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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女客?”
朱阿大摇头道:“没——有,没有。”
霍桑注视着他,接嘴道:“晤,你何必满我?我已经知道有人来过的。”
汪银林沉着脸,厉声道:“小心些!你敢撤谎,我——”
银林的话没说完,忽然从沙发上立起来,举起右手,像要上前去捆阿大一下。
霍桑赶紧瞪着他干咳一声,他的手才慢慢儿落下来,重新坐下。不过这一“行凶未
遂”的恫吓也产生了意外的效果。阿大有些慌,把眼光向账房先生膘过去。这时,
银林的可伯的眼光也射到了姓李的脸上,警戒他不许弄什么鬼把戏。姓李的愣住了,
再施展不出什么花招。阿大才吞吞吐吐地给霍桑回答。
“先生,在十天光景以前,有两个男人来问过她的。刚才你问这几天,那的确
没有。”
“唉,在十天光景以前?有什么两样!那这两个是什么样人?
“两个人都穿西装——一个是胖子,一个是长条子,年纪都二十多岁了。”他
说到这里,又畏怯地瞧瞧账房。
汪银林又站了起来,挺着他那肥硕的肚子,踏前一步,他的右手指夹着那支熄
灭了的雪茄,威胁地向阿大指一指。
他厉声道:“你用不着看他,只顾说!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阿大的阅历自然远不及他的上级同事那么老练。他变了脸色,答道:“先生,
这些我委实不知道。我——我只知道那矮胖的西装少年姓何,他的名字已记不清楚。”
“混蛋,你明明在骗人!记得了姓,会记不得名字?”
阿大张开了嘴来,呆住了。那小眼睛家伙也显然在暗暗着急,可是没有办法。
霍桑似乎看到了阿大的窘态,便从旁调解。
他道:“阿大兄,你只要据实说就行,我们决不难为你。现在你说说看,这两
个人怎样来访问她的?”
阿大用舌尖舔舔他的嘴唇,答道:“我记得这位女客来了三五天之后,是傍晚
七点钟光景,女客恰巧从电梯中走出来,一胖一长的两个少年跟在她的背后。她叫
我开了房门走进来,便”砰“一声关上房门把两个人关在了房门口。那胖子悄悄地
问我,她是不是独个儿住在这里。我回答是的。这两个人嘻嘻一笑,就下楼去了。
我瞧他们俩分明在‘钉梢’。先生,你懂得上海人说的钉梢的意思吧?”
账房先生又坐立不安地移动着身子,睁大了他的一双小眼,似乎在给阿大播送
某种警告。汪银林踏上一步,用于把姓李的推一推,叫他重新坐下。他自己把身子
横隔在他们俩的中间,视线就受了阻隔。
霍桑答道:“钉梢就是调戏女人,是不是?好,以后怎么样?”
“隔了一天,这胖子又来过一趟。那是下午两点光景。”阿大继续说。“他走
上楼来,拿出一张名片,叫我送到三四七号房间里来。我敲开了房门,女客便出来
接应。我将胖子的名片交给她时,胖子紧跟在我的背后,打算跟着踏进来。但是女
客一瞧见他,便把名片向我手里一塞,急忙将门关上。我才知道钉梢碰上了钉子。
我在名片上瞧一瞧,还给他,才知道他姓何,名字却没有细瞧。他并不发火,依然
笑嘻嘻的”临走时还在门上敲一下,隔着门搭讪了几句,就走开了。“
“说了些什么搭讪的话?”
“他说:”喂,今天大光明的片子叫《游龙戏风》,真新,七点半我在那边等
你。‘“
“以后呢?”
“胖子说完话,就下楼去了。”
“他可曾再来过?”
“没有。”
“当天傍晚,那女客有没有出去?”
“也没有。”
“你记得清楚?”
“清楚的,因为——因为——”阿大忽然咬一咬嘴唇,停住了。
“因为什么?你再弄花巧,我揍你!”汪银林又耐不住地发病了。
“因为——因为,”朱阿大胆怯地吞吞吐吐说。“因为我——我想看看鱼儿是
不是上钩,所以那一天我特别留心。可是鱼儿到底没上钩,我亲眼看见她在这房间
里吃夜饭,没出去。”
霍桑点了点头,又侧过头去问当夜班的马祥宝,曾否看见这胖子来过。马祥宝
沉倒了头,弯着舌子回答:“不知道。”
霍桑又问道:“除了这个胖子,可有别的人来过?”
“没有。”祥宝的眼光依旧低垂着。
霍桑又转过脸来。“阿大兄,这胖子你既然瞧见过两次,大概记得了吧?”
朱阿大连连点头,应道:“对,他的脸儿圆得像个皮球,看了教人发笑,我一
定认得出。”
姓李的账房在银林背后咳了一声,他的两只脚也在地板上不住地擦动。他要站
起来,又像怕吃汪银林的家伙。
汪银林突然转过头,圆睁着眼瞧他。
账房羞窘地自言自语:“我——我这几天喉咙里有些发燥。”
霍桑仍耐着性子,问道:“阿大兄,这位女客可是天天出去的?”
“不,她难得出去。”
“昨天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约五点钟光景,她是乘电梯下楼去的。”
“那时候你觉得她有没有异样状态?”
“没有。”
“她出去以前,你可曾听得她在这房里有什么声音?”
“没留意。”
“这东西是你给她拿出去当的吗?”
