安慰柳慕庭:“会有登上的一日的,相信我。”
手心里忽而感觉到一阵热意,看向那握住自己的修长手指,柳慕庭终于勾出了一抹多日来未现的笑容:“好,我相信你。”
余下几日,柳慕庭时不时地去紫檀世家,打听消息。却只听闻张氏一直在院子中,未有走出,让他听得心急如火,更是生怕张氏不够坚强,自寻短见。
相比柳慕庭,月印显然镇定许多,他鼓起勇气走来,手指一蜷,复又张开,重重一拍柳慕庭的肩头:“放心,一切都会无恙的,张氏很坚强。”
“期望罢。”本想答出一个好字,却终归难抵心头的担忧。
又是几日时光匆匆过隙,柳慕庭越发急躁,便在他准备夜探紫檀世家时,他的房门却被人扣起了。
不是月印的灵息,会是何人。
打开房门一看,柳慕庭愕住了。
竟是张氏!
此刻的张氏同初次见时,多了几分憔悴,不过短短数日,鬓间白发滋生,双眼凹陷无光,目带血丝。
在柳慕庭将她迎进之后,她轻掩房门,开门见山地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柳慕庭当即将她迎到了桌前,给她斟茶倒水:“您请说。”
张氏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卸了下来,轻轻打开,里头竟然放置着不少的灵器宝物。
她最先将汲风珠拿了出来,取过柳慕庭的手,郑重地将其放置掌心:“拿好。这是唐弘送你之物,请务必保管。”
柳慕庭错愕一看,汲风珠上原先团绕的元神之光消失了干净,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张氏又将几本书册拿了出来,交到柳慕庭的手里:“此乃我娘家中最得意的几种御法药经同制符书册,你拿去学习罢。收下,不能拒绝。”
柳慕庭愕然接过,翻了几翻,果真同昔时他所看的以血御灵书册出自同家之手,但好端端的,为何张氏要赠送如此多的东西。
张氏却不多加解释,又从包袱里取出了不少的现有符箓,连同极品丹药,每一样东西,若是让人品鉴,俱都是上品的灵物。其中,更甚者,有一名唤重生的极品丹药,乃是在人即将灵力枯竭时饮用,须臾便可恢复全身气力,可谓极品。
将所有的好东西,尽皆送给柳慕庭后,张氏最后捧出了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