霍桑拿着那张八十圆的当票给朱阿大瞧。朱阿大侧过头瞧一瞧,他的眼光又向
账房的坐处瞅一瞅。可是他们俩的视线的交接并不怎么畅通。
他摇摇头道:“不是。”
“是你吗?”霍桑又移过眼光向马祥宝。
“我不知道。”马祥宝依旧保持着沉默态度。
霍桑虽耐足了性子,想用迂回的方法完成他的钩索任务,可是他费了好一会功
夫,结果还是一无所得。我觉得,有许多重要事实可能都给掩藏在“不知道”三个
字的幕后,但我们若使没有办法治服这个狡猾的账房,这“不知道”的难关就无法
攻破。霍桑摸出一块白手巾来,抹抹他的脸,站起来,走近镜台,随意地拿起那只
系黑丝带的小表玩着,又用指爪剔开了后面的表盖,凑近些灯光,忽然低低地惊呼
了一声。
“霍先生,什么事?”汪银林忙问。
霍桑答道:“这表盖里面有一张男子的肖照。”
我忙凑近去一瞧,是个少年的头像,领下只露出些中式长衫的领子。少年的眉
目清秀,剪着平顶头发,年龄似乎还只十八九岁。
霍桑旋转身来,将照片交给阿大瞧。“你看见过这个人吗?”
朱阿大凑过头来瞧一瞧,说:“没有。我已经说过,那个姓何的胖子是圆脸。”
“你大概也没有看见过他罢?”霍桑又把照片给马祥宝看。
马祥宝在照片上注意地瞧了一瞧,也答一声“不知道。”
霍桑搓搓手,向汪银林说:“好了,这里已查不出什么。这些东西,你可以带
回答厅里去。关于法律手续,我想你可以跟这位李先生接洽。”
账房终于得到了立起身来的机会,淡淡地应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总经
理洪先生可以负责。”他随着挺一挺腰。
我知道这亚东旅馆的总经理叫洪标堂,是个上海社会的所谓“闻人”。闻人是
徒弟多、交游广、有着法律之外的势力的人。社会上有三四个大号“闻人”霸占着
整个上海,干着种种表面合法、暗里犯罪的勾当。这小眼睛账房仗着有靠山,才这
样子处处卸责、刁难。‘此刻他捐出总经理牌头来,显然有一种示威意味。可是霍
桑只撇撇嘴,鼻子里冷冷地哼一声,便回身出室。
当我们离开旅馆的时候,汪银林还留在楼上。霍桑曾轻轻叮嘱银林,不要乱来,
特别是不能唬吓那两个茶房。
下楼时,霍桑又要我到他的寓所里去住,我照样答应了。
我听了这一番没结果的问答,胸膛间好像给什么东西阻塞住,觉得闷郁不爽,
我们费心费力,好容易找到了这女人来历的线索,可是因那帐房和两个茶房的通同
守秘,对于她的真相依旧是一团漆黑。霍桑企图揭穿这诡秘事件的内幕,简直像大
海捞针,毫无把握。因为我们这一场奔波,除了朱阿大供出的那个不可琢磨而又未
必有关的姓何的胖子以外,好像翻开了一张没字的白纸。霍桑仍保持沉默,神气上
并不像我那样懊丧。在汽车里,我好几次问他,他只摇了摇头,似乎叫我不要多响。
我们回到寓所,已敲十一点。气候比日间凉爽得多。
夜风从南面的窗口里一阵阵吹进来,我身体上比在旅馆里时舒服得多。霍桑卸
了衣帽,换土拖鞋,又把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便靠在藤椅上吸烟。我也烧着了一
支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胸臆间的闷块依旧没法消释。
一会,霍桑问我道:“包朗,你为什么这样子闷闷不乐?”
我答道:“我觉得白白地费了一层唇舌,委实有些难受。”
“唉,你太不知足了。我们的口舌并不是完全白费的,我们所得到的已经不少
哩。”
“得到的不少?得到了些什么?”
“我知道这件疑案的秘钥就掌握在那两个茶房的手里,特别是那个沉默寡言的
马祥宝。”
“你说他知道这件疑案的真相?”
“那没有疑问。据我估计,他知道的一定不少。”
“但是,他刚才却如此沉默,岂不可恶?”
“这是因那姓李的账房的缘故,不能怪他。”
“是啊,这个小眼睛一味推卸责任,真刁滑!不过,我们当着他的面向两个茶
房间话,委实失策。”
“那没有进出。我料想他在事前早就向这两个茶房下过不许多嘴的警告了。我
们不用些手法,即使背着他查问,他们也决不敢说什么真话。”
“那末,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只可智取,不能力敌’。”霍桑说着,把两条腿伸一伸直,吐出了一缕不
规则的烟雾,显得很从容安闲。
这两句旧小说里的套话的意思非常含混。我还是捉摸不透,因为“智”字的涵
义实在太广泛了。我真像热锅子上的蚂蚁,急于想揭开这个迷阵,霍桑却还是这样
子“好整以暇”!
霍桑又自言自语说:“我觉得那个苏北人马祥宝很有些城府,说话时故意低倒
了头,他的眼光始终不曾和我们接触;而且他的沉着的态度和‘不知道’的语声,
都显得比那本地人朱阿大深沉多智。所以我料想他可能掌握着这疑案的钥匙。他所
知道的也一定比朱阿大多。”
“他是苏北人吗?”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
霍桑反问我道:“你难道不曾听得他的口音吗?”
我的脑子竭力追索马祥宝的语声,嘴里也不期而然地学着:“不知道”,“不
知道‘……突然,我从椅子上跳起身来,楼到霍桑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左腕。
“霍桑,是他:……真是他!……真是他!快跟我去!……”
“跟你往哪儿去?”霍桑果然急急从藤椅上立起来,丢了纸烟。“亚东旅社!”
“干什么?”
“找马祥宝!因为——因为他就是今天早晨第一次打电话来的人。”
霍桑惊异地说道:“什么?你可是听得出马祥宝的声音和电话中的声音相同?”
“正是,完全相同!”
霍桑静静地向